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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美齡生平簡介(二)
送交者: 一片冰心 2014年10月10日08:32:17 於 [天下論壇] 發送悄悄話

宋美齡生平簡介(二)

四;宋美齡五次遇險:前線慰問險些被炸彈炸死

2013-01-05

抗日戰爭時期,宋美齡為了抗戰事業經常奔波於前線,武漢會戰之際,有幾次險些捐軀沙場。

首次遇險,由於軍官們的掩護宋美齡沒有受傷

1938年6月,第一戰區副司令長官薛岳,命令第二○○師副師長邱清泉、第二十八軍軍長桂永清率部前往蘭封縣阻擊日軍進攻武漢。當二人趕到蘭封后,桂永清不屑一顧地對人說:“這些敵人算得了什麼!看我們來打他個落花流水。”果然,他打了一場小勝仗,更是忘乎所以,將其誇大為“蘭封大捷”。

不久,日軍大部隊發動反攻。桂、邱二部抵擋不住,蘭封很快失守,使得前敵總指揮薛岳圍殲日軍土肥原師團於蘭封附近的計劃流產。蔣介石得報大為震怒,責令桂永清在兩天之內攻克蘭封,否則軍法處死。桂永清嚇得不敢呆在軍部,親自到第一線督戰。

由於蘭封城四周地形開闊,日軍居高臨下,又有飛機助戰,占盡優勢。反攻部隊前仆後繼、浴血奮戰,犧牲很大。師長李良榮淚如雨下,哭着對桂永清說:“軍長,你看到的啊,我這個四十六師全完了!全完了!”桂永清也難過得轉過身去。突然,他一下子驚呆了,他發現宋美齡一身戎裝,在幾個軍官陪同下正朝他走來。他迅速迎上前去,吃驚地問:“夫人,你怎麼到這裡來了?”宋美齡淚眼婆娑,哽咽着說:“你這個軍長怎麼當的?什麼黃埔高才生!哪有這樣打仗的?這不是拿弟兄們的肉體去塞敵人的炮眼嗎?”說着,淚水順頰而下。正當此時,忽然一排炮火射來,爆炸聲震耳欲聾,宋美齡應聲倒下。由於軍官們的掩護,她倒在了掩體下面,沒有受傷,只是弄得滿身泥灰。

湖北黃梅縣前線,遭遇日機轟炸,宋美齡多處受傷

1938年7月初,宋美齡一行在赴湖北黃梅縣前線慰勞前方將士返回途中,不幸被日軍偵察機盯上。日機發現由3輛卡車組成的運輸隊,後面還跟着一部小汽車,認定小汽車內是位重要人物,便對其窮追不捨,不斷投彈、掃射。

司機見勢不妙,想停車掩護宋美齡脫險,但宋美齡認為,四周都是開闊地帶,根本無法藏身,就叫司機加大油門快跑,雖然小汽車左躲右閃,避開了好幾枚炸彈,但最終還是被掀翻在地,宋美齡的頭、臂、腿好幾處負了傷,好在傷勢不重。

司機飛快地鑽出車門,迅速打開另一扇車門,將宋美齡拖了出來,扶着她拼命朝前奔跑,只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巨響,小汽車被完全炸毀。猛烈的氣浪將二人掀倒在一個高坎下面,二人就勢緊貼在坎壁下的溝縫裡,逃脫了敵機飛行員的眼睛,撿回了性命。

武昌市區,一枚重磅炸彈在蔣氏夫婦身邊炸開

1938年7月23日,蔣介石和宋美齡正在武昌市區的“軍事委員會”的辦公大樓內,大約是日方得到了有關他二人行蹤的情報,派出日軍機群飛臨武昌上空,在悽厲的警報聲中,對着大樓反覆投彈、掃射。

此時,蔣氏夫婦已由幾個衛士護衛着躲進了樓下的防空壕,但仍有一枚重磅炸彈在防空壕附近炸開。隨着一聲天崩地裂般的巨響,幾人全部倒下,因有衛士掩護,蔣氏夫婦沒有受到傷害,但宋美齡卻被震昏過去,幾分鐘後才清醒過來。而幾個掩護她的衛士都犧牲了。

去前線給戰士送慰勞品,宋美齡弄得污穢不堪

1938年9月,七十一軍軍長宋希濂率部在河南抗守富重山,阻止日軍西犯。從9月2日開始,宋希濂部與日軍拼死血戰,重創日軍十二師團,使其五次補充兵員皆未占領山腰一線主陣地。到了第九天,守軍旅長沈芝生、張紹勛突然發現宋美齡出現在戰壕里。二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即舉手敬禮:“夫人,您,您怎麼來這裡啊?”宋美齡笑吟吟地握着沈芝生汗泥污垢的手說:“你們在這裡浴血奮戰,我還不該來看望看望?弟兄們,七十一軍打得好哇!你們大長國威呀!不愧是中華男兒,民族英雄!運輸困難,我沒帶什麼慰勞品,只給你們帶來幾卡車彈藥,機槍、步槍和手榴彈!”沈芝生興奮地說:“啊呀呀,夫人,這當兒,再沒有比軍火更好的慰問品了!”

消息傳來後,戰壕里一片歡呼聲。沈芝生忙將此事報告給山頭指揮所里的宋希濂,宋希濂大驚,忙囑咐沈芝生要保護好夫人安全,他馬上就下來。宋美齡一把抓過電話嚴肅地說:“蔭國(宋希濂號蔭國),你是一軍之長,戰鬥這樣緊張,你萬萬不可離開指揮所!我一會兒去看望你。”並要宋希濂半小時後派軍械處官佐下來接收軍火。正說着,日軍新一輪的進攻又開始了,飛機凌空投彈、掃射,霎時間陣地上槍炮齊鳴,彈如雨下,許多官兵傷亡,連擔架隊也死傷不少。宋美齡則在戰壕里來回奔跑,幫着搶救傷員。

其隨從後來回憶,她的力氣還真不小,能獨自將一個傷員抱上擔架。直到打退了日軍這一輪衝鋒,她才由4名士兵護送前往山頭指揮所。不料,還未走出多遠,敵機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投彈、掃射,山坡早被炸得寸草無存,宋美齡等人或滾動,或跳躍,從這個彈坑到另一個彈坑,總算趕到指揮所,宋希濂驚訝地發現,眼前的“第一夫人”已是一身泥土,軍裝被劃開了好幾道口子,一臉泥土、汗漬經過硝煙薰染,更加污穢不堪。宋美齡說:“慰勞就該到火線上,與士卒同甘苦、共生死!”www.stnn.cc

在九江以南的萬家嶺,宋美齡險些隕命沙場

1938年9月下旬至10月初,武漢會戰已進入後期。此前,日軍沿瑞武公路進犯,企圖迂迴德安,被第九集團軍司令吳奇偉在楊坊街、白水街、麒麟峰擊破,殲其一部,但其餘部仍分兩路抄襲德安後路。其中一路由楊坊街進入嗶嘰街、萬家嶺等地,給德安、隘口造成很大的威脅,吳奇偉親自率部在萬家嶺阻擊,全殲日軍四個聯隊。

在這次戰鬥中,宋美齡與吳奇偉的夫人龍文娛一同到前線慰問。龍文娛大革命時期肄業於中央軍校武漢分校,也是一個有膽有識的奇女子。二位夫人軍裝綁腿,步履矯健,風塵僕僕地奔赴前沿陣地。

此時,日軍倚仗着“空中優勢”,飛機輪番轟炸,密集的炮火又傾瀉在陣地上。日軍估計中國軍隊已無還手之力,先以飛機進行低空偵察,看到中國陣地上的掩體大部分已被摧毀,日軍步兵這才放大膽子發起進攻。然而,他們做夢也沒想到,當他們衝到陣地前沿時,機槍、步槍子彈突然從戰壕里猛烈射出,無數手榴彈劈頭蓋臉砸來,日軍頓時成排成排倒下,只有少數殘敵狼狽逃回。

原來這是吳奇偉的用兵妙計,在戰壕厚壁橫穿許多壕洞,洞頂土石很厚。敵機和大炮肆虐時,官兵們都鑽進這些橫洞裡,等到日軍衝鋒時,他們就像猛虎出洞,給侵略者以致命打擊。但這種壕洞也非絕對安全,如果炸彈或炮彈剛好打進壕洞入口處,那麼躲在壕洞裡的人就會全“軍”覆沒。

宋美齡和龍文娛也同其他官兵一樣,鑽進了這種防彈洞。一顆炸彈剛好落在緊鄰宋美齡所藏洞口的右側附近,如果炸彈再偏左一些,宋美齡就極可能隕命沙場了。

(劉海波摘自《大河文摘報》)

 

 

五;宋美齡往蔣介石的棺材裡放了哪四本書

星島環球網 www.stnn.cc 2013-07-17

當年,她發動“夫人外交”攻勢,以她攝人心魄的風姿和演講,迷倒了不知多少美國人,為處於艱難抗戰中的中國爭取到了寶貴的援助。來華參戰的美國軍人,凡是見過第一夫人的,無不為之傾倒。在華的美國軍人,無論是陳納德天上的飛虎隊,還是史迪威印緬戰場上的陸軍別動隊,均堪稱是全美國二戰中最勇敢、戰績最顯赫的軍人,由於歐美特有的崇拜夫人的傳統,所以這種勇敢和戰績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跟宋美齡不無關係。

不僅如此,在西安事變中,宋美齡力壓國民黨高層力主討伐的呼聲,親自犯險進入西安,對推動西安事變的和平解決起了積極作用。其勇氣和見識,絕非一個普通的貴婦人所能望其項背。

