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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紅顏 15
送交者: 若雲 2018年06月09日07:12:15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醉紅顏  15

 

前天終於放出來了,說不是特務,但還沒有徹底平反。我去看他,除了一個空空的房子,什麼都沒有,我要還他照相機,他說:‘不安全,還是放在你手上安全。’他接着說:‘我想了想,還是送給你,作為告別禮物。原因有三:一來,這相機如不在你手上,老早就被抄走了。二來,全部朋友甚至親屬都揭發我,批判我,更有甚者無中生有,只有你一個人,沒有揭發我一句話。第三,不知哪一天我又被抓了,還是被沒收。所以送給你,倒會成為我們友誼的象徵,也是我們幾年好友的見證。’最後我收下這有特殊意義的禮物,但等我工作後,會按新相機的價格寄錢給他,他答應我收下,不答應我就不收。最後他看我確實真心誠意,就雙方都同意了。”小芸說:

“一個舊照相機,還有這麼感人的故事,春兄處事確有獨到之處。”雯雯也說:

“是悽美的故事,是令人難忘的悲慘遭遇。”莉莉說:

“要麼我們今晚就聚會,一是告別,離別後,人長久,共嬋娟。二是祝福,祝福楊老師早日得到清白之身,回到教師隊伍。”

 

畢竟青春年華,他們似乎開始經得起社會大熔爐的考驗,也放得下煩惱。陽陽十分珍惜雯雯的釋懷,幾次主動牽着她的手,以示內心十分歡迎她參加這次聚會。陽陽認為,男女生之間應該有友情,不要因為沒有結婚而傷害它。

他們沿着海威路。走走玩玩,所需東西基本採購到了。忽然莉莉問陽陽:

“到哪兒去?”陽陽反問莉莉小芸:

“是啊,到哪兒聚會?”現在學生都在學校,到處都是工軍宣隊,還有老工人義務治安員。陽陽問莉莉:

“那小教室?”

“最近沒去,不知道。要麼就到那裡,如有人的話,我們可再找個沒人的教室。”他們到教室後一看,沒有人,就七手八腳地整理一下。很不錯,莉莉認為今天是告別聚會,所以什麼都不限,大家想說就說,想唱就唱,不限題。雯雯首先開口:

“前天呂潔跟我講了一件事,對我觸動特深,甚至有點影響我的生活軌跡。”小芸說:

“那快說,也許對我們都有好處。”雯雯的心情似乎有些沉重起來,說得較為緩慢:

“呂潔有個表姐叫胡文英,從小一起讀書,呂潔讀中學,她讀大學,畢業後分配到浦洋教書。文英長相很好看,高個,認識一位大學教師,倆人從相知到結婚,生子,聽說生活都很美滿。呂潔的媽媽叫她,畢業前去看看表姐。”小芸說:

“這是很正常的人生歸宿。”陽陽說:

“別急,聽雯雯說完。”雯雯低着頭,繼續講述着:

“去後,第一天就當着呂潔的面大吵,吵到中途,她的丈夫竟然拿起小櫈子向文英表姐頭上摔去,立即滿面是血,她丈夫竟然揚長而去。呂潔用白毛巾按住傷口趕快到衛生室,包紮完。然後扶她回家,表姐說頭暈得很,就躺在床上。呂潔問她怎麼回事?媽還老是說,你們過得很甜蜜。文英淚水不停的流,滿面都是淚水。呂潔很心痛,這麼文靜的一個大學生姐姐,竟會落得這種下場。不解的問:

‘姐姐,跟我說說咋回事?’文英嘆口氣說:

‘紙包不住火,遲早你們會知道,就說了吧。結婚前談戀愛,她對我是無微不至,倍感幸福。可是婚後,就經常吵架,打我,甚至在我懷第二個孩子時,用木頭打我頭和肩膀,耳朵也被他拉破了。我倒在地上,他還踹我,我護着肚子任他打。最後是鄰居把我從地上拉起來,送到醫院縫了十四針,住了五天醫院,肚子小孩穩定後才回家。’呂潔覺得奇怪地問:

‘為什麼不告訴他學校領導?為什麼不離婚?。。。’文英握着呂潔的手說:

‘你還小,有些事你不懂。’呂潔又接着問她:

“以後呢?” 文英說:

