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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人群
送交者: 煙灰 2017年09月28日07:09:01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一生何求?我常常獨自一個人的時候心裡這麼地問自己!

路一步一步地走着,怎麼就走到了狼狽的地步?路怎麼走,都是自己的選擇,可是為何越走越不開心,越走越迷惘呢?

我從小就有個夢想,就是週遊世界,那第一步就是走出國門。進入高中後,我說我要出國。於是高中畢業我就如願來到加拿大New Brunswick省。我以為生活一切都是美好的,原來一步一個腳印, 一個腳印一個檻。
沒有考托福,GRE的下場就是一到加拿大大學門口,他們給你考個試。好的直接上大學,不行的等級分類到語言班。我滿懷信心地以為會有個好結果,結果被分到了等級2的語言班。一個等級3000多刀,學成3個月再決定是晉級還是原地踏步。我當時想真TMD的黑,那麼多錢不說,這得猴年馬月才能正式上大學啊!
一星期後毅然退出語言班,不管學校反不反對,合不合法,是否被告。那時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不用擔心錢的問題,有父母撐着。

為了避開校方對自己的干擾,退出語言班3天后就捲起鋪蓋什麼的,逃到附近的一個城市。加拿大城市,或大或小,都有那麼一兩個學校。我的又一個留學生生活臨時的窩就安置在學校一個角落裡。直接上學是行不通的,上語言也是枉費,索性就自學。人一沒壓力,就變得懶散。所謂自學,不過是晚上上網玩遊戲,或聊天,白天睡大覺而已,偶爾有雅興看點英語資料。更甚時邊上網,邊學英語,給自己一個自圓其說的說法:可以練習一心多用。
雖然沒上學,但大學附近來來往往很多中國人,慢慢地也認識了些人,最後還搞到了學校的入學資格考試卷。這樣除了和認識的人天天鬼混,就是全力攻略入學資格考試的卷子。說是全力,也是進度緩慢。花了兩年多的時間,考了好幾次入學資格,最後才勉強正式進入大學。我以為一切都OK了,但進入大學後,那又是一個檻。

那時雖然在加拿大呆了近3年,但英語還是非常地蹩腳,這就是混的下場,上起專業課來非常地吃力。
好混賴混地混了3個學期,成績單卻非常地不好看。學校要求再考試,合格了才能再選課。我想大學是上不了了。人一動心思,上帝就發笑。這樣我就又變成不務正業的留學生了,除了玩什麼也不干。沒錢了就向家人要。這幾年父母已經慢慢地從一個資源公司改行做起了企業。偶爾問起家裡狀況,家人總是報喜不報憂。改行後的經濟狀況是越來越差,企業是個無底洞,該有的錢財都投了,又墊了很多銀行錢。這些是在我無憂無慮的留學生活結束後才知道的。

2004年我把大學的一些學分轉到一個College,又混了些日子,2005年混到了College文憑。沒有想留,背起行囊,毅然回國,希望能幫父母打點生意。就這樣我徹底地結束了加拿大留學生活,連一份工也沒打過, 因為懶;沒有掙過一分錢,因為不缺錢。後來驗證了自己悟出的一句話:“人總是在未知道事實面前,自我感覺良好。”
充滿信心地回國,以為能大展拳腳,能好好地去管理父母的企業。可我太天真了,以我的閱歷和為人處世,根本就沒有那個魄力可以牽制企業里的任何一個人。企業里高層里的人只把我當小屁孩看待,近而遠之,面上帶着微笑,內心透出不屑。那時我才明白,我這個海歸是多麼地失敗。縱然有很多的想法和意見,都是不被採納的。或許他們太腐朽,或亦自己真的太幼稚。充滿激情的我,很快在重重的事實面前,冷卻下來。一個龐大的企業,有時候連工資都發不出去,在這樣的狀態下,叫我如何有信心去面對?我曾沒良心地質問父母,為什麼我不在的這幾年,家裡狀況搞得這麼差了呢?以前那個資源公司雖然不大,但不也安穩嗎?你這企業不是也做了兩三年了嗎?為什麼只有墊錢而沒有收入呢?沒想好前,為什麼盲目地投入呢?現在想起曾經的這些話是多麼地沒心沒肺,父母辛勤養育子女一輩子,最後還圖什麼,還不就圖自己的子女能有個安穩富足的生活嗎?父母轉行做企業,難道不就是為了給子女提供個創業平台嗎?在自己宣泄不滿同時,卻沒能真正體會到父母的苦心和不易。
在國內呆了半年多,最後終於明白一個事實,家裡再也不是有那幾百萬的中產階級,而是有一個負載累累瀕臨破產的企業。百萬富翁,變成千萬負翁;富家子弟的光環被摘除了,那種心理落差是冰冷的。沒有力挽狂瀾的能力,只有逃避的份。就這樣,在國內混了半年,不得已,極不情願地又選擇了出國加拿大的道路。

進入機場時,心情非常複雜,也是異常地沉重,沒有和家人回頭道別,因為自己是一個不敢和家人共同面對困境的弱者。

飛機起飛後,我留戀地多看了幾眼中國的大地,這一走,不知何時再踏進中國的國土。我也明白,我這軟弱的選擇,換來的只是到加拿大打工生活的開始。

來多輪多後,臨時安頓好一個窩,剩下的事就是在錢用光前,找份工打來維持生活。我已經知道了家裡的經濟狀況,現在的生活不能和以前無憂無慮混日子的留學生活相提並論。一切要靠自己,從零開始。沒有什麼好高傲的,自己不再是個貴公子,要找份活來養活自己。