在中國抗戰獨立支撐的年月,在國際法西斯陣營擴張勢頭猖獗,“國民政府”內部高層分裂的年月,在推動“國民政府”堅持抗戰,並且最後站對隊方面,應該說宋美齡和宋家的兄弟姐妹起了非常積極的作用。

凡是見識過宋美齡的人,都對她的能幹留下深刻的印象。儘管是中國“第一夫人”,但宋美齡從來就沒有想到專門做夫人,她是要做事的。剛與蔣介石結婚不久,鬧着要做事,蔣讓她去管北伐軍的遺族學校。她沒有嫌這個事情小,把個小小遺族學校管得井井有條。美國人來參觀,說它是“東方第一新興學校”。

此後,無論是參與政務,還是參與婦女界活動,都有聲有色。蔣介石發起的“新生活運動”,由於有了她和一干新派人物的摻和,才避免了淪為一場霉味過重的復古運動的命運。

然而,有魅力而且能幹的“第一夫人”,就像她的這個頭銜一樣,其實並不屬於她身處的這個世界。對於當時的中國人來說,宋美齡等於是“皇后”,她的行為方式應該是這樣的:或者像唐朝的長孫皇后那樣,躲在丈夫的身後,過着與世無爭的日子;或者像武則天一樣,憑藉丈夫的權力飛揚跋扈。無論採用什麼樣的生活方式,至少要聚斂一些財富,爭取生個兒子,或者抱養一個。

然而,這一切距離宋美齡是太遠了,宋美齡出身中國最早的基督教家庭,從小就在美國生活和受教育,讀的是威斯里女子學院這種很貴族化的學校,飽浸了美國中產階級的生活方式。

她的優雅、她的活力甚至她的能幹,更像是美國式的,不怎麼“中國”。她的英語無論說和寫,都比她的中文好,甚至連她的思維方式都是英語的。

儘管貴為“第一夫人”,但她的交往圈卻還是歐美化的中國人,連打電話都用英語,給接線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說英語的人看她,和她看人家,都顯得那麼地順眼、和諧。

抗戰前和抗戰期間,她自己或者陪同蔣介石,從慰問傷兵到視察前線,沒少在軍隊裡轉。幾乎個個精通英語的空軍,對“第一夫人”的感情之深,都恨不得為她去死;然而在陸軍里,卻找不到這樣的人。

在蔣介石的棺材裡放了四本書

一位美國的傳記作家寫道:在宋美齡和蔣介石結婚以後,“美麗的新娘子伴隨着總司令轉戰各地。車站、農宅、臨時屋都曾是他們的落腳處,不過有件特別的事情,那就是不論到了多麼惡劣、簡陋的地方,夫人對她所素持的乾淨標準絲毫也不肯打一點折扣。每到一個地方,她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抹地擦窗,務必直到看起來纖塵不染後才肯罷手。當然,漂亮的窗簾和芬芳的鮮花是絕對不可免的。”

1927年她和蔣介石的結合,使頗有理學氣味的蔣介石入了基督教,但是多年來,她並沒有將蔣介石變成一個真正的基督徒。雖然到了台灣之後,蔣對基督教感情日深,但更多地只是求助基督的庇佑。可以說,到死,蔣介石依然是一個傳統的中國人,一個中國的專制強人。

在蔣介石的棺材裡,宋美齡放入了四本書,一本孫中山的《三民主義》、一本《聖經》、一本《荒漠甘泉》、一本唐詩,西方基督教的書占了一半。也許,這樣的陪葬品,只是代表了宋美齡的一種願望。

事實上,宋美齡雖然身在中國的土地上,卻一直是在另一個世界裡——一個典雅、美國老式中產階級的世界。儘管人們把她列為四大家族中的一份子,然而報上說,她死後的遺產只有12萬美金,她惟一的房產在上海。可以說直到死,她都維持了一個老式的美國中產階級的財產水平。

蔣介石去世後,台灣的繼任嚴家淦特派倪文亞、田炯錦、楊亮功、余俊賢、張群、何應欽、陳立夫、王雲五、于斌、徐慶鍾、鄭彥菜、黃少谷、谷正綱、薛岳、張寶樹、陳啟天、孫亞夫、林金生、沈昌煥、高魁元、賴名湯等21名大員組成治喪委員會。

與此同時,“行政院”宣布三件事:

(1)46日起,歷時一月為“國喪”期,“國喪”期間停止娛樂、宴會及各項慶祝集會(後改為46日至17)

(2)軍公教人員一律着素色服飾,並佩帶2.5寸寬的黑紗。

(3)蔣介石遺體停放“國父紀念館”5天,供民眾瞻吊。

46日凌晨2時,蔣介石遺體由士林官邸移至榮民總院。翌日,允許民眾瞻仰蔣介石遺容。在蔣介石靈堂四周播了88根白蠟燭,正中供奉着蔣介石的巨幅遺像及遺囑。靈前有5個用素菊綴成的十字架,正中一個為宋美齡的,上款書:“介兄夫君”,下款書“美齡敬輓”。

49日,蔣介石靈柩移至“國父紀念館”。移靈前,蔣經國親自為其父穿衣服,按照鄉例,給其父穿了7條褲子、7件內衣,包括長袍馬褂。遺體貼身包着絲綿、黑褲、黑皮鞋。胸佩大紅采玉勳章,左右兩旁佩帶國光勳章、青天白日勳章。《三民主義》、《聖經》、《荒漠甘泉》和《唐詩》四部書也被宋美齡放在靈柩之中。另有氈帽、小帽各一頂,手套一副,手帕一塊,手杖一支。這些都是蔣介石晚年平日常用之物。一切料理就緒之後,才由榮民總院移靈至“國父紀念館”。

移靈時,由於蔣經國在蔣介石遺體前一次又一次地“長跪致哀”,並把照片登在報紙上,於是,他手下的一批人也就紛紛上行下效,率領他們自己的手下人在靈堂或路邊跪祭蔣介石。為了證明蔣介石得到台民眾的擁護,台“中央日報”刊登了省政府主席謝東閔率各縣市長長跪蔣介石靈前泣悼的照片。在20世紀70年代號稱“民主社會”的台灣,竟然出現了穿西服官員匍匐跪地“弔祭先王”的場面,實在有點可笑。

49日起,嚴家淦和全體治喪大員輪流在“國父紀念館”為蔣介石守靈。

416日是蔣介石的大殮日,85分儀式開始。8845秒,蔣介石靈柩的棺蓋放在7尺銅棺之上。之後,由張群、何應欽、陳立夫、薛岳、谷正綱、黃少谷、黃杰、謝東閔等8位中國國民黨中央評議委員、中央常務委員將一面青天白日旗覆蓋在靈柩之上。

接着,嚴家淦與“五院院長”、“行政院副院長”徐慶鍾、“總統府”資政王雲五、“光復大陸設計委員會”副主任于斌等在靈柩上覆蓋了青天白日滿地紅旗。然後,嚴家淦恭讀祭文。

禮畢後,台灣當局還怕蔣介石不能升天堂,又在蔣介石的大殮日,以基督教儀式行之。牧師周聯華為蔣介石主持了追思禮拜與安靈禮。周在證道中引述了蔣介石的所謂嘉言:

“忍受試練越深,讚美的歌聲越高。屬靈的奧秘祝福即在試練之中。豐盛的生命必須經過在狂風暴雨之中生長的。以信為本的人必定有1000次頂大的試練等在前面。”台灣“中央日報”社編:《領袖精神萬古常新》。

其後,周聯華領導讀經文、詩篇第23篇,讀啟應文。追思禮拜結束,響起聖樂,紀念館外鳴禮炮21響。接着,蔣介石的靈柩在執紼人員的護送下,停放在靈車之上。

靈車前身用20萬朵深黃色的菊花裝飾,兩邊各有幾條白紼,車前掛一青天白日“國徽”及鮮花十字架。靈車隊由99輛憲兵隊開道車領前,包括“國旗”車、黨旗車、統帥旗軍、奉行蔣介石遺囑令車、捧勛車、遺像車。車隊後面是宋美齡挽蔣介石的大型黃菊十字架,家屬隨其後。2000多執紼人員緩緩駛向蔣介石靈柩的暫厝地——慈湖。

據台灣報載,在蔣介石靈柩駛往慈湖的路上,政府發動了成千上萬的學生在靈車所經途中跪地迎靈。絕大多數行業停止營業,建築上一律奉命改漆素色,不合喪悼氣氛的廣告,也一律從改。交通路口則搭牌樓,各家要掛挽額,平常失修的馬路和未鋪柏油的路面一律要整修,害得沿路各商家和修路工人日夜趕工,滿肚子的怨言無處申訴。

當日,治喪委員會的大員們還想出了“路祭”這個名堂,沿路分配各機構行號另設供桌,同時規定靈車經過時不許迎靈的人們抬頭正視。此外還要求民眾在大典鳴炮之時,在原地悼念3分鐘。

《話說民國》勾勒了自1911年孫中山南京就職,至1949年蔣介石黯然離別大陸為止的歷史。按年代鋪排,文匯讀書周報擷取了歷史事件的精彩片段,選取“民國”人物的傳神花絮,以一種責任和誠意,為歷史留存記憶,為記憶補上血肉和肌理。

假牙落地炮車熄火旗繩斷裂

長江中下游、東南、華南大部已經解放。國民黨只剩下西南一隅。蔣介石夢想能重演抗戰八年堅守大西南的一幕。

1949912日,蔣介石以國民黨總裁身份,從台灣幾經輾轉飛到成都。上午1140分,“中美”號專機在成都北郊的鳳凰山機場降落,蔣介石走下舷梯,終於再一次踏上了大陸的土地。

