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中國勞工通訊 寫於 二零二四年

亞太科技南通工廠發生爆炸釀5死 事發前一天剛獲評當地“工業百強企業”

2024年03月22日

冶金企業在安全生產方面稍微不謹慎，就很有可能釀成安全事故，造成人命傷亡。2024年2月18日，位於江蘇南通市的亞太輕合金（南通）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發生安全事故，造成5人死亡，13人受傷，中國應急管理部門公布的初步調查指有工人違規操作、且現場混亂。

不過，就在事發前一天，在海安縣委宣傳部實名認證的微信號“海安發布”2月17日發布的“表彰名單”中，亞太輕合金還得到了“工業百強企業”表彰。不到一年前，在海安市舉辦的督促安全生產的黨建活動中，洋蠻河辦事處更曾在亞太輕合金展開過有關安全生產的觀摩會。 

爆炸後車間內場景。（圖片來源：中國應急管理微信公眾號）

2月18日，中國春節假期後的第一天，江蘇海安市應急管理局發布通報，亞太輕合金（南通）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發生安全事故，生產鋁棒的鑄造井區域發生了爆炸，有3人死亡，2人失聯，搜救和善後工作正在進行中。到了3月1日，中國應急管理局再發布文章，指事故的死亡數字上升到5人，受傷人數有13人。文章中亦附有爆炸後車間外的凌亂場景照片，現場一片狼藉，有車間完全變形，部分鋼結構折斷裸露在外，滿地都是磚塊和水泥殘留。

初步調查涉工人蠻幹、現場混亂

亞太輕合金是上市公司亞太科技的全資子公司，2008年時興建，生產包括有色金屬複合材料、銅鋁合金材料、汽車零部件等，工廠員工大約有1050人。春節剛開工沒幾天，工廠就發生這樣的大事故，對亞太輕合金的影響也不小。母公司亞太科技2月19日回應指工廠臨時停工，而熔鑄產線損壞，復工時間因此也不能確定，事故會影響到2024年合併報表範圍內的營收和淨利潤。
 
國家應急管理局的文章還披露了事故發生的初步原因，指事發前存在工人蠻幹、現場混亂的情況。文章說，這次事故在鑄造初始階段，是有作業人員發現引錠盤與模盤粘在一起，無法自然分離，但卻沒有按規定及時停止鑄造、緊急排放模盤中的鋁液，而是違規使用金屬棍撬壓。在此過程中，引錠盤靜止，但下方的牽引系統一直勻速下降，距離持續增大。當引錠盤和模盤被撬開後，引錠盤失去支撐突然墜落。模盤中的大量鋁液突然隨之下瀉，與鑄造井中的冷卻水接觸發生爆炸。因事故發生時車間內還有鋸切、熱處理等工序作業人員，所以才造成多人傷亡。

央視新聞圖片

熔鑄車間安全事故頻發 國家部門發“鋁7條”整治

同篇文章還表示，鋁液遇水引發爆炸是鋁加工（深井鑄造）環節最常見的事故之一，這種事故發生就會引發群死群傷。而且，南通廠的事故並非國內鋁錠（鋁棒）鑄造環節的第一例爆炸事件。根據CLB的資料搜集，過去5年內，至少還發生過5起熔鑄車間的安全事故，造成至少22人身亡。
 

中國的汽車市場規模仍然在擴大，汽車輕量化鋁材市場的規模也隨之擴張。然而鋁鑄環節爆炸事件頻發，政府部門對這方面的安全生產也開始慢慢重視。近年來，應急管理部在全國組織開展“工貿行業安全生產專項整治百日清零行動”，並設立了企業自查自改、屬地專項檢查、市級交叉檢查、省級核查抽查、部級督促指導等五個環節，同時也但就鋁鑄生產頒布了“鋁7條”，要求各地區和相關企業進行重點整治專項“清零”任務。2023年時，國務院安委會部署開展了重大事故隱患專項排查整治2023行動，在2024年初，到了全國應急管理工作會議，2024年國家將全面開展安全生產治本攻堅三年行動。
 
而就亞太輕合金這間企業而言，的確也被網羅在這些政府的任務當中，比如在2020年7月，南通市領導開展“百團進百萬企業”安全生產宣講服務，當中抽查了亞太輕合金，同時也為企業負責人和員工安排了安全生產宣講。在南通日報的這篇報道里還提到，南通市委常委、組織部部長封春晴還實地查看了企業生產經營和項目建設進展等情況，仔細了解特種設備管理、危化品使用存儲管理、風險分級管控、安全隱患排查等安全生產工作落實情況。她還要求，各地、各部門要清醒認識、準確把握當前安全生產的形勢任務和工作要求，要常抓不懈、壓緊壓實企業安全生產主體責任，嚴格落實企業安全生產責任人職責和全員崗位責任制。
 

市應急局曾現場觀摩

2023年4月，海安市應急管理局還在洋蠻河辦事處召開了“安全協作組活動暨黨建工作觀摩會”，當中一個環節也是在亞太輕合金展開，與會人員曾經現場觀摩了金屬熔融協作組示範活動，並聽取公司對於安全生產協作組活動的經驗和做法。