‘一直是吵打不停,就這樣過着,到現在快二十年了。’ 呂潔問表姐:

‘為什麼不離婚?你不怕哪一天被他打死!’過一會,文英丈夫回來,一腳把門踹開,喊道:‘怎麼還不燒飯!’呂潔實在氣憤不過說:

‘姐被你打成這樣,還能燒飯?過去你們到我家,我們還叫你姐夫,其實你就是地痞流氓。哪兒有一點像是個大學教師。。。’那王八又拿起櫈子砸向呂潔,文英竟然站起來擋着呂潔說:

‘你敢打她!我就死給你看!’呂潔聽後簡直是欲哭無淚,她的個頭比他高,就毫不客氣地跳起來,抓住他的櫈子往他的頭上一推,他萬沒想到呂潔這麼厲害,一下摔倒在桌底下,等他爬起來,呂潔已走得無影無蹤了。”莉莉第一個說:

“呂潔是好樣的。”此時雯雯還沉浸在悲劇中: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真的嗎?誰能解答?”小芸問:

“這事怎樣影響到你的生活?” 雯雯說:

“如果文英一直處於戀愛狀態,悲劇可能就不會發生,難道不是嗎?”小芸說:

“我明白你的意思。”陽陽看整個氣氛十分低沉而怨恨。就想轉變一下話題:

“雯雯講了一個真實的故事,會給我們以人生啟迪。我給大家講一個乾隆皇帝怎麼能活到近九十歲的故事,愛聽嗎?”小芸說:

“聽聽也好。”陽陽說:

“大家都知道,幾千年來皇帝命不長,乾隆命最長,因為他有四勿十常。四勿是食不言,寢不語,酒不醉,色勿迷。十常是搓面,運眼,叩牙,彈耳,捏鼻子,伸肢,揉腹,屈膝,提肛,按足。”莉莉說:

“這是有科學道理,萬事不能太滿,生命在於運動。” 小芸說:

“這種說法與孫思貌的觀點,有異曲同功之妙。”雯雯問:

“他是誰?” 小芸說:

“人稱孫天醫,西魏人,141歲成仙,有養生十三法:梳發,運目,漱津,鼓耳,洗臉,敲頭,叩齒,擺腰,揉腰,攝谷道(提肛,即-吸氣提肛至難以忍受,再乎氣放鬆。),扭膝,散步,搓腳。”雯雯插進來說:

“我還有一句話要告訴大家,就是呂潔回家告訴她媽,她永遠不結婚,準備找個男孩相好到老。”

“真的嗎?” 莉莉。

 “不信,明天你們自己去問她。”陽陽悄悄問雯雯:

“你今天是否受文英遭遇的影響?”雯雯點點頭,然後面向大家:

“我很想唱《不了情》,它很能表達我此時此刻的心情。”大家一致輕輕鼓掌。

“忘不了。。。”她改了一些詞,結合自己的心情。旋律不變,唱的低沉緩慢,悠長悅耳,唱到“寂寞的長巷。。。”從低音流暢起揚,在顫音的修飾下,情深意長,出神入化,把四顆心揉在一起,隨着優美歌聲飄向遠方。

 

可能是因為“別時難。”儘管意猶未盡,但又很難活躍起來。每個人的心頭似乎都壓了一塊石頭。雯雯幫小芸把一些剩的東西帶回宿舍,莉莉和陽陽在門口等她們,這時莉莉問陽陽:

“明天還是後天再來一趟,離開前,你必須單獨陪小芸一天。”

當然,我也這麼想的,我明天上午來,在公園等小芸,晚上我請你們吃飯,三個人再。。。”陽陽有點說不下去,莉莉牽着他的手:

“不說了,明天見。”這時雯雯和小芸回來了。她們送陽陽和雯雯上車回學校。

 

陽陽準時到小公園,芸芸已等在那裡,他們還是身不由己地到了小教室。小芸還是喜歡坐在陽陽手上,頭貼在陽陽臉頰上,一句話也不說,倆人都閉着眼睛。不知過了多久,聽見有人說話,小芸很敏捷又很輕地站起來,一手牽着陽陽,向四周看了好久,只有聲音沒有人,陽陽站起來,沿着女兒牆走來走去。芸芸的眼睛老是紅紅的,還是陽陽先開口:

“我很快要走了,不管到哪兒,第一件事就是發電報給你,只能發給付老師,你要儘快回電報,只要你需要,我會趕回來幫你。把你送到分配單位,行嗎?”芸芸雙手扣在陽陽脖子上,笑着看着陽陽的臉,說:

“行,行。。。”她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流個不停。。。

 

天漸漸暗下來,他們到實驗室洗臉,但無濟於事,倆人眼睛都紅彤彤的,不好見人。陽陽親了親芸芸的眼睛,她說:

“吻不掉,最好在涼水裡泡泡。”倆人泡了一會,稍微好點。芸芸說:

“沒關係,莉莉是自己人。”但他們還是在人少的地方,轉了很久才到靠近飯廳的教室,芸芸深情地親了一下陽陽說:

“你等一會,我就回來。”她很快走了,過一會又回來,拉着陽陽走到飯廳,莉莉已買好一切。然後芸芸在前,莉莉在後,陽陽夾在中間,很快就到了宿舍。莉莉說:

“我忘了,今天是星期六,我們宿舍和隔壁都沒人,外面有工宣隊,這裡很安全。一般情況下,工軍宣隊不來女生宿舍。”小芸說:

“莉姐,我想喝一點酒。”莉莉立馬放下筷子:

“我去買,把書包傳給我。”她把東西放在床上,拿着空包出去了。陽陽抱着芸芸說:

“你休息一下,等莉莉回來一起吃。”芸芸閉着眼睛,爬在陽陽胸前,一句話也沒說。等莉莉進門,倒好酒才把她拉起來。莉莉笑着說:

“其實,我也想喝,壞了,這是認識你以後,才有的壞毛病。過去我和玉玉從來不喝酒。”陽陽說:

“不是壞事。第一,可舒筋活血;第二,可消愁除煩。當然要學乾隆皇帝,什麼都要節制有度。”吃着,喝着看外面下起雨來,莉莉把窗戶關上,又出去看看,臨近宿舍有沒有人住。然後又到廁所看了一下,沒有人,才進來叫陽陽上廁所,莉莉帶陽陽進去,芸芸在門口‘望哨’,一會陽陽就回到宿舍,等莉莉回來,芸芸才去廁所。男生呆在女生宿舍最煩人的就是上廁所。

 

莉莉和芸芸把桌子靠在窗前,窗外細雨紛紛,在微風的吹送下飄來飄去,雨點落在窗戶上,滴滴答答淅淅瀝瀝,室內三人都沉默無言。莉莉長長的睫毛上滾動着幾滴晶瑩的淚珠。這是他們在一起,第一次沒有笑聲,沒有歌聲。莉莉把二床被子放在牆邊,她靠在被子上,陽陽還是坐着,喝了一些酒,莉莉拉着他,也靠在被子上,過去三人在一起時,都各睡一張床,這是第一次穿着睡衣手拉着手,依偎在一起,不知什麼時候才進入夢鄉。第二天醒來,三人的眼睛都掛着淚水,在默默無言中告別。

 

陽陽回到系裡。陸阿姨告訴陽陽:

“明天起,不要到辦公室了,準備行李去報到。順便告訴肖峰和一個叫什麼來的,他們分到二機部絕密單位,也是明天停止工作。”過了一會,阿姨又說:

“你和肖峰離校時,系裡和院裡都有一個工宣隊領導和一名軍宣隊領導,系裡自然是我和小嬌,用學校轎車送你們上火車。到單位報道後,若有什麼困難,可來電報,我們會出面與他們交涉,直至雙方滿意。這是電報地址和聯繫人,他是軍代表,院辦負責人。”說完就示意陽陽,小嬌回去。這也許是好心的阿姨,在安慰陽陽而說的。到了樓下馬路上,小嬌對陽陽說:

“比起工宣隊,我們相處更長,軍代表一直是我,在系裡,我是領導,實際在我內心裡,你還是像我大哥,但願有機會,你能到軍醫院來看看我,你去過,所以不用留地址。你走時不管院裡怎麼安排,我和阿姨肯定會送你上火車。”陽陽第一次從小嬌嘴裡聽到如此感人的話:

“我一生很難忘了阿姨和你,只要有機會到海城,我一定會拜訪你們。請轉告阿姨,再次感謝你們兩人對我的關愛。”說完陽陽眼睛酸酸的,便告辭回宿捨去了。過了一會李娟來了,陽陽問:

“你怎麼知道我的宿舍?”