蔣介石這次在成都停留了五天,掃墓、重大的人事安排、接見官兵、撫慰遺屬、出席茶會、演說……活動一個接着一個。

914日,蔣介石來到中央軍校(即黃埔軍校)檢閱。蔣介石看着台下精神飽滿的6000名官佐,情緒異常亢奮。他大聲地說:“全面反攻已指日可待,區區共匪何足畏懼,要消滅它,不過如秋風掃落葉……”一陣激動之後,他忽然又傷感起來:“我很傷心,傷心的是有的學生背叛了我……”接着哽咽起來。正在這時,語無倫次的蔣介石嘴一張,口中的假牙竟掉落在地。

蔣介石是拾也不好,不拾也不好。這時,蔣經國顧不上台下眾目睽睽,手一揮,兩個侍衛飛步上前拾起了假牙……

中央軍校校長張耀明急中生智,馬上宣布:“閱兵開始!”這才解了蔣介石的圍。

軍校官佐的步兵方隊走過來了。接着,炮兵方隊轟隆隆地開過來。蔣介石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又抖擻起精神。就在這時,一台加農炮車在“中正”台前停住不動了。蔣介石頓時出了一身冷汗。馬上,10多名衛士手提長短槍沖向炮車,幾名貼身警衛靠向蔣介石的兩側。

原來,炮車開到蔣介石面前時,確確實實是拋錨了。一名軍校少校中隊長正在滿頭大汗地排除故障,可熄了火的炮車怎麼也發動不起來。閱兵指揮官只好下令把這台炮車推到一邊去,後面的炮車,因前面受阻,都擠到了一起。蔣介石嘴裡喃喃地說:“我一生閱兵上百次,從沒遇到這樣的事啊!”就這樣,軍校官佐們忙了好幾天的閱兵式,不到半小時就草草收場了。

123日,蔣介石又向黃埔軍校校長張耀明提出要檢閱黃埔軍校全體師生。

檢閱地點仍是軍校大操場。“中正台”四周,彩旗飄飄。這天,正趕上四川的大霧天,故閱兵式的時間一推再推。蔣介石一早起來,幾次抬腕看表,仰頭看天,霧就是不散。直至9時半,蔣介石等不及了,遂下令閱兵開始。張群陪蔣介石登上“中正台”。“三民主義,吾黨所宗……”的“國歌”奏起,一名軍官打開一面青天白日旗,手拉繩索,在蔣介石及全體官佐的注目下,徐徐升上旗杆。就在旗子升到旗杆的一半時,突然間,“嘣”的一聲響,緊接着,“呼啦啦”幾聲,旗子竟從半空中落到了地上。全場的人都驚呆了!蔣介石腦門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手心手背前胸後心直冒冷汗……他呆站着,一動不動,也沒有說一句話。

原來,是旗繩斷了。說來也怪,軍校升旗升了幾十年,成百上千次,可從來沒有斷過繩,可今天偏偏就……

全場的空氣足足凝固了幾十秒鐘。這時,兩名升旗官才緩過神來,以最快的速度放倒了旗杆,換了一根繩子,總算把污染了的青天白日旗升上了旗杆的頂端。

“落旗”,使蔣介石原本亢奮的情緒,一下子落到了最低點。他僅僅用嘶啞的喉嚨哽咽着說了幾分鐘,就再也說不下去了。閱兵式再一次不歡而散。

這是蔣介石在大陸最後一次檢閱黃埔學生。

到死,蔣介石依然是一個傳統的中國人,一個中國的專制強人。而當時中國的“第一夫人”宋美齡卻也有着強烈訴求:從來沒想要專門做夫人,她是要做事的。

不同的生活方式磨合了幾十年。張鳴在《歷史的壞脾氣》一書中講到,在蔣介石的棺材裡,宋美齡放入了四本書作為陪葬品。

宋美齡走了,享年106歲。在世界二戰期間的風雲人物中,她離開這個世界的時間,整整比別人遲了二三十年。俗話說,蓋棺定論,然而對於宋美齡來說,在她沒有告別這個世界之前,歷史對於她的“論”其實早就已經定了。正如她自稱“蔣宋美齡”一樣,她的功過事實上是跟她的夫君蔣介石聯繫在一起的。

作為當年中國的“第一夫人”,宋美齡曾經有過無限的風光,美國人稱之為“亞洲第一夫人”,她委實當之無愧。

 

 

六;宋美齡自述:西安事變回憶錄

編者按:1936年12月12日,張學良在西安發動兵變,扣押了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中正(介石)。事變後,蔣夫人宋美齡在局面危難時力排眾議,不顧個人安危,深入虎穴,勸說張學良以大局為重而釋蔣。西安事變的和平解決,顯露了宋美齡的大智大勇和勇氣,使她成為中國現代史上一位傳奇女傑。

下文是宋美齡西安事變問題解決後,隨蔣介石回到南京後所寫的回憶錄。

外國作者有視西安事變為一滑稽之喜劇者,余則視此為決定我國命運最後一次革命正義之鬥爭也。蓋去年十二月十二日以後,半個月內,西安事變之經過,其情狀之複雜,決非中國既往一般稱兵作亂之叛變所可比擬;而其關於國際與外交者,尤有特殊之形勢,倘處置失當,即釀成民國以來空前之戰禍。至其對於內者,則包涵個人與全國各種複雜問題,且有最猛烈之爆炸性蓄積於其間。今欲事後回溯,表現其準確明了之事實,固非易事;苟勉為之,首應排除個人之情感,以客觀的態度,分析各方面同時活躍之經過,方能窺得其真相之全豹。

余初聞余夫蔣委員長為西安叛兵劫持之訊,不啻晴天霹靂,震駭莫名。時適在滬寓開會討論改組“全國航空建設會”事,財政部長孔祥熙得息,攜此惡耗來余寓,謂:“西安發生兵變,委員長消息不明。”余雖飽經憂患,聞孔氏言亦感惶急。時西安有線無線電報交通皆已斷絕,越數小時,仍不能得正確消息,然讕語浮言,已傳播於全球,駭人者有之,不經者有之,群眾求知之心切,頗有信以為真者,世界報紙,竟根據之而作大字之標題矣。

南京雖為首都,其在黑暗中摸索之狀況,不減上海。余偕孔部長及端納(余已約彼伴余飛赴西安)匆促入都。時政府中人深受事變刺激,情態異常緊張。中央常務委員會及中央政治委員會已於星期六深夜開會,決定辦法,立付執行;並將叛變首領張學良明令免去軍事委員會委員及西北剿匪副司令職,交軍事委員會嚴辦。命令措詞,異常嚴峻。京中已於是日晨接到西安發來之通電,署名者除張學良、楊虎城及其重要部將外,復有在西安之中央官吏多人。電中列舉非難中央之事狀,皆足令人髮指者,並稱彼等曾“‘涕泣諍諫,屢遭重斥,故不得不’對介公為最後之諍諫,保其安全,促其反省”。最後提出自命為“救國主張”之八項要求,希望南京當局“俯順輿情,開誠採納,為國家將來開一線之生機”。至所列八項要求,則為:改組南京政府;停止內戰(實際注重於“剿共”軍事);立即釋放在上海被捕之

救國聯合會分子七人;釋放一切政治犯;保障言論、出版、集會 自由;開放民眾愛國運動;實行總理遺囑;立即召集全國救國會議。

此我等於十二月十三日(星期日)晨抵京時,京中緊張迫切之狀況也。此時當余之前者,不僅為余夫一人生死之關係,實關係全民族最重大之問題,其變化實易受熱情與狂想之激盪,而余本人復系有嚴重個人之利害。第一念襲我心頭,余為婦人,世人必以為婦人當此境遇,必不能再作理智之探討;故余必力抑個人感情,就全局加以考量。繼余復念,此事若處理得宜,必能得合乎常情之解決,余必堅持我主張,將一切措施納諸合理軌範之中。

中央諸要人,於真相未全明了之前,遽於數小時內決定張學良之處罰,余殊覺其措置太驟;而軍事方面復於此時,以立即動員軍隊討伐西安,毫無考量餘地,認為其不容諉卸之責任,余更不能不臆斷其為非健全之行動。軍事上或有取此步驟之必要,委員長或亦懸盼此步驟之實現,然余個人實未敢苟同。因此立下決心,願竭我全力,以求不流血的和平與迅速之解決。是非得失,將付諸異日之公論。

是晨八時前,余即電張學良,告以端納擬即日飛西安,端納亦同時去電,盼其即復。余等到處搜索消息,而消息始終沉寂;周遭接觸者惟緊張之流露,形形色色之猜測;輾轉傳布,如飛沙,如雷震,諸凡捕風捉影之傳說,眩人慾迷。時西安電線早已中斷,不特西安之真相無從探索,而亦無人能一究事實發展與結果何如也。

余迭向京中諸要人剴切陳述:於未得確實消息之前,務鎮定其態度,信任民眾精神上之後援,勿采急遽之步驟。余主張:既未能確證西安將領別有企圖,曷若姑信 其言之由衷,一方面迅速搜尋其動機之真相。余曾作臆斷曰:“或者彼等確有不平之情緒,而自謂其有相當的理由。一部份國人若對中央懷抱不平,中央應虛懷若谷,探索其不平之究竟,而盡力糾正之,同為國人,苟有其他途徑可尋,又何必求軍事解決也。”

西安來電所提八項要求,余初未加以重視,當前一般人亦多作如是觀。蓋張學良部以西北地瘠民貧,駐軍其間,早感不滿,故測其所提政治條件,實只備為移調豐腴省份談判時之藉口而已。主張討伐者或即因此而益堅其主張歟!

