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紐約八年(72)

紅葉 作品

第二十五章 困境 (1)

1

辦完楊文森父親的喪事，盧丹同楊文森回到紐約之後，生活又回復到往常的軌道上運行。

太陽如同往日一樣升起，夜晚也每天降臨，仿佛一切照舊。

這天是星期五，盧丹照常上班。

下午兩點，尼克說他有點事情要先走了。

臨走前，尼克特地繞道過來客氣地同盧丹打招呼說：“ 再見，祝你周末愉快。”

“ 祝你周末愉快。” 盧丹回答，她沒有察覺有任何異常。

下班時，大家同往日一樣告別，然後各回各家。

回到家後不久，盧丹忽然接到芬妮的電話，問她：“ 你為什麼要辭職啊？” 

盧丹驚訝地回答：” 沒有啊。”

芬妮說：“ 朱麗婭告訴我，你同老闆有些矛盾，鬧得不太愉快，所以你辭職不幹了。他找了個新的物理治療師，下星期一就上班。” 

盧丹聽後很吃驚，一頭霧水，她對芬妮說：“ 我從來沒有說過要辭職啊，這是怎麼回事情？”

芬妮說：“ 那我再去問問朱麗婭是不是弄錯了。”

放下電話，盧丹心想着，尼克這人不知在她的背後搗什麼鬼，還好有芬妮通風報信。

盧丹越想越生氣，肯定是為了她不肯多填寫保險公司報帳表的事情，尼克在背後報復她。

想起尼克臨走的時候還是笑嘻嘻的，還對她說：“ 祝你周末愉快。” 這個笑面狐狸。

果然，剛同芬妮通話完不久，尼克就打來了電話，在那頭冷淡地說道：“ 你下星期一不用來了，你被辭退了。”

好在盧丹有思想準備，不然她非大吃一驚不可。

“ 為什麼？你能告訴我原因嗎？ ” 盧丹沉着地問。

“ 我不需要向你解釋原因。” 尼克冷淡地回答，似乎急着要掛電話。 

“ 根據我們以前的協定，如果你要辭退我，必須提前兩周通知我，否則你應該付給我兩個星期的遣散費。” 盧丹說。

“ 我不會付的。” 尼克斷然拒絕，他冷笑着說：“ 你有什麼問題的話，去找律師告我好了。”

“ 我會考慮的。” 盧丹說。

“ 沒問題，你去找律師吧，祝你好運。”尼克口氣強硬地說，氣焰囂張。

“ 那好吧，也祝你好運。” 盧丹回答。

放下電話，尼克那種蠻橫惡劣的態度，讓盧丹感到很憤怒，內心的怒火似狼煙般蔓延。

她開始認真地考慮是否要找個律師討回公道。

上網去查看紐約州有關法律，盧丹越看越泄氣。

那上面寫得明明白白，老闆可以隨時辭退員工，而且並沒有規定要付遣散費。 

打電話與好友薛雅蘭氣憤地說起這件事，薛雅蘭勸說：“ 算了吧，別鬧僵了。現在許多工作都需要前雇主的推薦信，萬一你和他撕破臉皮吃虧的還是你。俗話說：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冤家多堵牆。” 

也許只能如此了。

等到星期一，盧丹去診所拿屬於自己的私人物品時，她發現那裡已經有個年輕的女孩子接替了她的工作。所有的文件都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堆在一邊。

尼克避而不見，朱麗婭笑嘻嘻的，說了幾句場面上的客套話，戴西照例面無表情，冷淡地寒暄了幾句。

倒是芬妮流露出些真情，顯得有些依依不捨，不停地說着：“ 很捨不得你離開，以後要經常來看我們啊” 之類的話。

芬妮還拿來了一個紙箱子，幫助盧丹收拾着私人物品。

一盆蟹爪蘭，不知以前是誰送的，盧丹第一次看見它時，它被丟在診所的一個角落里，枯黃憔悴，奄奄一息，無人憐惜。

盧丹看了不忍心，將它拿過來自己照料，經過精心調理，如今它已悄然盛開，伸展着腰肢，嬌美的花朵鮮艷明媚。

“ 這個送給你。” 盧丹對芬妮說。

芬妮很高興，連聲道謝，將那盆花搬到她自己的辦公桌上去了。

尼克始終躲在辦公室里沒有露面，盧丹也根本不想見他。她與同事們一一擁抱告別，然後就走了出來，沒有回頭。 

第二十五章 困境 (2)