找過洗車的,老闆嫌動作慢,沒兩小時就讓走人;進入中國人的超市,時間漫長,除了吃飯就是埋頭苦幹,要成為做工的機器,我想我還沒到那境界,拿了當天的工資走人;到西人工廠,路途遙遠,機械吵鬧,夾雜管工的吆喝,一天下來,人都麻木了,第二天便沒有繼續幹下去的勇氣;在北方店學包餃子,不難,也不累,可是只讓你做Part-time, 養不活的工,又怎麼繼續?在越南店做Waiter, 牛肉粉幾十種,點心的Sauce這個Fish,那個Plum, 或Peanut, 我沒那個覺悟,加之旁邊沒耐心的經理大肆斥責,不到一個月只有被老闆婉轉開除的份.....錢用完了,由於從沒打過工,也沒真正吃過苦,連份可以做下來的工都找不到。多少無助和無奈,只有夜裡一個人最清楚。
什麼叫禍不單行,這是老天安排的把戲,當你不順的時候,很多不如意的事就會接踵而來。房東說她女兒要搬回住,不管真假,我得搬家。就這樣我得邊找活干,邊找合適的小窩。後來明白一件事,在加拿大混,最煩的就是找房和找工,能把你折磨的“臥不安席,食不甘味”。 

船到橋頭自然直,沒有過不去的檻。小窩又在另一個地方安下了,也通過中介找到一個快餐店,雖然錢不多,但輕鬆。但又有什麼好抱怨的呢,人在沙漠裡,又怎麼會有選擇喝什麼水的權利呢?一個月一千多刀,扣除吃喝住行,連屁點錢都存不下來,然而當時還挺知足。就這樣得過且過地在快餐店混了近一年,直到新房東又找出各種理由要我搬窩時,才發覺再找新窩連交押金的錢都拿不出,那時我才意識到再也不能這麼地得過且過了。
無奈,只好向遠在中國的家人求救。當然,父母又是一番責備,怎麼混了一年多,連吃住都成問題?不是說好不向家人要錢了嗎?責備歸責備,父母也許只是希望自己有所成長,更好地獨立,可我在最困境的時候除了家人,在諾大的多倫多我還能指望誰的施捨?放下電話,望着迷惘的夜空,眼淚不爭氣地落下,我多希望天在下雨。男兒有淚不輕彈,有時候落下的不是軟弱,而是無助的心酸。

沒有太多時間來傷心,生活還要繼續。孤獨的小孩就算摔倒了,還要堅強地爬起來,拍拍灰塵,繼續尋找黎明的曙光。又一個新窩安頓好了,快餐店的活不能幹了,對自己說男兒吃點苦,受點累沒什麼。打工的經驗也累積到合格的三流打工者。報紙加網絡還有中介,“失業”半個月後,又找到一份露天服務客人的活。面試完走出老闆辦公室,我就對着天說,我要得到這份工作。但後來我才知道,我只是個候選,原本老闆要另外一個應聘的。但那個老闆原本想留的卻因為某種原因來不了,最後我才如願地被留下來了。我想這就是老天眷顧我吧。
活不算累,但因為是露天,難免夏天日曬雨林,風吹日打;冬天冰封雪地,寒風徹骨。這樣熬了近兩年,看着一批人來又一批人走。才明白老闆是不講情面,喜怒無常,是個極其難伺候的"主"。
為了留住活,有時候難免也說些口是心非的話,說是屁馬屁也好,虛偽也好,不是向誰低頭,而是在生活面前沒有了骨氣。

這麼個不講信譽,反覆無常的人,我知道總有一天也會向我開刀。我的擔心沒有錯,最近這段時間又總是抱怨說我拿了那麼多錢,卻沒有做的那麼好。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明白這個事理,卻難免心裡不舒服。和老闆口角上的爭辯,不管你有理無理,沒有勝算,只有被刷的份。我是他手下賣命的“戰將”,他卻不是一個“明君”。伺候這樣一個好壞不分,冷酷無情不明事理的“昏君”,再賣命也是枉然。

就這樣, 我丟了一份幹了兩年的工,現在又淪落無業游民。
只是丟了一份勞力工(在國內就算餓死了,也不會考慮去做的活),然而卻好像天都塌下來了。食之無味,睡不安穩,心中有一股不安和煩躁的火,卻無法宣泄,真正體會到“臥不安席,食不甘味”。

冷靜了幾天,有時候也怪自己一時之氣,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也想過,是否向老闆認個錯,道個歉,說自己喜歡那個工作,讓我再回去。當這些想法蹦出腦門時,簡直痛恨死了自己。這些想法是多麼地無奈,並非本意,而是生活所迫而已!

昂首挺胸的雞,向生活屈服,但並不代表可以丟下生的尊嚴。時間向前走一秒,就已經沒有退路可言。為什麼這麼煩躁,這麼地不安?不正是內心軟弱的表現嗎?只是太留戀曾經的安逸。跨過一個檻,又是一個成長。既然選擇了,就不要後悔。豈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話雖如此,可是否能找到一個更合適的工,又是一片茫然!

在多倫多生活了這麼些年,唯一的感受就是吃飯,睡覺,打工,這是生活的全部。突然覺得很沒意思。
曾經那個充滿激情和夢想, 喜歡旅遊攝影,追求藝術,研究心理學,愛好寫作的我,再也找不到。
就這麼心甘情願地混在加拿大做個打工皇帝嗎?很想回國,卻又害怕去面對那個負載累累的企業。何去何從?

在加拿大像我這麼混的,又何嘗只有我一個呢。你們知足嗎?快樂嗎?一生又何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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