是日晨,得張學良來電二通:一致孔部長,一致余者,皆經中途阻礙,延擱已久,讀其致余之電,涉及委員長,語多不遜,余初憤甚,繼念:安知此電果為張所親筆簽發者,安知張非與其部下有隔閡者;即此電確為張所親發,又安知張非在激昂情緒下措詞失檢耶?時端納西安之行,待張學良復電尚未至,為節省時間計,端納決於午後先飛洛陽,余恐或有需譯員處,派黃仁霖偕行。余復請端納攜一函致委員長,函中述余深信吾夫一切措施,皆以民族利益為本,余日夕為彼祈禱上帝,願彼寬懷。余復以長函致張學良,告以彼等此舉將使國家前途受嚴重之打擊,余深信其魯莽滅裂之舉動,初無斷送國脈陷害領袖之惡意,應及時自拔,勿貽噬臍之悔。

端納於夜間由洛陽來長途電話,稱於日落時抵洛,彼處離西安雖只餘一小時半之飛行,然消息之沉寂,不減於南京。且言是日已有飛機三十餘架在西安上空飛行示威,目的欲告諭叛軍:洛陽飛機場仍在中央之手,以張學良預令其駐洛直接指揮之炮隊占領機場之命令,其部下實未遵行也。端納復稱:彼不問張學良有否復電,決於明晨飛赴西安。余於是夜卒得張學良致端納電,歡迎入陝,於是端納所乘飛機中途被擊之顧慮,始得釋然矣。

時軍政部長已受命,在委員長未回京前,執行指揮調遣全國軍隊之職權,空軍亦歸其統轄。然余仍繼續進行“全國航空建設會”改組事宜,蓋不獨事務本身之重要,未容諉卸;且努力從公,亦暫時可使身心得所寄託。聞左右偶語,竟竊竊私議委員長已不諱,且謂即倖存,亦無生還望。諸人於面對時,未嘗不表示同情與慰藉;然一轉背間,即充滿悲觀之空氣,而全國斥責西安叛將之怒焰,則已蓬勃不可抑止矣。然余個人於事變發動之初,即決心與劫持我丈夫之西安將領作正義之周旋,任何犧牲,任何代價,皆所不顧;至咒詛謾罵,則非所願為。蓋余深信,惟誠摯與真理乃能建樹永久之基礎。此為餘生平之信念,遇西安事變而益堅。

當時局勢雖黑暗危殆,然余深感必有可以解決之途徑,故願中央諸公共信之。因此反覆申述,請各自檢束與忍耐,勿使和平絕望;更請於推進討伐軍事之前,先盡力求委員長之出險。蓋戰事開始之後,委員長即不為其親自統率之陸空軍轟炸所誤中而喪生,亦將為怨恨暴戾之叛軍所殘害,不料此時余已陷入甲冑森嚴與戰鬥意識瀰漫之重圍中矣。

或有責委員長不應輕赴西安作此不必要之行,可免躬蹈危機者。余即告之曰:“委員長若欲不愧為委員長,無論在何時何地,皆應作冒險犧牲之準備。彼所朝夕縈心者為國家大計,更安有餘晷顧慮其個人之安全?策劃其安全者,實非委員長分內之計,而為其部下及其左右義不容辭之責任。彼為其幹部者,實應隨時隨地敬謹注意,策其萬全,如委員長自抱其本身安全之顧慮,又安足為全國領袖哉?”復有人言:“為維持國民政府威信計,應立即進兵討伐。”余又告之曰:“今日國難至此,若無委員長,即不能有任何統一之政府。”今舍委員長外,更有人不明余所主張之理由,詞色之間似謂“彼一婦人耳,僅知營救丈夫而已”。余乃詳告諸人曰:“余雖為婦人,然余發言,絕非為營救丈夫之私意。倘委員長之死,果足為國家造福,則余必首先勸其犧牲。惟目前處置西安叛變,若遽張撻伐之師,逕施轟炸,不獨使舉國所擁戴領袖之生命,陷於危殆,即陝西數千萬無辜良民,亦重罹兵燹之災,且將使為國防而建設之國力,浪作犧牲。故為國家計,不得不籲請諸公妥覓和平解決之途徑。願諸公深信我決非朝夕縈懷於丈夫安全之婦人。今日此舉,實抑制情緒,抓緊現實,乃以公民之資格,要求以最少之犧牲,為國家與民眾解決此嚴重問題之癥結。倘余夫或余個人之犧牲可以為國家造絲毫福利者,余必不假思索,力主犧牲。今日若遽用武力,確將危及委員長之生命,而國難嚴重如今日,在余心目中,在全國民眾之想念中,委員長之安全,實與國家之生命有不可分離之聯繫,此余之所以主張必用和平方法以保證其安全也。諸公今日,一面盡可作陣地之配備,惟須力誡勿開槍,勿轟炸以啟釁;而一面當乘此時機,努力營救委員長出險。倘和平已至萬分絕望之時,再開始戰爭,亦未為晚。凡余對此大局之觀察,以及余所貢獻解決之方策,事後必能證實其不謬,深信諸公雖與我觀感兩歧,而態度之誠摯則同;余今自信所取態度之不誤,必將竭全力以求我主張之實現,謾罵不足以懾服叛徒,更不足以解決現局,幸諸公深思之。”

余言既,復明告彼等即親自飛往西安。群議譁然,以為不可,反對之聲紛至。蓋當時謠傳,血與火充塞西安,該處已成赤色恐怖世界,而悲觀者更以為委員長即未死,亦難倖免。故向余進言時,不曰余此去決無收穫,即勸余勿作不必要之犧牲;不曰余去被 囚,徒令叛變者多一要挾我夫之藉口,即曰最少我投身作質,徒擴大事件之糾紛。悲戚、失望繞我四周,欲思索真理固難,欲堅持我信仰更難。余雖未受悲觀者之影響,然亦不禁黯淡悽愴。嘗自反問曰:豈我等求出生民於水火之努力,已至最後絕望時期耶!豈我等復興民族,建立國家之計劃,果將從此毀滅耶?深思終不得解, 然余終堅持我信仰不舍。於是迷夢漸去,始恍然惟“信仰可以移山”,欲糾正一切錯誤,惟有堅持我對上帝及全人類之信仰耳。

年來委員長出巡各省,余必相隨,此次獨因病未果,深覺悵然。蓋余每自信,倘余在西安,局勢當不致惡化至此。然此種思索不足自慰,徒增煩擾。而群集我室者,賓朋如雲,或進同情之辭,或索時局真相,更有作消息之報告者,擾攘終朝,益增我之煩惱。

余日無晷刻之閒,各機關首領紛紛向余詢問對於應付現局之意見,尤以黃埔軍校同學代表要求指示為更切。軍校學生皆為余夫親自教育之生徒,堅請訓話,余不能卻,因向其集會作公開之演講。余告諸生:於未明事實真相前,切勿遽加斷定,遇事鎮定,勿尚感情;民眾對西安叛變之負責者,怨恨憤怒已不可遏,諸生幸勿再以行動或語言刺激之。並告諸生:已囑端納赴西安探真相,迄今尚無一人出入西安;故吾人所知西安消息,除孔部長與余所得二電及西安將領之通電外,無片紙隻字可為憑藉。繼復誡之曰:“委員長統一全國軍隊之功績,固為國人所樂道,然其手創之新生活運動,更對國家精神建設有積極之貢獻。諸生既為彼忠實之信徒,不惟須努力繼續推行此運動,更對國家精神建設有積極之貢獻。諸生既為彼忠實之信徒,不惟須努力繼續推行此運動,且應恪遵其信條為終生之圭臬。余深信西安叛變者,目睹其妄動所引起之全國反響,必能憬然悔悟,痛恨前非。凡誠意悔悟者,應開其自新之路,則談判之途徑,自當勿令壅塞。叛逆如有悔罪之誠,我黃埔諸生當寬大為懷,迎其來歸,不究既往。”繼余復言曰:“凡余所言,絕非為叛逆求開脫,蓋其妄動無開脫之可言;余所努力者,欲令叛逆反省其妄動之影響國家者為如何可怖,求其及時悔悟,自贖其罪譴而已。”

當余精神肉體憂勞交迫之時,孔部長及余兩姊孔夫人、孫夫人與其他戚友,掬誠慰藉,愛護之情,至足銘感。然西安真相仍籠罩於消息沉寂之中,悲劇之陰影,緊依彼等心頭,則其慰藉之辭,亦黯淡甚矣。最可感者,孔部長兼代理行政院長之職,既代委員長為一國行政之首領,所處地位備感困難;然彼于謹奉職守之餘,仍能充分同情余所堅持之主張。

十二月十四日(星期一)晚,始發現第一次希望之曙光,確證余主張之未誤;蓋端納自西安來電,告委員長平安,居處甚適,彼正隨侍在側。該電復稱張學良亟盼孔部長赴西安,尤盼余偕行。後又得張學良直接致余電,邀余赴西安,並保證無危害委員長之意。

時論忽有致疑端納來電者,余聞之駭然;蓋南京一部份人士,咸認叛部計劃異常險惡,以為委員長即不死,亦必身陷危境,對於與此歧異之消息,反不願輕予置信。彼等之言曰:“端納來電,實近合西安心理,欲誘孔部長入陝,多一重要作質者,以加厚其談判之力量而已。至張學良致余電,用意亦同,亦欲誘余入陝而加以拘禁耳。”凡此種種推測,皆不足以動搖余之初衷,反令余信念益堅,知避免戰爭之奮鬥,更有努力推進之必要。因此余竭全力求赴西安,孔部長與余之諸姊弟皆願伴余同往,尤足感人。然主張討伐者仍竭力阻我成行,余始終未為所動,當激烈辯論,情緒亢張之時,竟無暇計及發言之態度矣。

