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紐約八年(60)

紅葉 作品

第二十一章 綠卡 (1)

1

盧丹本以為去移民局第二次綠卡面談會順利些，結果正好相反。

在面談的當天，他們中午十二點就早早趕到了指定的那個移民局辦事處，約定的面談時間是下午一點鐘。

遠遠地，盧丹就看見很多人等在移民局辦事處的樓前，仿佛一群烏鴉黑壓壓地落在地上。

門口排着長長的隊伍，另一邊則有很多人站在旁邊的停車場裡。

當時盧丹就覺得奇怪，為什麼這些人不進門去，而是要象企鵝一樣呆呆地站在停車場上呢？

到了近處，盧丹才發現，原來是移民局辦事處沒有開門，不放人進去。好在這天的天氣不算太冷，否則寒冬臘月的，他們有可能被凍僵在室外。

耐心等待了許久，移民局辦事處的警衛才慢吞吞地打開大門。

這時大家一窩蜂地涌到移民局門口，次序混亂，一條隊伍立刻變成三條長蛇陣。門口的警衛大聲呵斥着，讓人們先排好隊再說。

盧丹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這真象是一群來自難民營里的難民。她覺得很委屈，自己怎麼也側身於其中呢？ 

過完安全檢查後，進門後就是排隊等待，然後進了另外一個較大的屋子，還是坐在那裡等待。

屋裡人很多，鴉雀無聲，大家都悄沒聲息地耐心等待着，一潭死水般寂靜。 

好不容易叫到他們的名字了。

一位移民官示意楊文森和盧丹進來。

這位移民官是個中年男子，四十多歲的模樣，他的眼睛下有濃重的黑眼圈，看人時眼神陰沉沉的。 

一見到這個移民官，不知為何，盧丹的心就往下一沉。她有種不詳的預感，覺得今天一定是完了。

他們跟着這個移民官進了一個小房間，進去後，移民官關上門， 然後問他們有沒有帶律師來？

楊文森老實地回答說：“ 沒有。”

移民官就立刻甩出一張紙來，要他們簽字，他們一看，是份“免除律師聲明書”。

盧丹想仔細地看看，她問：“ 第一次面談時我們沒有簽過這份聲明書，這是做什麼用的？” 

移民官非常不耐煩地回答：“ 如果你們不簽字，面談就不能繼續。”

看來別無選擇只能照辦，他們依次乖乖地簽了字。

然後移民官劈頭就問：“ 你們有什麼新的經濟擔保文件要交的？”

這句問話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他們按照移民局的通知信上的要求帶了一大堆文件的原件，但是通知信里並沒有指定他們要交新的經濟擔保文件。

楊文森回答：“ 我們收到的移民局的信上並沒有說要交新的經濟擔保文件。”

移民官置之不理，開始盯住楊文森，指責道：“ 你的收入不夠。”

楊文森回答：“ 去年我病了，基本上沒有工作過。但是我太太有工作，有收入，我們聯合報稅的收入超過所要求的數目。”

這時移民官開始不停地嚇唬他們，說道：“ 今天你們在這裡講的話會被錄音，將來拿到法庭上作為不利於你們的證據。” 

仿佛他們是罪犯，下一步就要給押送到法庭去似的。

這時移民官真的打開一個小錄音機，對着話筒說道：“ testing, testing."  然後開始錄音。

移民官沉着臉說道：“ 我要把你們分開問話，可能要問上一百個問題。” 

“ 你先出去，我要先對你的妻子問話。”移民官對楊文森說。

在打開門請楊文森出去時，移民官對着楊文森篤定地輕輕耳語道：“ 我不認為你的妻子能通過這次面談。” 

第二十一章 綠卡 (2)

2

移民官讓楊文森在外面等候着，留盧丹一個人在小辦公室裡面單獨問話。

盧丹有些緊張，不知他會問些什麼問題，但是既來之，則安之，只能聽天由命了。

這時，移民官開始對着盧丹連珠炮般地發問起來。

你丈夫的全名是什麼？

他的生日是什麼？

他在哪裡出生的？

你叫什麼名字？

你的生日是什麼？

你在哪裡出生的？

你丈夫住在哪裡？

住址的對面街道是什麼？

另一邊呢？

那是一條死胡同嗎？

。。。

移民官一口氣問了二、三十個問題，盧丹一一回答。

看着他的臉，那黑眼圈和陰沉的眼神，不知為何，盧丹不由自主地聯想起卡通片<<獅子王>>裡面，那種有着黑眼圈的動物角色海依那來，她居然有點走神了。

由於移民官的英語有很濃重的口音，盧丹一時沒有立即聽懂這個‘死胡同’這個英文名詞。

盧丹請他重複一遍，他不耐煩地說道：“ 你聽不懂‘死胡同’這個詞嗎？” 

盧丹這次聽懂了，回答道：“ 我聽得懂。”

但移民官卻一口咬定盧丹沒有聽懂‘死胡同’這個英文詞，指責道：“ 你沒有聽懂。”

“ 我聽得懂這個詞，‘死胡同’指的是沒有出口的小街。” 盧丹堅持。

也許是盧丹的倔強激怒了他，移民官很生氣，那怒氣就明顯地寫在他的臉上，他又接着又是一連串的問話。

你丈夫昨天工作嗎？

他昨天幾點上班？

他昨天什麼時候回家的？ 

昨晚他做晚餐了嗎？

你昨晚做了什麼晚餐？ 

。。。

移民官問： “ 昨晚你們一起吃晚餐了嗎？”

盧丹回答：“ 是的。”

移民官要求盧丹講明晚餐的內容，都吃了些什麼？盧丹努力回憶着，儘量詳細地回答。

移民官又問：“ 昨晚你們一起看電視了嗎？”

盧丹回答道：“ 是。”

移民官又接着問：“ 你們是在晚餐之前，當中，還是晚餐之後看電視的？”

盧丹回答說：“ 電視一直開着。”

移民官卻一定要盧丹明確地回答，他們到底是在晚餐前，晚餐中或者是晚餐後看的電視？只能選擇其中的一個答案。

盧丹不知應該怎樣回答，她意識到這問題可能是個陷阱，就等着她掉進去。她飛快地轉動着腦筋，思索着應該怎樣對答。

她覺得不能隨便回答。

如果自己隨口回答說是在晚餐前看的電視，等會兒移民官用同樣的問題問楊文森，如果楊文森的答案與她的不一樣的話，那就糟了。

移民官就可以說你們說謊，是欺騙，是假結婚之類的。而欺騙、假結婚是很嚴重的問題，不但從此之後再也申請不到綠卡，還涉及到犯罪。 

所以盧丹決定堅持說電視一直開着。 

移民官突然間大怒若狂，對着盧丹嚷道：“ 面談不能繼續了，你的英語太差，你根本聽不懂我問的問題。我現在就讓你丈夫進來，你需要一個英語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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