作者 中國勞工通訊 寫於 二零二四年

神木張家峁礦業發生頂板事故1人死亡 公司長期存在安全問題未見工會介入

2024年02月28日

中國的煤礦安全事故時有發生，嚴重時更造成人命傷亡。2023年11月1日，陝煤集團神木張家峁礦業有限公司發生一起頂板事故、死亡1人。有媒體報道指，該公司年內已數次因安全問題被罰，更連年存在產量超額的問題。

事發後，企業的安全生產標準化等級被降為三級；政府應急部門也圍繞事故進行了掛牌督辦；官方也在迅速做出事故調查報告和問責，但在這其中我們都沒有能看到任何關於工會履責、問責的內容，也找不到當地工會在安全生產監督問題上的反思。儘管安全生產是中國的一項基本國策，儘管針對安全生產的最高指示不勝枚舉，但時至今日，各類安全事故仍然屢罰不止，還總會陷入類似“事故發生——調查處分——事故再發生”的惡性循環中。

發生事故的神木張家峁礦業有限公司2006年正式掛牌成立，是陝西煤業股份有限公司和神木市國有資本投資運營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共同出資組建的股份制企業。全礦有在冊職工1488人，其中安全生產管理人員181人，特種作業人員有302人。公司先後獲得全國煤炭系統文明煤礦、全國安全文化建設示範企業、集團公司安全先進礦井安全質量標準化先進礦井等多項榮譽。或者也是因為規模大，且又榮膺多項與安全相關的榮譽，11月1日發生事故時，安全生產標準才被降級，省一級的政府機構也對事故進行掛牌督辦。

2024年1月，官方發布的事故報告中，無論企業本身還是神木市能源局都有展開定期和不定期安全督導和檢查。在2023年，陝煤股份駐榆安全環保監察部共對張家峁煤礦開展安全督導檢查8次，查出一般問題隱患101條。而神木市能源局在2023年對張家峁礦業檢查超過20次，當中可以看到在1月29日張家峁礦業被暫扣安全生產許可證之後，能源局在短短4日之後就進行了復工復產驗收檢查，仍然發現5條隱患問題。其後在4月、5月、8月15-16日以及10月25日至26日都查出7至25條安全隱患。

除此以外，報告也指出神木市市委常委會、市政府黨組會、常務會和市安委會也召開安全生產相關的學習會等。市裡的領導也每季度、每月至少下井檢查一次，前後18次和能源、應急管理部門負責人做現場調研，以此督查煤礦安全生產工作。

張家峁礦業長期存在安全問題

在這樣的檢查頻率下，張家峁礦業還是不斷因為安全問題受罰。根據搜狐網上的一篇文章統計，自1月份以來，截止2023年11月張家峁煤礦因為安全問題已經被有關部門處罰高達4次、因環保問題被處罰1次，罰款金額累計約為654萬。另外，這家公司更被揭露連續十年產量超額。文章也表示，這家煤礦企業，今年來頻頻被罰，甚至因存在重大安全事故隱患而一度被責令關停整頓，只是在這數百萬罰款及警示背後，安全生產似乎並沒有得到重視和保障。

在網上現存的記錄中，亦略見張家峁礦業受罰的脈絡。在2023年1月29日國家礦山安全監察局陝西局發布公告，指出當局對張家峁礦業有限公司進行檢查時，發現出現重大安全事故隱患，所以被責令停產整頓。同年2月9日，神木市能源局又對該公司罰款78萬元，原因是超量生產原煤。到了2023年9月22日，公司又被陝煤安監罰款32.5萬，原因是違反了20項安全要求。2月4日，張家峁礦業再次被發現19項違反安全規定的行為，被陝煤安監罰款37.5萬。次日，2023年11月事故的調查報告發布，一邊廂是長篇累牘的事故報告，事故更認定出了23人責任者，一邊廂是還在不斷發生的違反安全規定的行為，這讓人覺得沮喪與疲累，煤礦安全事故到底幾時休？無論對於工人，還是公司，抑或是政府機構，大概都想問：安全事故的癥結究竟在哪裡？到底要如何預防？