是時西安電報交通雖已中斷,不料余於星期二(十二月十五日)下午,突得端納由洛陽打來長途電話,誠令余驚喜欲狂。蓋端納於是晨冒惡劣的氣候之危險,飛抵洛陽,直接告我以西安之真相。彼以簡短之言辭,敘述全局,謂:委員長並未受苛刻待遇;端納到達後,委員長已允遷入較舒適之房屋;斯時委員長始初次與張學良談話,惟怒氣仍未息;張表示決隨委員長入京,蓋彼自承舉動雖錯誤,然動機確係純潔;張盼余入西安,亦盼孔部長同行,彼與其部下,對余推崇備至云云;最後又言委員長堅囑餘切勿赴西安。余請端納明日來京,端納稱彼已允委員長及張當日返西安,惟氣候惡劣,不利飛行,決於明晨返西安,京行勢難辦到。余因告以軍事長官已決定立即進攻西安,彼返西安,或有危險,並囑其以此真相設法轉告委員長。端納復言,彼雖不能來京,張學良親信之愛而德與彼同機出陝,將於明晨飛京,可當面詳述經過情形;並囑攜一函致我,補充未盡。

是晚,余又以長途電話告端納:孔部長因醫生堅囑,不令飛陝;況孔為代理行政院長,勢難離職,因囑端納徵求對方意見,可否以宋子文或顧祝同代之。且告以各方阻我成行,然余已決心飛陝。余復告以外間傳言,彼有袒護張學良之傾向,詢其曾否發送新聞電。端納答稱,彼曾發二電:一為新聞之概述,一為答紐約泰晤士報記者阿朋之詢問。

是日,適有人以端納致阿朋電示余。電中略述委員長健康如恆,張學良已承認劫持領袖之錯誤,惟自稱其動機為愛國。來人即持此為端納捏造消息,袒護張學良之確證。此種推論實難理解,或者軍人為情緒激發,應作如此想像。余因即電端納,囑其此後勿再拍發任何新聞電報。端納昔隨委員長赴邊遠各處,各報記者每去電探問真相,端納輒一一致答;今突守沉默,各報記者駭怪之餘,當不免武斷西安局勢之惡化,以為端納亦已被扣,不知彼處發生如何不幸之變局。此時實施檢查之影響,更使消息沉寂,而謠諑亦因以叢生。蓋此時之西安,就新聞觀點言,已成死城矣。

星期三晨,余乘端納未啟行前,復與通話一次。余囑端納告張學良,彼若不願手造慘酷之國難,應立則護送委員長返京,並請以目前余所處之境遇告委員長,詳述余努力阻止戰爭之經過。余復囑端納抵西安後,應速乘機返京。彼答曰:“否,我願留西安。”余最後曰:“余若不阻止戰爭,則爾在西安或有生命之危險。”彼答曰:“或有其他辦法,我今不能多言。”時孔部長在余旁,即接電話機繼續向端納說話,囑其轉告張學良:彼即不計令譽,當知彼之生死存亡,亦將以能否確保委員長之安全為斷,彼欲拯救自己,拯救國家,當以飛機護送委員長赴太原,恢復其自由。倘能照辦,一切皆可不究。

此後余即運用我忍耐之全力以待愛而德所乘由洛來京飛機之到達,該機在蚌埠被迫降落,又向南飛一小時,故愛而德於午夜始來見我。據彼訴述:委員長失足傾跌,今尚負傷;事件發生,實屬意外,當日天明時,西安城中張學良部隊已為楊虎城繳械,楊氏統制全城,即張學良部下出入城門,亦必先向楊氏領取通行證;張學良部隊在城中者,只有衛隊四百人,在城外者亦只六千人,是即駐守飛機場之防空隊也。其被繳之槍械,至是日下午始得發還。當日並有楊部兵士一隊赴飛機場,初意欲將停留該處之中央飛機,搗碎油箱,擊毀機身,後經愛而德勸阻,僅傾倒其箱中儲油而去;高射炮皆經封口,嚴禁使用;飛機場職員皆經遣往他處,只留若干哨兵看守。黃仁霖已於昨日晤委員長,惟因委員長囑其攜親筆致夫人之函,故被扣不得來京。但委員長草畢此函時,曾當眾高聲朗誦,故愛而德猶能憶其概略。據稱:“委員長函中表示寧死不受挾持,且以身後事向夫人叮嚀囑咐,足證其已抱犧牲之決心。”

端納在洛陽電話中之最後一語,所謂“或有其他辦法”者,猶震盪余之耳鼓而不能去懷,因詢愛而德以張學良自備之鮑音飛機今在何處,愛而德稱該機尚在西安。余又問曰:“倘攻擊開始,張學良有否挾委員長乘此機離陝他去之意乎?”彼曰:“頗有可能。”余因作推測曰:“此殆準備中之計劃歟?”又詢:“張學良之正駕駛員巴爾安在?”答:“在漢口。”余愕然曰:“然則鮑音機將由何人駕駛耶?”曰:“將由其副駕駛員李奧那任之。”余托其邀巴爾由漢來京見我。愛而德誠摯言曰:“我等皆願為夫人效忠,當立電巴爾,想彼必樂受驅策也。”因囑其速招巴爾來。

凡上事實,皆為余等以前絕未聞知之真相。今則危機畢露,明示其他部隊譁變之時,張學良實無保護委員長之能力。因此余阻止進攻之決心益堅。在委員長固公忠為國,不計個人生命之安危,亟盼撻伐之實現,余則未願作如是想。委員長致余函之內容,余亦未告軍事長官;蓋深知此函立意之宣露,更將影響彼等之心理,益艱余之處境。余知轟炸西安必置委員長於死地。為中國計,此時萬不能無委員長以為領導;委員長生還之價值,實較其殉國尤為重大;此為余始終堅持之信念,故願決死為和平奮鬥,以期其成。因此余決意立赴西安。此時雖張學良在城內無甚部隊,其在城外之兵數亦甚寥落,明知事態異常險惡,然余亦不願多加考慮矣。

已而避免武力以求和平解決之希望,又微露其一線光芒;蓋是晚接端納來電,稱已抵西安,向委員長及張學良轉達我電話中之意旨,今西安將領已歡迎子文與顧祝同之入陝矣。於是余以和平方式營救委員長出險之主張,始得第一步事實之佐證。然此後數日,焦慮奔忙,困憊更甚。因潼關以西之軍事,業已發動,雖幸飛機為雪所阻,不能超越華山而向西安轟炸,然洛陽與群山間沿路各處,被轟炸者已不勝數,又安能保證群機之無冒雪西飛徑向西安投炸者也!後來端納來電,稱委員長已遣蔣鼎文主任飛京,攜其親筆致軍政部長函。不料政府中人聞訊,聲稱彼等不獨不願與西安作談判,且亦不願在委員長離陝前,接受任何命令,蓋此書即出委員長手,又安能確證其為出於委員長之本意者。諸公竟測其領袖將屈服於劫持之下,寧不可異?余因直告之,並嘆曰:“諸公與彼共事多年,竟未能了解其真性格至此耶!”二日後,蔣鼎文果來,彼等聞其面述委員長令,始服從無閒言。蔣鼎文並懇切勸告,勿任南京、西安間之裂痕日見加深,謾罵之無線電廣播及惡意之報紙論文,皆以中止為佳。同時其他方面阻止衝突之努力,亦在進行中。孫科、王寵惠等諸先生訪余,擬商請閻錫山主任出面調停,營救委員長出陝,因決定由黨政領袖聯名電閻,此電亦經擬妥發出。

巴爾由漢來,余即與研究張學良是否有挾委員長同乘飛機出陝他往之可能。余昔日飛行曾深入西北邊省,故詳知彼間地形崎嶇,人煙寥落,難覓飛機着陸場地之情況;余更預料凡有中央軍駐守之機場,必為張學良所不敢去者,則其目的地點當在共產軍陣線之後,或者即在新疆。余問巴爾:“倘鮑音飛機滿載其攜帶油量,足敷飛往新疆之用否?”巴爾答曰:“可。”又問:“張學良曾提及乘飛機往新疆否?”巴爾答曰:“曾言之。”余因與再研究地圖,倘張迫於環境,須乘機出陝他去時,張挾委員長至何處最為可能。余並告以張學良若真挾吾夫他飛,余必跟蹤往探;故余願深知何機所攜油量,足達鮑音機滿載後中途不再添油而可往返之地點。巴爾答曰:“德格拉斯機如只有夫人一人乘坐,艙中儲油,足應長途之用。”余因囑其留待後命,倘余不能阻止進攻西安,乃有飛行之必要也。

委員長被禁後一星期,十二月十九日(星期六)余電告端納,子文決入陝;後因阻力橫生,余又去電取消前訊;一小時後,再電告其最後成行。蓋子文力排群議,請以私人資格前往。我等主張:政府雖不能與叛變者直接談判以自貶威信,亦應准許我等作勸導叛變者之工作。故子文行後,政府令各報登載,充分說明子文此行,純為私人資格之意義。(未完待續)

十二月二十日晨,停止進攻之期限已屆,餘力爭展限三日,決偕子文同機入陝,神經興奮,幾不能持。行前最後一瞬間,政府中高級長官群集余所,堅請暫留。亦有餘若留京,尚可於委員長未離西安以前,勸止中央軍之進攻者;余乃自動與彼等約,倘子文去後,三日內不能返京,則不得再阻余飛西安。同時接張學良來電告余,倘不能阻止進攻,切勿往陝。蓋彼亦無力護余矣。

