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楊墨兼用

馬悲鳴

孟子曰“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子兼愛，是無父也。無君，無父，是禽獸也。”請問孟子∶先生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與墨子的“兼愛”何異？

如果“墨子兼愛，是無父也。”請問先生的“及人之老”可曾有父？如果先生“老吾老”了，那麼墨子也“兼愛吾父”了，何曾是“無父”？

墨子的“兼愛”是個好東西，先生的這句語錄也能繼續宣傳下去。唯獨先生這種處世態度不敢恭維。同樣是“兼愛”的意思，憑什麼先生講就是聖人，別人講就是禽獸？

楊子曰∶“智之所貴也，存我為貴；力之所賤也，侵物為賤。”厚黑教主李宗吾先生分析說∶“（每個人）守着自己的利益，一絲一毫不許他人侵犯；我也不侵犯他人一絲一毫。人人不利天下，亦不損天下，天下自然太平。”②他還就孟子“楊氏為我，是無君也。”評論說∶“君主是從每個人身上掠取少許權利，積少而成為最多最大的權威，才有所謂君主。如果人人守着自己的權利，絲毫不放，當即無所謂君主。猶之乎如果人人嚴守看着家裡的財物，自然強盜竊賊就無法施其技了。能實行楊朱學說，則那些假借‘愛國’名義，‘植黨營私’的混蟲，當然就無法立足。各人站在地上，如生鐵鑄成的一般，無侵奪者，亦無被侵奪者，天下焉得不太平？!”

退一萬步講，假使我們承認孟子的“…無君，無父，是禽獸也。”這句話是對的。那麼辛亥革命之後，君主制已被廢除。至少名義上的君主已經被人民所唾棄。也就是說全國老百姓都已經是“無君”的禽獸了。那麼辛亥之後實行楊道，斯非正其時耶？反對實行楊道者，下意識里或多或少不肯放棄“有君”的思想。他們要麼自己想當個無名而有實際權威的君主，要麼想寄生在這個君主之下狐假虎威。所謂楊道，用現代術語解，就是嚴格界定私有產權和由此衍生的其他所有權利。人權當然也在內。

當今“愛國知識精英”一反貪污和搞女人，說是腐敗；二不同意私有產權觀念，說是不符合中國國情。在下敬告諸君子∶貪財好色，人之本性。連孔孟都說過“食色性也”和“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之類的話，拿它無可奈何。只要“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或者“寡人好色，娶之有道”就行了。這裡所謂的“道”，當然是楊道。至於國情，則界定私有產權雖然現在是外國實行的制度，但我們中國也有楊朱的學說，比外國人還要早好幾千年呢。醉心國粹的先生們不是動輒說外國一切現行的好東西，我們中國古已有之了嗎？

我們的“起火”先於西方的宇宙火箭好幾千年，我們的算盤先於西方的電子計算機好幾千年，我們的“四大發明”先於西方的技術革命好幾千年，我們的“周召共和”先於西方的民主共和制好幾千年。那麼好了，在和古希臘文明差不多同時，我們也有先秦文明。在誤國兩千年的主流知識界腐儒之外，我們也還有楊朱思想。所以說嚴格界定私有產權的理論也是我國古已有之的國粹。我們所爭者，只在實行與不實行之間耳。本無所謂符不符合國情。

宗吾先生評論曰∶“不過楊朱之說，失去人我之關聯，律以天然之理，尚有未盡合理之處，須予稍加修正。”至於如何修正，顯然就是略施墨道了。故曰“楊墨兼用”。李教主開的藥方是∶“現在須有人抱定墨子‘犧牲自己’的精神，出來提倡楊朱的學術思想，叫人人守着自己的權利，絲毫不放，天下才可得到太平!”此等高見真可浮一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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