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中國勞工通訊 寫於 二零二四年

上海安費諾搬遷 補償金不計加班費引發工人爭議

2024年03月13日

中國經濟前景仍不明朗，不少企業出於節省成本等原因選擇搬遷，隨即引發不少欠薪等勞資問題。2024年1月15日，有工人在網上指，上海安費諾永億通訊電子有限公司要搬遷到浙江省嘉興市海鹽縣，有部分工人不想跟隨搬遷，要求公司支付補償金。不過在談判過程中，公司只願意以每個月基本工資和約200元的補貼為基準計算經濟補償金，不將加班費等計入其中，令勞資雙方計算出來的補償金額可以有約一倍的差距。

在與工人談判的過程中，曾有工會派出的律師到場協助，惟告訴工人在上海經濟補償金的確不包括加班費。加上早前已經有不少工人已經離職，剩下的工人沒有信心在談判中爭取更多，最終決定接受公司提出的補償方案。

上海安費諾搬廠 補償金計算引發工人爭議

上海安費諾永億通訊電子公司成立於1999年，業務包含研究、開發和生產應用無線通訊中斷產品的天線及零件等。它是美國上市公司Amphenol在中國的全資子公司，以香港安費諾(東亞)有限公司作為股東持有人。另外，根據資料，安費諾永億的員工人數超過1112人。

2024年1月15日，即春節前兩周，有上海安費諾永億的工人在網上發布視頻，指“工作了十年的公司因為搬遷到外省，開始賠償了”，發視頻的工人還表詢問網友，都是按照什麼標準進行賠償的，具體的法律要求是什麼。這位工人表示，工廠已經主動提出“N+1”的方案，即按照解除或終止勞動合同前12個月的平均工資，每滿一年支付一個月的工資的標準支付經濟補償金。看上去這符合法律規定，惟工人指工廠在計算平均工資時，沒有將加班費計入其中。工人還透露，工廠要求工人們3日內接受方案，否則會單方面解除合同，到時候“賠償會更少”。

這名工人曾打電話向人社部門諮詢，工作人員告訴她，2023年9月之前的勞動法第40條規定，月平均工資不包含加班費，不過9月之後更改了，要把加班費算上。有網友建議她不要協商，直接走仲裁，惟這名工人指出“仲裁太慢，一審二審會拖上幾個月甚至更長時間。”

據工人所說，上海安費諾從2021年已經開始在慢慢搬遷，這次的搬遷後便只留下研發中心在上海，其他全都搬遷到浙江省嘉興市的海鹽縣。在那裡同樣有一間“安費諾永億”——成立於2018年，現有員工655人。公司也提供了隨廠搬遷的選項，不過據發布視頻的工人所說，大部分工人都覺得太遠了，不願意搬走，同樣亦擔心隨廠搬遷只是公司變相趕走員工的手段。有網友留言指“最好不要跟着公司去外地，我見多了公司胖（騙）老員工過去，每個月加2000元（薪水），把人騙過去就會想辦法把員工逼走”。

根據《勞動合同法實施條例》第二十七條規定，勞動合同法第四十七條規定的經濟補償的月工資按照勞動者應得工資計算，包括計時工資或者計件工資以及獎金、津貼和補貼等貨幣性收入。勞動者在勞動合同解除或者終止前12個月的平均工資低於當地最低工資標準的，按照當地最低工資標準計算。勞動者工作不滿12個月的，按照實際工作的月數計算平均工資。

這位工人在留言區表示，有幹了14年的老員工，按照廠方的算法，最後只獲得7萬人民幣的補償金，即平均工資為約4667元，“大家都不同意”。也有工人魏小姐同意了公司方案，她自2019年開始工作了5年，最終只領取了一次性補償3萬左右的補償金。根據她發布在網上的文件，這其中還包含她一個月的薪水，按此計算，所計算平均薪水也只有4285元左右。

CLB在網上找到安費諾永億過去招聘的廣告，普通工人的職位薪資約在4800元到6000元之間，其中底薪是2480元（是當年的上海市最低工資），另外有津貼400元，即加班費用大約在1920元至3120元，約是底薪的70%-125%。根據另一名工人李小姐2023年9月份發布的視頻，當中有她的工資單，而她全月的收入約為5256元，當中加班費有2266元，即占43%。