次日晨,得子文二電:一告委員長平安,一告端納即日飛京。然是日端納未抵京,惟由洛陽來電話,據稱坐機在黃河岸被迫降落,將於二十一日(星期一)來京。余復接子文電,亦稱將於是日到京。星期一下午,端納、子文先後到達,各述聞見。余堅持明晨必偕彼等同機返陝。端納云:“張確有計劃,擬於進攻開始後挾委員長乘機離陝他行。”余聞言,自覺能想像張之心理如見其面;因此益自信,倘能與張當面商談,必能以余信心感其迷瞢。當時余對西安事變已具一種感想:譬之造屋,端納既奠其基,子文已樹柱壁,至上梁蓋頂完成之工作,實為余無可旁貸之責任矣。

時蔣鼎文亦已出陝來京,余念委員長或需軍官如彼者為代表,請彼與戴笠偕行,且對西安表示中央之信義,決不一去不回,稍示怯懦之意。然鼎文夫人方喜其夫得離危城,故力請偕行,堅持不讓其夫獨冒此險。翌晨,余在機場懇切勸之曰:“余非強蔣主任為余所不願為者,餘一婦人,所冒危險實較汝夫更大。汝夫為軍人,其生命本已貢獻於國家,汝為一高級軍官之夫人,應鼓勵而安慰之,此方是汝之本分。”鼎文夫人乃默許余言,慨然允諾,不復悲戚。孔夫人在側,亦以溫言慰之,攜之側立,余等即登機行矣。人或有稱余此行為勇敢者,然余自念,所作所為並無異行之處,二萬萬中國婦人處餘地位,皆必取同樣步驟。鼎文夫人經余說明後,竟不堅持同行,而肯為國家利益犧牲其丈夫之安全,即其一例。余登機前,已熟聞各方危險之警告,即余本身,亦詳悉西安城中軍隊之性質。但余啟行時,神志清明,鎮定堅決,絕無怯意。然冒險而入叛軍統制之區域,能了解此危機之巨大者,當時固無人較余更深切也。

一星期來,今日獨異常晴朗,然機抵洛陽上空,視機場,轟炸機羅列待發,心坎突增陰影。餘下機與該地中央駐軍及空軍將領面談後,即登機,堅囑洛陽空軍司令,未得委員長命令,切勿派機飛近西安。及機啟飛,余漸感懸懸,不識前途如何。時飛機正在蓋雪群山中循鐵路線前進;過華山,遠望如晶瑩之冰山,閃爍作光;最後見平原,知近西安矣。端納於白色山叢中遙指一方形城邑告余曰:“彼處即為臨潼,委員長被劫處也。”此時余萬念集,棖觸若狂。俄頃,余等似已盤旋於西安及飛機場之上空。余於飛機着陸前,出手槍授端納,堅請彼如遇軍隊譁噪無法控制時,即以此殺我,萬勿遲疑。余復籌劃,面對劫持我丈夫者,應取若何態度;蓋余深知成敗契機,全在於此瞬息之間。最後決定余對彼等之態度,即使彼等行動暴戾,而余必須強為自製,勉持常態,只有動以言辭,以達余來西安營救委員長之惟一目的。

飛機盤旋機場上空,乃未見機場中有迎候之車輛,只有三兩守兵木立於其間。繼思我等啟行時所發之電報或未送達西安,因此折飛西安城上環繞數匝,引起城中注意。俄頃間,乃見車輛陸續向機場來矣。

機方止,張學良首登機來迎,其狀甚憔悴,侷促有愧色。余仍以常態與之寒暄。離機時,乃以不經意之語氣,請其勿令部下搜查我行裝,蓋懼紊亂不易整理耳。彼即悚然曰:“夫人何言,余安敢出此!”時楊虎城亦踵至,余坦然與握手,似偶然過訪之常客。楊狀甚窘,但見余鎮定,又顯覺釋然。

車行街道間,初未見意想中之緊張,及抵張宅,彼即問余是否欲立見委員長。余請先得杯茗,蓋欲示意,余信彼為君子,願以安全寄彼掌握間,此等余憶在京時,曾有人戒余,倘赴西安,不獨不能晤委員長,且將被囚作質,喪盡尊嚴。余固知張之為人,不至如此,今更得證明矣。時委員長尚未知余至,余不願其延候焦急,故戒勿通報。委員長被禁處離張宅只一箭之遙,禁衛森嚴,且多攜機關槍者,盤旋於四周。

余入吾夫室時,彼驚呼曰:“余妻真來耶?君入虎穴矣!”言既,愀然搖首,淚潸潸下。余強抑感情,持常態言曰:“我來視君耳。”蓋余知此時當努力減低情緒之緊張。時吾夫以背脊受傷,方臥床,面甚憔悴,因先加看護,緩言其他,使得少些舒適。此時目睹吾夫,負傷床笫,回憶遇劫當時,黑夜攀登山巔,手足為荊棘與山石刺破,遍體鱗傷之狀況,余實情不自禁,對於事變負責者,不能不深加痛恨矣。

吾夫言曰:“余雖屢囑君千萬勿來西安,然余深感無法相阻也。今晨余讀聖經,適閱及:‘耶和華今將有新作為,將令女子護衛男子’句,今君果來此。”我夫歷述被劫之經過,並稱在劫持中,決不作任何承諾,因要求我勿以簽訂某種文件相勸。余告之曰:“余本視國家福利重於吾夫之安全,幸勿慮我有強勸吾夫屈服之舉。”吾夫屢言,苟利國家,願以身殉。余告以自彼被困之後,全國民眾,憂疑惶急,向所未見;即平日反對其政策者,亦抱同感,祈禱其出險者,遍布全球;稚齡學童,號哭如喪考妣;兵士聞其不諱之誤傳,竟有自殺者。因勸之曰:“此後君不應輕言殉國矣。君之責任乃在完成革命以救國,君更應寶貴君之生命。願君自慰,上帝常伴我等。余此來,分君苦厄;上帝願余死,死無悔;若願餘生,亦當保此生命,與吾夫共為國家努力也。”余復告以感覺劫持彼者已萌悔禍之意,倘處理得宜,或可立即解決。我等目前應自製,應忍耐。吾夫述十二日晨經過情形時,感情衝動,不能自持,余即溫慰之。出聖詩就其榻畔誦讀者有頃,始見其漸入睡鄉。

余今又來西安矣。西安本為我中華民族產生地之搖籃,今豈將變成其棺木歟!倘委員長不獲生還,中國之分裂與滅亡立見,此後不幸之變化未易測也。若幸而脫險,則國家之團結益固,可怖之禍亂或將蛻變而為國家之大慶。余之心頭似嚶鳴“禍中得福”之頌辭,余深信之。然到此關頭,需具信心與智慧,偶一錯失,立入死亡之陷阱。我等處境,實遭大難;四周軍隊皆整裝待發,叛軍之後,復有共軍,此又為委員長多年剿討之寇讎也,凡此各方,皆屏息以待,立可爆發。而中國境外,復有各國靜觀此間之結果。所謂東北軍者,人數眾多,軍械精良,其作戰之計劃,即以後方之共軍為其惟一之後盾;萬一戰爭發動之日,即共黨重生其活力之時,則其影響將如電流之疾走,釀成空前之內戰,召致不可預期之浩劫。而虎視眈眈之帝國主義者,正懸盼中國內戰之爆發,俾得藉口以大規模之侵略,完成其統制中國之迷夢,則此種現象之造成,自將引起彼方無限制之干涉。凡上述之危狀,皆為日來纏繞我心坎之魘影,自聞軍事長官堅決主戰之論調後,未能一日忘懷者也。

余見委員長後,再召張來見;彼或因余未加斥責,顯有快慰狀。余立以鎮靜誠摯之態度與之商談,告以彼等自謂此舉得全國民眾之擁護,實屬錯覺;今大錯已成,若何補救,實為當前惟一問題。並語之曰:“汝若向余問以後之方針,余可以誠意告汝,爾等欲將武力以強迫委員長做任何事,皆無成功之希望。”張曰:“夫人如在此,決不致發生此種不幸之事。”此語殊出余意外,駭然久之。張續曰:“我等劫持委員長,自知不當;惟我自信,我等所欲為者,確為造福國家之計劃。然委員長堅拒不願與我等語,自被禁後,怒氣不可遏,閉口不願發一言。深願夫人婉勸委員長暫息怒氣;並望轉告我等實一無要求,不要錢,不要地盤,即簽署任何文件亦非我等所希望。”余表示深信其言之由衷,不然,則彼等行徑又何異於舊時軍閥。惟目前欲示世人以無他,應放棄脅迫態度,立即恢復委員長之自由。因復語張曰:“爾性太急切,且易衝動。爾當知世上有許多事,皆非躁急之舉動可以成功者,惟步驟一致漸進之行動,乃可得真正之進步;換言之,即全國人民程度進至適當之水平線後,仍將感效果之遲緩。然余之經驗告余,躁急者百分之力量,只能得一分之收穫;而徒求快意一時之舉動,決不能致中國於富強,惟堅忍卓絕之苦幹,始能得理想中之成功。”張聞言,頗感動,誠摯言曰:“夫人,余已覺悟此舉之不當,決不願託辭掩飾。惟自信動機確係純潔。倘此次夫人能一如往昔偕委員長同來者,余敢斷言,決不致發生此不幸之事變。今余屢欲向委員長有所申述,彼輒禁我啟齒,厲聲呵斥,奈何!”余曰:“汝仍未能了解委員長也。彼所斥責者,每為其寄有厚望之人;倘對汝鄙為棄材,則決不再費如許精神對汝斥責矣。汝每稱事委員長如事父,彼信汝此言之誠,故不假顏色。”