官方發布的事故調查報告，其中雖然顯示“國家礦山安全監察局陝西局組織神木市能源局、應急管理局、公安局、總工會等單位，成立陝煤集團神木張家峁礦業有限公司‘11·1’頂板事故調查組”。並總結礦井安全管理暴露出的問題：“（1）礦井風險分析研判不到位。（2）現場隱患排查治理不及時不到位。（3）現場安全監管責任落實不到位。（4）作業前風險辨識和安全確認不到位。（5）煤礦日常安全培訓學用結合效果差。（6）學習落實陝西局事故警示提醒不認真，汲取頂板事故多發教訓不深刻。”

明明報告總結出的這些生產安全問題每一個都和工會職責有關，但是整個報告無論從問題發掘還是到事後問責、改進，卻都看不到工會在其中的角色。中國勞工通訊一向認為工會比政府部門更了解生產前線的安全狀況，也更能有效地監督安全生產。——這一點實際上也是《工會法》、和《安全生產法》對於工會的法定要求。

因此，CLB建議當局應查明事故發生的原因，以及工會在履行安全生產責任方面的不力，並追究相應的責任。工會也應在生產一線加強安全監督的實施，從而減少未來事故的可能性。

企業工會學習“工會法” 為何在生產安全上難以實踐？

CLB在2024年2月22日致電陝煤集團，試圖與企業工會李主席聯絡，卻無人接聽電話。其後再聯絡陝西省榆林市總工會電話，對方則以不接受訪問回絕查詢。

雖然未有和工會層面進行直接的查詢，但可以從工會的網頁上看到一點蹤跡。在11月事故發生之前，可以看到工會多數在舉辦聯誼、知識競賽以及節日福利的工作，而事故發生後，企業財務資產組織開展了學習《工會法》的活動，有員工分享學習心得，指了解了工會職能，以及在集體協商方面的角色。而到了春節前後，當企業召開以安全為主題的會議時，工會則召開了一系列座談會和專題研討，但是並沒有具體談論安全生產的議題，僅僅有些空泛地表示：

“要把工會工作融入公司中心任務，全面鋪開職代會精神的宣貫，工會人員要將個人之“小我”融入發展之“大我”，拿出服務職工的信心和決心，鼓足一身氣力，創新服務方式，踐行好職工“娘家人”的角色擔當。”

而神木張家峁礦業有限公司的網站更專門有工會工作的網頁來展示公司有聲有色的工會活動，其中作者為任凱的一篇《工會：工人權益的堅實屏障》寫的很好：

“工會通過集體談判，保障了工人的基本權益，包括合理的工資、良好的工作環境、充足的休息時間等。”

而作者李丹的“學習《中華人民共和國工會法》心得體會”則非常深入的寫了關於集體協商的思考：

“學習工會法讓我對集體協商有了更深入的了解。集體協商是工會法中的一項重要制度，它代表了職工和企業之間的協商和妥協。通過學習工會法，我明白了集體協商的意義和作用，以及如何通過集體協商來平衡企業和職工之間的利益。這讓我更加關注集體協商的結果，也更加願意參與集體協商中去。”

企業工會又要做職工的娘家人、又學習工會法了解集體協商。但是在安全事故發生的時候，工會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職責為何，《工會法》的的內容究竟是否真的被踐行？畢竟“紙上得來終覺淺”，眼前有安全事故需要檢討、調查，不正是工會出手、累積經驗、明確職責的時候嗎？工會最接近前線，成員甚至熟悉生產，是可以直接連通前線工人的組織，若能在平時工人發現安全隱患時，就直接督促公司改進，對安全生產一定有很大裨益。

CLB一直呼籲，當發生安全事故時，主管部門應該考察“企業有沒有工會”和“各級工會為什麼沒有履行監督安全生產的職責”。如果從2023年年初發現安全隱患時開始，把工會監督安全生產的情況納入調查，讓工會能夠主動地指出安全隱患；那麼或許未來不但能推動各級工會在生產一線監督安全生產，也能防止更多的死亡事故再次發生。

CLB認為，工會作為工人的代表，應該承擔起監督安全生產的責任。只有生產第一線的職工和工會，才是保障安全生產的核心力量。工會應該積極主動地並依照法律監督安全生產。同時，應該利用工人的力量，鼓勵一線工人舉報企業內的安全隱患，並保護工人在舉報之後不受公司的打壓和報復，這樣才能在生產第一線持續有效地監督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