加班費占每月收入的比例非常高，這也是為什麼工人們如此在意是否將加班費計算在內的原因。根據工人的視屏，當公司的協商到了第二天時，工會的律師也到了現場，這讓工人“已經沒有信心了，都說上海不算加班費，所以就這樣吧，拿點賠償走吧，耗下去也沒意思。”

CLB尋找相關法律發現，根據《關於工資總額組成的規定》第四條，工資總額由下列六個部分組成： （一）計時工資； （二）計件工資； （三）獎金； （四）津貼和補貼； （五）加班加點工資；（六）特殊情況下支付的工資。也就是說，按照法律規定，加班加點的工資時被納入工資總額的。

不過，誠如有些工人所指。根據上海市高院在《民事法律適用問答》（2013年第一期）中明確的執行口徑：“計算經濟補償金基數時不應將加班工資包含在內。”上海高院認為，經濟補償從性質上看系用人單位與勞動者解除終止勞動合同後，為彌補勞動者損失或基於用人單位所承擔的社會責任而給予勞動者的補償，故經濟補償金應以勞動者的正常工作時間工資為計算基數。加班工資系勞動者提供額外勞動所獲得的報酬，不屬於正常工作時間內的勞動報酬。不過，當一些用人單位加班已經成為常態，勞動者的勞動報酬一般由最低工資和加班工資組成，如在確定經濟補償基數不將加班費計算在內，則可能導致用人單位支付的經濟補償金過低的問題。因而上海高院同時明確：如有證據證明用人單位惡意將本應計入正常工作時間工資的項目計入加班工資，以達到減少正常工作時間工資和經濟補償金計算標準的，則應將該部分“加班工資”計入經濟補償金的計算基數。

工會參與但沒能幫助工人爭取利益

最後大部分安費諾的員工都接受了公司的方案，沒有計入加班費用來計算平均工資。讓CLB留意的是，工人指工會的律師曾前來，但“都說上海不算加班費。”因此，CLB致電上海職工服務熱線（工會政策熱線）對事件進行詢問。

電話甫一接通，接線員聽到提及有關補償金計算的查詢，便表示可以在線轉接給工會的律師詢問，“我這裡就是政策熱線，我回復不了你法律方面的問題。”而問及工會本身對這類補償金的計算有無立場，接線員查找後表示“沒有文件要求”、“要和勞動局進行確認”。不過，接線員其後查找資料，發現勞動局確實有規定加班費是否不包含在經濟補償金內，但是若有疑問，仍然是應該和勞動局反映。

其實，這個問題並非只關乎安費諾員工的利益，上海市的工人們其實都十分關切。尤其按照全國的勞動法，加班的費用是被計算在內的。如果上海市總工會能就這個問題對工人們做一個解釋，或者代表工人向勞動局發出疑問，或者工人們都會心安。接線員記錄下了CLB提出的建議，表示會做一個意見反饋。

安費諾永億在上海的搬廠行動看似已經處理，但是公司的處理手法、工會的參與程度都值得再斟酌——所謂的公司協調，工人更多是聽天由命，即使可以採取法律手段，其中需要的資源、等待的時間都不是工人能承擔的。這時候，如果“娘家人”工會可以及時介入，一方面可以將搬遷帶來的勞資問題放在談判桌上解決，另一方面也給工人們定心丸，不必陷入焦灼狀態。

CLB搜索資料發現，安費諾本身是一家國際大企業，在中國各省還有諸多子公司仍在運營，之後難保會否還有搬廠等企業經營的變化，這樣的手法若繼續，或有引發工人更強烈集體行動的可能。而這樣一次的搬遷，其他分公司的工人多少會有所耳聞，若能處理得好，對於公司的勞資關係也有好處。

安費諾自己本身也是“責任商業聯盟”（RBA）的成員，按照RBA的原則，成員是需要遵守當地的法律，同時尊重結社自由的。這樣的認證對公司的進出口業務有益，公司也有動力遵守規範。除此以外，安費諾的下游品牌包括NOKIA、蘋果、SIEMENS等諸多跨國企業，這些品牌均有自己在供應鏈上的企業社會責任和承諾。隨着德國已經實施全球供應鏈法，歐洲也已經立法，無論是安費諾本身，還是下游的品牌，都有能力且有責任來處理上游工廠內這樣的勞資糾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