張應曰:“夫人應信我敬戴夫人之誠,即餘部將亦一致敬戴夫人。委員長被禁後,彼等搜索其文件,得夫人致委員長函二通,拜誦之餘,益感夫人之偉大。蓋此二函中,夫人為民眾求福利之至誠畢露,故深信夫人此來必可調整現局,使委員長早日離陝之熱情初不後人,蓋我等不獨不願阻礙其政治上之工作,且一致推崇彼為我等惟一之領袖。今但求向委員長面陳款曲,一切皆無問題,深信夫人必能助我了此危局。”余駭問所稱二函究竟何指。張曰:“一為請籌援綏經費與補充空軍事宜;在另一函中,夫人縷述救國感想,實足動人。夫人告委員長,有‘深感我二人共同救國之事業,未能盡責之處甚多,此後當加倍努力,一方面不負人民付 托之重任,一方面不背我二人結婚時為民服務之誓言’之語。我等讀此二函,實感動萬狀。”余即乘機向彼勸導:“汝當更憶及函中之又一語,即謂我等救國之努力,乃隨時默禱聖靈之啟導,始能免於錯誤。汝若誠意欲有所建樹,亦應隨時祈求聖靈之嚮導也。”蓋彼此次舉動,不獨擾亂秩序,自墜人格,且身為軍人,竟甘超越軌範,毀滅綱紀如此之甚。更可痛者,數年來辛苦經營之統一,幸告完成,正足增進中國之信譽,造成萬世之福利,今竟為彼等毀其垂成於一旦。余復令追憶彼歐遊初返時余向彼告誡之言。余當時之言曰:“活動能力之強盛,若不能納之軌範,危險實大。”曾囑彼處事要隨時謹慎。至彼稱無傷害委員長之意,余又告之曰:“十二日事變發生之晨,槍聲四起,委員長未衣棉衣,備受嚴寒之侵襲,且流彈飛舞於四周,若未獲上天之默佑,彼不飲彈而亡,亦將罹肺炎而死矣。然而已過者今勿再提,目前應討論者,如何可使此事件迅速結束;蓋委員長留此間愈久,國家之損失亦愈大。汝意以為如何方可收拾此危局?”余複述前言,促其速自悔悟,力圖善後。張屢頷其首,並言彼個人亟願立即恢復委員長之自由,惟此事關係者甚眾,不得不徵求彼等之同意,余因促之曰:“然則速將余意轉告彼等。倘彼等欲與余面晤者,可遣之來見;凡委員長所不願見者余皆願代見之。餘留此候汝複音。”我等談話至此告一段落,時夜已深矣。

余坐候至十一時,張尚未至,以電話詢其行蹤,據答稱,彼尚在開會。因留語,散會後囑其來我所。及清晨二時,仍不至;復以電話詢,越數分鐘,始至,目光疲倦,為狀憊甚。彼言散會過遲,料我已入睡,不願擾我,故未來。余急問:“彼等何言?”張曰:“楊及其部將不願釋委員長回京,彼等言,子文與夫人與我交誼甚厚,我固可自保生命,彼等將奈何?彼等責我使其牽入漩渦,並稱所提之條件無一承諾,遽釋委員長,豈非益陷絕境?明日將再開會。”余見其疲憊不支,知多談無益,因曰:“已將三時矣, 明日可繼續再談,汝當去休息。”

此後數日,令人焦悚之問題益多,蓋疑懼之軍官,因急欲保證其本身之安全,隨時有囚禁我等之可能。因此人抱不安,空氣益呈沉默之緊張,劇變之發生,固意中事。即屋外監視之衛兵,似亦受此種心理之影響,蓋當子文與余往來各室,與諸人會晤時,彼等咸現探詢究竟之目光。余與子文惟一可以暫弛神經之法,為散步於積雪之前院中。院中各處皆有荷輕機關槍之守兵,日夜巡邏,以防外人之擅入;而院牆之外,更有大隊之守兵,以防委員長之出走。仰首上矚,天宇清朗,白日行空,此昭昭之青天白日,殆為此間惟一具有光明之物像。餘二人繞院行,周而復始,守兵皆作怪異狀,不辨我等有無用意;及聞我等發笑聲,駭怪益甚,殊不知我等故意縱笑,以減去緊張空氣之壓迫也。

是日,子文正往來各將領間,作多方面之接洽。各方說辭紛至疊來,所謂“最後要求”“最後論據”竟層出不窮,說服其一,第二第三乃至十餘種之“最後”與“不可能”者接踵而來。然就西安軍人之心理觀察之,蓋皆懼遭國法譴責之閃避行為耳。我等此來實已造成彼等內部之分裂,端納入陝,張學良即招群疑;自子文及余與彼談話後,張堅主立釋委員長,西安將領竟目彼為“我方之一分子”矣,於是欲將彼與我等一網打盡之危機益迫。此所以各將領每次開會議決之辦法,散會之後,突起疑團,於下次開會之時又全盤推翻,坐致一無成就。懷疑顧慮,籠罩一切,似已無止境可尋。余告委員長曰:“此中央軍日迫西安之故也。”然此時之委員長,對於事件之開展,已不感關切,彼厭見周旋,厭聞辯難,尤厭倦與周遭疑慮之空氣,出陝與否已不在彼顧慮之中。曾語余曰:“事態既繼續如此,余決不作脫險之妄想,望吾妻亦不枉作匪夷所思矣。”然余深知在此重要關頭,惟忍耐自製為成功之要素;我等當使叛變諸將領深信我言之誠摯,彼等若能悔禍,我可勸委員長呈請中央不究其既往,決不興師討伐,以造成內戰之危機。

我等此次到陝,尚未聞赤禍之威脅,有如外間所傳之甚。曾有人向我等申述,共黨無劫持委員長之意,且主張立即恢復其自由。然我輩不能健忘彼等過去殘酷之行為,今雖一時沉默,乃未減其威脅之危險性;更有人告我等,彼等早已放棄其昔日之政策與行動。然我亦不願信此無稽之談也。我等不惟自警,且警戒西安人士,告其勿中彼等之詭計也。

余全日出入室中,每有新轉變,輒報告委員長。某次,余正與委員長談話時,余之侍媼忽牽余入鄰室,耳語余曰:“夫人出言務請謹慎,窗外守兵正在門隙竊聽,幸余及時阻止之。”余問如何阻止之,彼曰:“余瞪視之,並告之曰:‘爾必聽有趣新聞,余願伴汝同聽之。’因是堅留不肯遠離,彼始悻悻去。”

時張學良正竭力解勸疑懼中之各將領,並介紹一參加西安組織中之有力分子來見,謂此人在西安組織中甚明大體,而為委員長所不願見者。余與此人長談二小時,且任其縱談一切。彼詳述整個中國革命問題,追溯彼等懷抱之煩悶,以及彼等並未參加西安事變,與如何釀成劫持委員長之經過。余注意靜聽,察其言辭中,反覆申述一語並不厭贅,其言曰:“國事如今日,舍委員長外,實無第二人可為全國領袖者。”述其對於國防上所抱之杞憂,亦喟然曰:“我等並非不信委員長救國之真誠,惟恨其不能迅速耳。”余俟其言竟,然後溫語慰之曰:“青年人血氣方剛,每病躁急。中國為一古國,面積之大,人口之眾,領袖者欲求成功,理當做合理之進步,安可求快意於一時。更有進者,領袖之實行其理想,決不能超越群眾之前而置群眾於不顧,尤當置意於經濟問題之重要。”彼言經濟實為國防最重要之部份。余復言:“汝等若真信委員長為全國之領袖,即當遵從其主張之政策;不然,則混亂擾攘,國家與民族更受巨大之損害。若欲達同一目的,固可遵由不同之路線;然既擇定一途,即當堅持不舍。不負責任與不重程序漫無計劃之行動,必無達到目的之一日。我人對領袖既信任其有達此目的之誠意與能力,則惟一之道,即矢我等忠誠,步其後塵而邁進。”彼又言,此次兵變實出意外。余又告之曰:“如此小規模之政變,彼等尚無力阻止其流血與暴行,又安能自信其有主持國家大政之能力耶?”彼又言,彼等崇敬委員長十年如一日,未改初衷;奈委員長始終不願聽彼等陳述之意見何!談話結果,彼允勸告楊虎城早日恢復委員長之自由,並約次日再見。

次日,余又見彼,囑其轉告各方,反對政府實為不智,並歷數最近十年來稱兵作亂者皆無倖免之史實。倘彼等果有為國為民服務之誠意,必在政府領導下共同努力,方是正道。今日此等舉動,徒增加人民之痛苦與彼等個人之罪戾,應及早悔悟。我等皆為黃帝裔胄,斷不應自相殘殺,凡內政問題,皆應在政治上求解決,不應擅用武力,此為委員長一貫之主張。即對共產黨亦抱此寬大之懷,故常派飛機向共產黨散發傳單,勸告彼等,如能悔過自新,作安分之良民,決不究其既往,一念從善, 即可為中國造福……國難如此,今日民族運動者如為真正之愛國者,應即放棄其不能實行之政策,各盡其在中央領導之下誠意協作之任務。