阿姨告訴我的。” 李娟。

“你來幹嗎?” 陽陽。

“我不能來嗎?” 李娟。

“哪裡的話,快請坐。” 陽陽。

“你快走了,你報到後給我來封信,這是我單位的地址和我媽的地址,你的第一封信寄到我單位。”陽陽說: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娟娟拉着陽陽的手:

“又來了,你說的我聽不懂。。。。本來要陪你玩玩,看來不可能了,你走時我會來送你。”

 

陽陽發自內心的喜歡這位天真無暇的少女,也許在未來的生活中碰不到了。陽陽說:

“你說話有條不紊,你是一天一天在長大,在成熟。” 陽陽感到十分幸運,離校前有這位好妹妹,他望着娟娟:

“我到後第一封信就寫給你,寄到你單位。一有機會到海城,第一個要看望的人,就是你小娟妹妹。而且還要陪你到靈洲玩一次,幫你鋪床,幫你洗澡,幫。。。”此時, 就像兩片榴花瓣,突然飛貼到娟娟的腮上似的,她兩頰排紅,喊起來:

“要死啦,不要,不要,都不要。。。”陽陽趕快說:

“是開玩笑,又不是真的。”陽陽真高興娟娟確實天天在變,越變越成熟,越變越可愛。

 

晚上,肖峰末經陽陽同意,就買了不少東西,還買了一瓶山東高粱酒,關起門來說:

“誰也不准進來。”他們兩人準備聊聊,吃吃,喝喝,再睡個好覺。肖峰喝了二口高粱酒,陽陽也喝了一口:“哇好辣!至少六十五度。”肖問:

“別人我不管,李娟你得小心,她爸是大幹部,你跟她什麼關係?”

“同志關係。”陽陽。

“我不是開玩笑,到底是什麼關係?” 肖峰。陽陽換了話題:

“你知道她多大?”

“總是二十左右,還能多大?” 肖峰。

“你再猜猜。”陽陽。

“什麼意思?” 肖峰。

“她還沒成年!”陽陽。

“真的!” 肖峰。

“肯定,才十六歲。”陽陽。

“小孩怎麼可以參加審幹組。” 肖峰。

“不知道,但也不能算是小孩,她現是護校三年級了。”陽陽。

 “那你呢?誰是你心上人?” 肖峰。

“應該是遠醫的芸芸。”陽陽。

 “我聽說了,而且遠醫校方領導也跟我說,有個於莉莉和蘇芸都是很優秀的女生,祝賀你有眼力。”陽陽問:

“絕密單位是什麼意思?”肖說:

“我也不清楚,就是政治上對你信任,否則會叫絕密?但不一定工作環境好。火車票都是軍宣隊買的,我知道到西站上火車,到烏魯木齊下車,有軍車來接,其它我就一點也不知道。趙旭分到哪裡?”陽陽說:

“分到四溪什麼濱市醫院,我經手的,很好。”陽陽繼續說道:

“今天是十分難得的一天,別着急,慢慢喝,以後這種機會還不知有沒有。”原本兩人並排坐,為了防止睡着,兩人各自坐在自己床上,肖峰說:

“萬一困了,一歪頭就入睡。”肖峰又問:

“班上有幾個留校審查,暫不分配?”陽陽:

“四個,都涉及到打砸搶。”肖峰告訴陽陽:

“全校三個系十個附院,有 一百九十八人因審查或打砸搶死亡,涉及二百多名學生。這些人留校審查後,根據情節輕重,再分配,或開除,或判刑。這次是來真的。”陽陽說:

“是呀!我聽說要抓四類人,具體不太清楚。”肖峰說:

“喝吧,離校也許是福。”他們談談說說快到天亮才睡,醒來已是下午三點。

 

十一。西北風情

 