就在事發前不到一個月，2024年1月31日，海安市還召開了全市安全生產工作會議暨市安委會全體大會，一方面響應“全國應急管理工作會議”的要求，一方面也為春節期間的安全生產作準備。市委、市政府相關領導參加了會議。

在這次會上，市委書記譚真表示 ，安全生產是一項長遠性、基礎性工作……全市上下要嚴起來、緊起來，嚴格落實上級各項部署要求，既立足當前，紮實排查整治風險隱患，推動安全生產向事前預防轉型……要構建從源頭到末端的安全生產責任體系，確保橫向到邊、縱向到底、責任到人，堅持系統觀念，加強規律性把握，狠抓任務落實，形成強大工作合力。他還指，春節臨近，必須樹牢“群眾過節、幹部過關”的意識，毫不鬆懈抓好安全生產各項工作，做到每個環節、每個點位都有人管、管到位，確保安全生產工作節日不斷檔、放假不放鬆，確保人民群眾度過一個平安祥和的節日。

回歸到公司本身，亞太輕合金公司也有關於安全生產的條文及具體做法，在公司2022年的年度報告中，公司有制定《突發事件應急處理制度》，並進行了環境風險的識別，制定措施，強調落實到責任人。在“企業社會責任”方面，公司指自己重視安全、環境和健康管理，並不斷完善安全生產管理制度及安全操作規程，加強員工安全培訓教育，報告還指公司“總體上保持了安全穩定的態勢，無重大安全、環保責任事故”。

海安市人民政府網頁截圖

事故前一日剛獲市工業百強獎

亞太輕合金在過去幾年中，也獲得不少次嘉獎。包括2020年年底，南通海安市冶金行業安全生產協會給亞太輕合金頒發了“協會工作先進集體”，給公司安環部部長頒發了“協會組工作積極分子”。這個協會在文件中指出，協會海安市應急管理局的關心指導下，貫徹落實了習近平總書記關於安全生產的重要指示精神，在配合政府安全監管和推進企業落實安全生產主題責任，促進全市冶金行業安全生產形勢持續穩定好轉等工作中取得了一定成績。

另外一個值得留意的是2024年2月17日，也就是爆炸發生前一天，海安發布微信號公布海安市市委、市政府舉辦了“實體經濟高質量發展大會暨2023年度影響力企業家頒獎儀式”，當中公布了獲獎名單，亞太輕合金獲得當地工業百強企業、稅收貢獻超5000萬元企業。海安日報在2月19日未受事故影響，照樣刊出大篇幅報道，指獎項是為了肯定企業和企業家：

回顧過往，海安經濟之所以能夠在戰勝挑戰中發展、在風雨洗禮中成長、在歷經考驗中壯大，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我市實體經濟家底厚、基礎牢，所以才能“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臺”。

曾展開安全知識知識競賽 安全生產工會應如何履責

在事故發生前，亞太輕合金從經濟貢獻到安全生產，都受到海安市的認可，甚至作為給市安全協作會的觀摩單位。然而層層級級的應急局，海安市委市政府都沒有預先發現亞太輕合金的安全隱患。事故發生後5天，江蘇省召開了“全省安全生產重點工作部署推進視頻會議”，部署推進安全生產重點工作，當中要求要圍繞“廠中廠”、粉塵涉爆企業、鋁加工（深井鑄造）和鋼鐵冶金企業、園區外化工企業、社會面小場所和消防安全等五方面專項治理作出細化部署安排。

從國家到省市，再到企業本身，都一直希望能夠落實生產安全。政府關於安全生產的的會議不斷，最後還是要在事故後才能檢討。監督安全生產的主體責任到底有沒有落實？安全生產的宣傳、檢查活動是否只是做做樣子，有官僚主義、形勢主義的風氣？

CLB一向關注中國的工會改革，在這次事件里、所有關於安全生產的報道中，包括生產監督、對安全隱患提意見、到事故後的參與調查，暫時沒有見到企業工會的身影。在亞太輕合金的人力資源管理制度條例中，也僅僅指出：
 
公司相關部門與工會一起將不定期的舉行如勞動競賽、旅遊、文娛等活 動來豐富員工的業餘生活，加強員工的團結力和企業的凝聚力。

海安市總工會微信公眾號圖片

這也與亞太輕合金企業工會的實踐吻合，在2023年7月17日，海安市總工會的官方微信號發布文章指，亞太輕合金工會舉辦安全生產知識競賽活動，員工透過手機網上答題，評出一二三等獎。文章末尾指，工會將以競賽為契機，“堅持以預防安全生產事故、控制職業病危害、落實勞動保護措施為重點，持續開展安全生產宣傳引導及隱患監督排查，不斷提升安全生產和職業病防治水平，切實維護職工安全健康合法權益，為促進勞動關係和諧穩定創造良好安全生產環境。”這樣的一篇報道，讓CLB留意到，工會實際上是重視安全生產的，不過工會在知識競賽以外，有沒有去排查隱患，以此來預防安全生產事故呢？
 
安全生產知識競賽或者也有其效用，但工會更應該按照《安全生產法》規定的角色履行職責。工會最貼近生產前線，本應熟知前線工人遇到的生產方面的問題，有權利對建設項目的安全設施與主體工程的設計、施工、投入生產和使用進行監督，提出意見。現在事故的調查應該仍在進行中，CLB建議可以將工會是否履責納入調查中，對工會進行問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