2

這天打開郵箱，盧丹看見一封移民局的來信。

外面的天氣很好，隨着金色的陽光一縷縷地透過玻璃窗映照進來，室內越來越光亮。

一定是她的綠卡，盧丹的心情愉快，她高興地想。

迫不及待地拆開信，仔細一看，盧丹大吃一驚。

出乎意料之外，那裡面不是她的綠卡，而是一封通知信，寫得明明白白的，她的綠卡申請被拒絕了。

被拒絕的原因是那次也就是她隨同楊文森第一次回國探親時沒有申請回美證。

盧丹想起，當初她過美國海關時，那位海關官員曾經對她說過，他不能保證移民局會怎樣處理，也許會有麻煩。

但是事後盧丹並沒有收到移民局的任何來信，她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風平浪靜地過去了。

盧丹看着這封信落款上那個移民官的名字，她很吃驚。這就是第三次面談時那個年輕的、表面上挺和善的女移民官。

即使是在第三次面談時，那個女移民官也並沒有提起過這件事情。原來舊事根本沒有被遺忘，而是等着秋後再算帳。

這仿佛是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

貓捉住老鼠的時候，是不立刻吃掉的，它要好好地戲弄老鼠一會兒。

它故意將那嚇得索索發抖的老鼠放掉，等到老鼠以為逃出生天時，貓一個箭步躥上去將老鼠按在掌下，將老鼠拋到空中，欣賞着老鼠驚恐萬狀的表情。如此反覆這般，等到貓玩夠了，它再將老鼠吃掉。

那張綠卡，就如同門一直開着一條縫，門縫裡透出那光亮，它讓你看見一絲希望，但那扇門就是不打開，讓你進去。

又象被困在玻璃瓶里的蜜蜂，看似外面有光明，但是沒出路。

福無雙至，無奈禍不單行。盧丹剛丟了工作，綠卡又被拒了。

還不止如此，盧丹的工作許可證快到期了，那是每年必須重新交錢申請的。移民局把錢收進去後，才告知她工作許可證也被拒了。理由是隨着綠卡申請的被拒，工作許可證也自動失效了。

盧丹寫信去申訴，移民局的回信很傲慢，說工作許可證的申請費是不退款的。 

這麼多年，盧丹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起點，不知出路在哪裡？前途茫茫，如同在迷霧之中，看不到方向。

每天，盧丹都陷入了一片愁雲慘霧之中，她很發愁，不知應該怎麼辦才好？是重新申請綠卡好呢，還是乾脆放棄算了。

正在盧丹還在考慮是否要重新申請綠卡之時，不久，她又收到移民局的一封信。

打開一看，盧丹大驚失色，一股冷氣從脊梁骨升上去，心緊縮起來，就連臉色也變得蒼白。

那封信上通知盧丹某月某日到某個移民法庭報到，她目前已經被列入驅逐出境的程序。

移民局的信上還列出了在等待開庭之前她不能離開美國，不能旅行等種種限制。

盧丹做夢也沒有想到，事情居然變得越來越複雜，越來越嚴重，以至於她會被移民局告上法庭，面臨着被驅逐出境的危險。

每晚，盧丹都夜不能寐，輾轉反側，心煩意亂。

她想起，剛來不久的時候，她就隨着姨媽上法庭。如今她又要去上法庭，而且這次自己是被告。

以前盧丹總覺得，上法庭是件很嚴重的事情，只有罪犯才上法庭。如今在美國才知道，原來不是那麼回事情。

她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觸犯了哪條法律，為什麼會被移民局告上法庭，比如那封信上面列出訴訟的理由之一，是她進入美國時沒有有效的身份證件，比如護照等。盧丹覺得完全是冤枉的，她每次進美國海關時的中國護照都是有效的。

寫信去同移民局申辯，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毫無回音。  

看來這次是必須要找律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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