火車一直向西,陽陽坐在靠窗位置。窗外一望無際的中原大地,林疏草茂,麥浪滾滾,一群群房屋點綴其間,牛馬飛鳥,一片生機盎然。然而在火車繼續向北後,窗外卻是一望無際的黃土荒原,沒有高大的樹林,沒有花草,沒有綠色,黃橙橙的,即使有幾株小灌木也是黃禿禿的。陽陽深信和江南相比,這是世界的另一頭。正在胡思亂想。。。,忽然有人輕輕的拍他的肩膀,回頭一看竟是一年級的秦虹,問她:

“你怎麼在這裡?”她笑嘻嘻看着陽陽:

“你又怎麼在這兒?”她當然認識陽陽,陽陽也認識她,但彼此在學校說話不多。她嘴大皮膚稍偏黃,短髮。

“你什麼時候上車的?” 陽陽問。

“跟你同時上車。” 秦虹。

“我怎麼沒看到你?” 陽陽。

“你怎麼能看到我呢,你是坐轎車,還有工軍宣隊送你上火車,我是自己爬上火車的。” 秦虹。

“那我上車後怎麼沒見到你?” 陽陽。

“我就在第一節車廂,你鼻子朝天,當然看不到我了。” 秦虹。

“真沒想到,在去報到的路上就碰見你。” 陽陽。

“說明我們有緣。” 秦虹。

“什麼緣?” 陽陽。

“我不知道,好了,江春華,告訴我你分到哪裡了,我好去找你。” 秦虹。

“我分到醫學院附院,你呢?” 陽陽。

“我分到縣裡,然後再分配。等安頓好,我到附院去找你。” 秦虹。

“歡迎,歡迎。” 陽陽。到了黃峽站,他幫秦虹搬東西,送她下車。下站便是終點站,省會金川市,陽陽下車直奔附院。報到後,被臨時安排在職工單身宿舍,休息二天,再開始工作。

 

陽陽坐車遊覽金川市,跟海城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當地人跟他說:

“一條街,二座樓,一個警察看四頭。沒有車,沒有橋,吃喝住宿不用愁。”陽陽從南門進去,唯一的一條街十分破舊,街兩邊全是賣吃的,也有幾家百貨商店,還有打鐵鋪,修自行車鋪。真是吃喝不愁,每走二步就有一家賣吃的,煙霧騰騰,羊肉味特濃,不到一小時全看完了。回家前,買了一大碗羊肉雜碎湯麵,一毛五分錢,真很好吃,雜碎燉的很爛,也吃得很飽。

 

回到醫院,去看了看未來居住區,職工宿舍。陽陽到處亂轉,發現很多外地人,有男有女,都像是受過高等教育,文質彬彬,眉清目秀。到了一棵樹下,見兩個男的坐在那裡談什麼,一見陽陽就問:

“從哪分配來的?”

“海城醫學院。” 陽陽。

“噢,老大城醫畢業的,來幾天了?”

“一天。” 陽陽。然後他們自我介紹:

“我叫尹清,他叫黃仲元,都是津港醫學院下放到此地的。”陽陽也自我介紹:

“我叫江春華,”尹清特別熱情,還邀請陽陽上樓坐坐,來開門的是一位典雅端莊的中年婦女,陽陽認為是尹老師愛人,便說:

“尹太太好!”這一來弄得倆人哈哈大笑,這時黃仲元也來了,陽陽趕快說:

“黃老師好。”黃問:

“你們笑什麼?”尹老師說:

“江春華把我們的大美女,說成我的太太。你說我這人有這福氣嗎?”然後尹老師叫大家坐下,女主人送來了一壺茶,三個杯子,倒好茶。陽陽想說感謝,但又不敢,有點尷尬。尹老師看出來了。趕快介紹:

“她叫余梅,是內科醫生。”然後指着黃仲元說:

“他搞普外,我搞腦外。”陽陽以十分尊敬的口氣說:

“你們都說我老師,而且是資深老師。一來就認識你們,實感榮幸。”他們住在一起,還是有點。。。,又是尹老師先說:

“我們津港醫院的職工,全部下放到這裡。有教授,醫生,護士,行政幹部。而且到這兒來的基本上是‘單身’,住單身宿舍,吃食堂的飯菜。一,二天還行,時間長了受不了,也很孤獨,所以就想出了一個搭夥的辦法。幾個合得來的人,合住家屬院一套間。這樣住在一起,每人一間臥室,共用客廳,廚房,洗漱間,也一起吃飯。大家把錢放在一起,輪流燒飯,有時誰有空誰燒。現在津港醫院來的,都是採用這種方式。”陽陽聽了覺得非常好:

“諸位老師,這應該算是一大發明,這樣解決了下放所碰到各種困難。太好了,老師們真聰明。”余老師:

“我們的發明,還得到新來大學生的支持,值得高興。”尹老師想邀請陽陽一起吃晚飯,陽陽婉言謝絕。

 

第三天去上班,陽陽被分到腹外科。這是外科最基本技能,腹外科熟練了可進胸,腦等更為專業外科。同時平生第一次拿到一個月工資,五十二塊錢。往家寄去二十五塊,存十塊,待存夠了還沈老師的手錶錢和現金三十元。還有一件事讓陽陽慶賀,就是婦產醫院就在旁邊,莉莉分到這家醫院。陽陽幾乎每天去問門房,有沒有海城遠洋醫學院的學生來報到。第一周醫院幾乎沒有安排正式工作,主要是參觀,熟悉工作環境,參加一些手術,當助手。他們以為陽陽和其他剛畢業學生一樣,什麼都不會。第一天看完了,見門診手術缺人手,就主動要求每天承擔一部分門診手術病人。

 

科主任是本醫學院畢業的醫生,大家叫他洪主任,他対陽陽說:

“你想學,沒問題,可隨時去。”陽陽說:

“我可以單獨做。”

“真的?” 洪主任。

“是的。” 陽陽。

“那還有什麼手術,你能單獨做?” 洪主任。

“闌尾切除,疝修補,胃穿孔修補手術等。” 陽陽。

“胃大部切除,脾切除呢?” 洪主任。

“當過多次第一助手。” 陽陽。

“太好了,明天你就去手術室。你自己看,能做的你做,不能的讓他們教你做,好嗎?” 洪主任又說:

“每年有二次下鄉巡回醫療,各一個月,新來醫生又要先去一次,行嗎?”

“沒問題,我家就在農村。”陽陽。洪主任說:

“下周去,走之前我會安排,把你會做的手術,再來一遍。還有,你會做男女結紮,包皮切除,扁桃體切除和刮宮嗎?”陽陽說:

“這些手術我在海城醫院都做過。”洪主任握着陽陽的手:

“太好了,這一周,這些手術都由你做,我叫護士長幫你。”陽陽在二周時間裡,每天工作十二小時,不管大小手術,一個也不放過。小的主刀,大的當助手。護士長其實是主任的監督,主任問她情況,她回答六個字:

“心靈手巧,罕見!

 

陽陽申請到一套搭夥房,結構都一樣,三個臥室,一個客廳,一間廚房,一間廁所浴室,準備莉莉來了共用。陽陽也想,如果把蘇芸調到這裡,就放心了,但現在還沒有一點消息。下鄉前三天,得知莉莉坐火車到金川,陽陽趕快去接人,在火車站,幾乎等了一個多小時,才看到莉莉從車廂走出來,陽陽迅速迎上去,倆人擁抱在一起,真像在異國它鄉再相逢,熱淚盈眶。簡單商量一下,決定現住在陽陽的“新家”,明天陪她去報到。

到家後,莉莉十分滿意,她在家洗澡,陽陽去買飯菜,還買了一瓶蓮花白酒。陽陽自離開海城後,還沒沾一滴酒。陽陽回來,莉莉正在收拾房間,穿了件白色小蘭花睡衣。陽陽把東西擺在桌上,倆人互敬一杯,感謝老天幫忙,又一次重逢。莉莉告訴陽陽,工宣隊催她幾次,不得已只得先走,芸芸和她在火車站分手時,倆人都哭成淚人。莉莉接着又說:

“據一位女工宣隊透露,芸芸可能分到五盤山,那裡很荒涼,一個女生單獨在那裡工作,很可怕,也很危險。所以,你趁着這次下鄉,能否找個接收單位,分到這裡來,至少可以互相照應。”吃完,莉莉可能因高興而多喝一些,有點醉。陽陽扶她進屋先睡,他洗簌完也睡了。

 