聖誕夜轉瞬至矣,是日一日間之前後形勢,希望固迭生,而失望亦踵至。余告張學良,聖誕日為停戰限期之最後一日,如今日不能釋委員長回京,則中央軍必開始進攻。我等固死,汝亦不能獨免。此外,正如孔部長在南京所言,若於此日恢復委員長自由,不啻“贈國家以無價之聖誕禮物”也。張聞言,狀甚躊躇,惟允當勉力達我期望;但彼既無多數部隊駐於城中,城門又皆為楊部所把守,此為難耳。彼又曰:“如楊部反抗,我等固可與之抗戰;然夫人為一女子,則處境極危。或者夫人與端納先飛洛陽,余再設法潛偕委員長出城,此計如得售,則大佳。余可向彼等託詞,請夫人再赴南京交涉罷戰言和;一方面暗中將委員長化裝載以汽車,混出城門,逕赴東北軍所駐營內,再派車送赴洛陽與夫人會合。”彼並以此計告子文,謂最後辦法,只可如此。子文亦以為一切計劃失敗後,不妨留此作最後之嘗試。然余堅決反對,不獨委員長背傷不能受汽車長途之顛簸,且如此鬼祟行藏,亦決非委員長所願為。余曰:“委員長決不肯化裝,倘彼不能公開乘飛機離陝,余必同留此殉難,決不願離此一步也。倘彼因中央軍開始攻擊而殉國,余決不願獨生也。”余知張及子文咸憾余不屈不撓固執之態度,不能稍為彼等移易委員長之決心;然余已具決心,不能妥協。張將出,余又語之曰:“汝當勸告彼等,應立即釋放委員長,全中國甚至全世界皆向汝等作此要求。全球各處之中國人皆紛紛通電要求恢復委員長之自由,斥汝等為賣國賊,汝等知之否?”張曰:“余知之,彼等亦有電致余,然彼等實未知余無加害委員長之意也。”

子文與張之努力,益增沉默中緊張之程度,正不知聖誕日將發生如何之景象;然就現狀觀之,樂觀成分實甚少。余頻頻警告彼等,停戰之限期已屆,余深知南京掌軍權者之感情與心理,過此限期後,大規模之進攻即行開始,無人能挽此浩劫,爾等亦不能倖免此巨禍之臨身。西安將領所惴惴者,實只其本人之安全。余因告之曰:“爾等如真能悔過,個人安全決無問題;若不知悛改,任何人決不能保證爾等之將來。委員長平素之大度容人,為爾等所深知,今日即當信任其度量。”時張已躁急不能自持,向彼等聲稱,倘彼等不即“改變舊態”,彼將自取適當斷然之行動。所可喜者,雙方辯論雖甚激昂,始終絕未提及金錢與權位問題。歷來叛變軍人所斤斤不能去懷之主題,此次竟未有一人置懷,由此足見彼等此舉有異於歷來之叛變。民意與公論已促成自私心理之消滅,實為中國政治進步最大之徵象,足令人認此實為最後一次叛變之史實。就事實言之,中國將領所主張之種種要求,委員長亦早有加以詳討者;彼等讀其日記及私人文件,已稔知之。委員長之性情,每有計劃,非俟其成熟,不願告人;遇他人向其陳述意見時,或有不容異議之見,而以對其部下為尤甚。蓋彼以為服從命令為軍人惟一之天職。委員長為主張厲行紀律之人,見其部下將領有違反軍人基本信條之舉動,自將深嫉痛恨。彼所期望於部下者,為軍人惟有嚴守命令,戰死沙場,不能擅加探討。然深蘊於委員長心底之惟一信心,則永遠為求人民之幸福,以完成真正足以代表民意之三民主義,為其努力之標的,不惜竭全力以赴之。當其推進剿共軍事之時,仍注重於招撫投誠,開其自新之路。……使了解行政上種種革新,實皆為大眾求生活之改善。此即新生活運動之所以能奠定廣大之基礎,而贛省農村運動之所以有今日顯著之成效者也。……即開始恢復地方之繁榮,重奠人民生活之基礎,先於各處成立組織,指導民眾自力更生之方法;復經贛省教會之合作,成立“江西省基督教農村服務聯合會”;繼續發起新生活運動,使人民得精神生活之信條,教以家庭衛生,自力工作,與合作服務,以及其他新國民應有之常識。此項運動今已遍布全國矣。

聖誕之前夜,失望之成分仍較希望為多,直至深夜,談判尚無結果,於是聖誕日至矣。每至聖誕日委員長即於被褥深處,呼“聖誕快樂”。余對此寒冷清晨,頗感不懌,然仍抑此情緒,欣然應曰:“祝君聖誕快樂。”時余不睹聖誕樹,心殊怏怏;然深知在此顛危中,何來聖誕樹?聖誕老人即過西安,亦將望望然去之矣。此念閃過我心頭尚未消失時,忽見室門頓啟,以委員長臥室之外,監視者始終看守,無論晝夜,不能鎖門也。二僕人相隨而入,每人手中各攜一沉重之長物,酷似巨大的聖誕襪。審視,果為襪,惟為“高爾夫球”置棍之長襪,先見一襪,系一手提打字機,並系片祝余夫妻聖誕快樂;另見一襪,系一厚暖之旅行毯,是為致委員長者,蓋余夫舊有旅行毯已在兵變時遺失矣。噫!聖誕老人竟來西安耶?而此老人竟與余等共居一屋中!彼昔為我先父之友,現常為我家之賓,親朋皆呼為Gran,或呼 為“端”。委員長仰首笑曰:“真老人至矣。”此為余首次在西安聞委員長之笑聲。

聖誕陽光挾希望與快樂而俱來,然在上午,疑雲仍未去。叛變者仍要求於釋放委員長前必得其親筆簽字之令,而委員長堅持不願落一字,且亦不願發一言。余為助長勇氣計,開始整理行裝,希望於日落之前飛達南京。如以此作標準,則必於十一時半啟行;及至十時,結果杳然。俄十二時半過矣,張來言:“飛機已準備,然一切仍未決定。”至一時半,我等希望已粉碎,然仍不願放棄。有人言曰:“我等可先飛洛陽過夜。”余急應曰:“然,余等萬勿失望,若誠摯禱告,必能達我願望。”時諸人皆奔走往來,狀甚混亂。子文入新城訪楊虎城,其他各人亦分頭疏通,求解此結。然午後二時又至矣,僕人告曰:“午飯已備。”但並無人來報消息, 希望似絕,然我等仍進餐;既飯,希望似又復生。即有人建議曰:“即四時啟行,我等亦可於日落前抵洛陽。”因此我等決定下午四時為最後關頭矣。三時響未既,見張越庭院來,身後隨一工役,荷一提箱,守兵皆露驚異狀。時子文等方在各處向諸將領反覆說明,即委員長在此決不能有親筆命令,但返京之後余信其決不咎既往,以釋其疑。然迄無消息傳來,電話仍繼續不斷,交涉迄未完結。正焦慮間,子文忽入門,攜來喜訊,城防司令楊虎城已同意我等成行矣。張曰:“日雲暮矣,曷勿明晨徑飛南京?”余呼曰:“尚欲等候耶?離此愈快愈佳!豈將等候彼等之改變態度耶?猶欲等候彼等之恐懼與妄念,而發生變故耶?當知今日為聖誕日。不!決不能作片刻留!應速行,毋再滯疑。"張忽又言:"楊雖允我等行,然其部下多有未知,苟飛聲傳播,或有不穩;故我等雖行,仍應小心,請勿帶侍媼。”余呼曰:“豈將留彼任變兵處置耶?我等離此後,真不知彼等若何結果。”張曰:“彼足可安全。”余曰:“否,彼等忠於我,余決不忍令彼冒此險。當余離京時,余曾告以此行危險萬狀,彼若恐懼,可不隨行,後彼答余,願隨我至任何處所。”最後解決,余以此媼交黃仁霖,始雙方皆無間言。

余告委員長可以行矣,彼言:“且暫緩行,余等行前,須與張學良及楊虎城作臨別訓話以慰諭之。”因即召楊虎城;此時楊不在家,約候半小時後始至。張告委員長,彼已決心隨委員長赴京,委員長反對甚力,稱無伴行之必要,彼應留其軍隊所在地,並以長官資格命其留此。張對余解釋:謂彼實有赴京之義務,蓋彼已向各將領表示,願擔負此次事變全部份之責任;同時彼更欲證明此次事變,無危害委員長之惡意及爭奪個人權位之野心。余等深知此次事變確與歷來不同,事變之如此結束,在中國政治之發展史中,可謂空前所未有;張之請求亦有其特殊之意義,足使此後擬以武力攫奪權利者,知所戒懼而不敢輕易嘗試。故余與子文贊成其意,允其同行。余更願在此特別聲言,負責叛變之軍事長官,竟急求入京,躬受國法之裁判,實為民國以來之創舉。此中央政府之所以赦宥張學良,而為若干人所駭為不解之 真實理由也。

當楊虎城率衛隊若干人來時,空氣益形緊張。彼偕張徑入委員長室,立正敬禮。委員長邀其就坐,彼等皆屹然不敢動;余即進言,委員長尚病不能起坐,故不得不臥談,如彼等就坐,較易聽受,乃始勉就椅坐。委員長與彼等語,余即在座速記,彼等聞委員長誠摯之言,余從旁察覺彼等容態,實顯現一種非常感動與情不自禁慚愧之色。

談話約半小時始畢,時已四時余矣。急整裝行,委員長與余偕張學良共乘一車,張徑就車之前排坐;子文、端納與楊虎城另乘一車。車抵飛機場,逕開至張坐機之門旁。機已開熱備用,一聲怒吼,離地騰空上升,余夫與余乃向西安作愉快之告別。是夕安抵洛陽,祝頌聖誕佳節。此日之紀念,不惟恢復委員長與余之自由,而中國全民眾解放之基,實亦肇於此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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