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紅玫花開

吳凱仍是不時打電話跟雨竹聊天。這天晚上，雨竹正在看專業書，吳凱的電話又來了。兩人不着邊際地東侃西聊。

吳凱問雨竹：“你們家養花嗎？”

雨竹說：“我們家養花，但不怎麼打理，只是隨便澆澆水，極少有開花的時候，只能算是種點綠色植物。”

吳凱笑笑說：“我們家也差不多。”接着又似是挺隨便地說：“不過，這幾天開了一朵玫瑰，送給你吧。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

雨竹一愣，沒有答話。吳凱馬上把話題扯開。

過了幾天，吳凱約雨竹到月郎齋聊天。

兩人坐在水榭旁的餐桌邊。雨竹輕言細語地應付着吳凱不痛不癢的話題。服務員端上皮蛋瘦肉粥和一碟椒鹽墨魚。已經分別在家裡吃過晚飯的一對木訥人兒又隨便吃了幾口。吳凱已找不出什麼話題來了。雨竹也不多言，一隻手輕輕地支着下巴，靜靜地望着水池中明月散亂的清輝。

吳凱乾脆也不說話，默默地凝視着每次分手後都令他夢魂繚繞的人兒。月下的雨竹倍添陰柔，濃密的雲鬢，生動的眉毛，漆黑的眸子映着湖中閃爍不定的月光；凝脂般的肌膚散發出淡淡的幽香，隨着晚風飄向吳凱；纖巧細長的手指輕撫着茶杯，那細膩的雪白似跟茶盞的細瓷溶為一體。吳凱如痴如醉，似乎怎麼看也補償不夠這幾天他對她的思念。

多少年以前，吳凱就已經開始注意這個秀外慧中的女孩。雨竹的爸爸曾是吳凱初一時的任課老師。兩年後，當雨竹就讀廣城一中時，吳凱從同學口中知道，這位清秀的小姑娘就是文老師的獨生女。後來，不時出現在校會領獎台上的雨竹，越發吸引住吳凱的視線。高考前夕，學習緊張。下文活動課，吳凱在校園裡散步，常能看到運動場上雨竹娉婷的身影。那時，雨竹讀高一，已從暗戀魯明達的苦痛中掙脫出來，越發朝氣蓬勃，青春煥發。吳凱常常遠遠地凝視着雨竹。小姑娘甜美燦爛的歡容，清脆悅耳的笑聲，如清泉水一般，蕩滌着他一天的疲勞。後來，吳凱考上了工學院，畢業後在廣發公司任職。機緣巧合，竟然通過何麗妍和雨竹重逢。今天晚上，他能如此接近地凝視着這位令他心儀已久的人兒，真是恍如夢中。

雨竹卻是默默無語。多年前的傷痛領她有點麻木。她只是默默等待着生命中那位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人。這段時間和吳凱的交往中她感覺到，兩人如宇宙中運行的兩顆行星。他們自然運行的軌跡是沒有交點的。外力使他們的軌跡暫時接近，但只要外力一消失，兩顆行星又會沿着各自原來的軌道，在太空中遊蕩。

呆坐着實在是無聊。深秋的晚風已帶着明顯的寒意。穿着粉紅毛衣，淺黑呢子長裙的雨竹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雙手抱在胸前，抬頭望着吳凱，輕輕地講了一句：“很冷啊，我們走吧，好不好？”

望着雨竹，吳凱在心中暗罵自己的愚笨，深秋約會卻把女孩子帶到這種盛夏消暑的去處，弄得初次出擊就草草收場，只有站起來，很不情願地講：“走吧。”

側坐在吳凱的背後，雨竹深深地感覺到，從來沒有一個人這麼平穩地開着摩托載過她。坐摩托的感覺從來都是顛顛簸簸的，只有坐在吳凱的背後，才有這種平穩踏實的感覺。凝視着吳凱的背影，雨竹不禁陷入了沉思。她感覺到這個年少老成，辦事穩重的男孩，在家中應是長兄。從他跟自己的交往中不經意流露出來的男孩子的粗心，又讓雨竹洞察出此人從未戀愛過，家中也並無姊妹。吳凱的表面隨意，出現少許失誤後表現出來的懊惱，又讓雨竹感覺到，他要在女孩子面前樹立絕對的權威形象。這種傾向說明這個男孩子的家庭男權當道，而這個男孩，也頗大男子主義。

雨竹無意進一步了解吳凱，對他的看法也純粹是直覺。沉思中，摩托已停在她家住宅小區的大門前。雨竹下了摩托，跟吳凱道別，步上石階，轉入小區的圍牆內。她感覺到，吳凱在目送她，直到她從他的視線中消失，吳凱才發動馬達，調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