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魚記
我住的城市在波羅的海南岸，德國的北邊，當地有一條運河溝通波羅的海和北海，叫基爾運河。資料上說海岸泥質海岸，不過我去時看到的海岸是沙質，細沙也許是人工運來。據說每年夏天海濱沙灘上躺滿赤身裸體曬太陽的美女帥哥，場面十分美艷。如果你衣冠齊整地出現在海灘，則會招來全體關注的目光，讓你無地自容，知衣多而退。可惜我去的不是時候，冬天的基爾灣，難得的晴天還帶着嗖嗖的寒風，直吹得鼻涕淅瀝嘩啦。
波羅的海盛產各種魚類，南岸的城市也曾是海盜出沒的場所，至今仍流傳着不少神話和傳奇。如今海盜的後代一直沒有放棄祖宗流傳下來的捕魚技藝，常常出海鍛煉身手。但我懷疑打魚不足以維持他們的生計，理由且聽我慢慢道來。
早聽說城市郊區的海邊有個魚市，有漁民販賣剛從海中捕撈的新鮮魚類，更聽說魚十分便宜。象鱈魚這樣餐桌的FB食品，只賣國內三分之一的價格，而且是活的！有道是“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這句話要倒過來，成了：吃過鱈魚，還真沒有見過活的鱈魚。其實吃魚倒在其次，主要是想看看德國的魚市是什麼樣，是不是也象國內的魚市，混雜着各種各樣腥臭氣味。俗話說“久入鮑魚之市而不知其臭”，可見有鮑魚魚市的氣味是具有相當檔次的。魚市里叫賣的聲音也應該是一大風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吆喝聲，殺魚聲，討價還價聲，三姑六婆互相的問候聲，間或有未睡醒的哈欠聲，混雜成為早魚市的風景。
坐了半小時的公共汽車到了終點站，下車後遠遠看見海灣中呈交錯狀排列的碼頭，靠近岸邊的碼頭上停了一排小船，沒有想象中熱鬧、人聲鼎沸的集市場面，也沒有漁船上漁民大聲叫賣聲音，只有其中一隻小船上一個身穿橡膠褲的中年漁民在稱魚，旁邊一個小女孩，大概是他女兒在幫忙，岸上一對德國夫婦隔着船頭比畫着，大概是說代不代殺之類。魚倒是很新鮮，剛從海里爬上來，活蹦亂跳。只見漁夫拿一把尖利的刀剜下一種扁扁形狀魚的魚頭，扯出內臟，隨手丟到船外的海水中。水中有一隻大天鵝和一群野鴨，看到落水的內臟，聚集到一處一陣紛爭，拍打的翅膀濺起一片水花。
我們去時，漁夫只剩下兩條鯿魚了，沒有傳說中的鱈魚。鯿魚就鯿魚了，買了！看着遠處還在走來的人，恐怕待會連鯿魚都沒有了。問漁民是否還有別的漁船過來，答曰半個小時後還有，看看時間還早，去海邊沙灘上轉轉。
緊緊衣服，戴上帽子，走向海邊沙灘。夏日美女已不不見蹤影，白白的沙地上只留下一道清晰可見的車轍。寒風已經來了，美女還會遠嗎？！想象着腳下香艷的情景，走到海邊。海水清澈見底，看不到一絲污染的痕跡。海浪將海草帶到岸邊，堆積成一道褐色的草埂，踏上去鬆軟舒服。遠處天邊可以看到集裝箱貨輪在行使。四下打望，沒有一絲漁船的影子，想想誠實的德國人不會欺騙我們，也沒有必要，但我們的漁船在哪裡？
再返回碼頭，問一個當地的居民，一個據他自己說遊歷了世界很多地方、女兒在澳洲工作、自己在做醫療儀器生意、已經在本地住了12年的中年男子，他肯定地說漁船就在不遠處的某個地方。考慮到德國準時的火車和公共汽車，莫非漁船也有準確的到港時間？於是和生意人聊天。討論東方語言和西方語言字母數量這樣的專業問題。生意人肯定地說越南語有幾十個字母，本人對越南語沒有研究，不敢肯定越南人民是否已經全面拋棄了從他們鄰居老大哥用了幾千年的漢語中發展而來的文字，改用西方字母為主的語言，故採取謹慎態度，不發表意見。這給了生意人很大的信心，接着扯到日語，告訴我日語有幾千個字母。我明白他搞錯了，儘管本人對日本沒有太大興趣，日語還是有所了解，畢竟源於中文，還沒有走得太遠。於是告訴生意人是幾千個單詞，而不是字母。這時就看到了德國人的執着態度，堅持說是字母而不是單詞，甚至要拉我去找根據考證。我說你誠心幫我，就帶我看看漁船在哪裡。生意人倒也爽快，帶我到海邊，指着遠處的一個黑點說：那就是！我疑惑地看着德國人，疑問已明明白白寫在臉上。生意人拍拍胸脯，說一定會來。我的疑問其實是：一個象快艇一樣的小船，真的是我們期盼已久的漁船？即使是漁船，它能帶來足夠的魚嗎？莫非帶來的是手掌大小的貓魚？而我們周圍已漸漸聚集了十幾個買魚的人！
又過了20多分鐘，一艘小快艇駛入港灣，等魚的德國人看到後失望地離開了。而在場的中國人沒有一個離開，體現出中國人對吃的執着追求，只是臉上已經沒有了泱泱大國的從容，雙眼充滿渴望地望着緩緩靠岸的小船。
船上一個顯然是長久在海上生活，臉上有海風刻下深刻烙印的漁民，從船中間的水箱中取出5條活蹦亂跳的魚：一條稍大的鮭魚，其他四條稍小的叫不上名來的、類似鯉魚的魚。鮭魚5歐一公斤，另外一種2歐一公斤。在場的中國人表現出禮儀之幫良好的謙讓精神，各自認領了自己魚。漁夫於是拿一根木棒，將魚打昏後去除內臟（水中又是一陣紛爭），取出一個圓盤稱掛在空中的一個橫梁上，稱出每條魚的重量，各自付錢走人，回去享受美味。
漁夫總共的收入只有17歐，這點微薄的收入尚不足以養家戶口。好像打漁只是一種愛好，常常練練手，以防祖宗傳下來的手藝不至於生疏。整個海灣中也沒有看到適合遠航打漁的大船，或許賣魚的還有別的工作，只是在周末友情出演打漁大戲，以滿足饞嘴對魚腥的追求也未可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