醒來,第一件事要去報到。走路五分鐘就到了婦產醫院,很快辦理完手續。也是三天后上班,發工資,報銷車費,住宿費等。按當時規定,只要不結婚,每年有一次免費探親假,結婚後就沒了。莉莉到郵局發電報給芸芸,上午發出,下午就收到芸芸回電說,已知將被分配到五盤山。陽陽和莉莉聯名發電報,告訴她,要儘可能留在學校不出發,等待這邊找接收單位,以便改分配方案。

 

陽陽和內科醫生,一名麻醉醫師,兩名護士坐一輛救護車,下鄉到青縣。開車一小時就到了,他們住在縣醫院。在青縣與附院間有個農場,是軍墾農場轉交給地方的,但獨立為縣級單位,這次陽陽也得去。秦紅和呂潔也在此縣,但分到二個相鄰公社衛生院。還有一個衛生院是去年分來的,男生是遠醫的,女的是城醫的,屬戀愛對象,但幾年也沒結婚。

第一天他們去拜訪了這三個衛生院,秦紅的衛生院很遠,平時只和另一護士住衛生院,房間裡只有一個土炕和一張桌子。開頭幾天,一人躺在土炕上,淡黃的燈光下,流淚到天明,備感冷漠,孤獨和煎熬。陽陽來後十分高興,跟着救護車到呂潔衛生院。也一樣幾間小房子,還有幾間所謂病房,空無一人。門診室里中間放一個煤球爐,燒自己做的煤球取暖。住的房間和秦紅的一樣大,一個土炕一對舊桌椅,一盞昏黃的電燈。廚房裡有一個土胚灶,上面有一個鐵鍋和溫水的鐵罐,一個當地老頭是燒飯師傅,沒有燒飯技能,只因他是老光棒,無兒無女的五保戶,為照顧他,讓他在這兒燒飯。陽陽問呂潔:

“飯好不好吃?”她說:

“我從來沒吃過老頭燒的飯。你看了准吐,什麼都是髒兮兮的。”陽陽實在為她們擔心。特別是呂潔,長得那麼漂亮,安全嗎?她說:

“晚上睡覺前先插門,然後再頂上一根木頭。”在小飯館裡吃飯時,她悄悄告訴陽陽,準備棄職回東湖市。他們都很想到另一衛生院看看蘇,文兩位醫生,但沒法回來。陽陽建議她們請三天假,跟着救護車玩玩,再送她們回來。這次出來方醫生負責,陽陽跟他講後,表示同意。她們也上車一起到蘇醫生衛生院。陽陽和文醫生一起做了闌尾手術和疝修補術。還和蘇醫生一起做了一個結紮和一個刮宮手術,他們在這裡住了二個晚上。

 

他們很熱情地招待大家吃了一頓飯。同學之間自然會講真話,不結婚,就是為了每年一次免費探親假和準備找機會離開這裡,當然有時會偷偷同居。她們有伴,比秦紅和呂潔好多了。接下來到農場,她們很想去,但假期到了,只好明天送她們回去。

 

第二天早晨一批新到的和原分到縣醫院的醫生,準備在西漢渠比賽跳水游泳,陽陽,秦紅,呂潔也去湊熱鬧。

這裡是黃山河流域,河渠縱橫,醫院旁邊是一條很大的西漢渠。橋下有一深潭,六人準備跳水,再往前游200米,看誰快。陽陽問一位醫生:

“過去在這裡有過跳水比賽嗎?”他說:

“沒有,這是第一次。” 陽陽又問:

 “有人下去探過水情嗎?” 他說:

沒聽說。”果然,第一個跳下去的是去年從某醫學院分來的王醫生,跳水姿勢很標準,可一入水,等了三十分鐘不見浮起來。然後有人亂喊“死人了!”“死人了!”誰也不敢再跳了,誰也不敢下去救人。醫院的幾個醫生用長竹竿在水裡輕輕搖來擺去,毫無結果。他愛人陳醫生抱着半歲的兒子,在橋頭哭得是死去活來。

 

秦紅和呂潔,都說要來金川玩,想住陽陽的“家”,陽陽滿口答應,在悲劇中送走她們。他們一隊人馬繼續巡回醫療,來到南湖農場。該農場醫院是平房“四合院”,整個結構呈長方形,南邊是正門,北邊四間,東西各五間,很對稱。有二間是手術室,一個會議室,二間辦公室,二間門診室,二間病房,全是土胚房,十分簡陋。下午開了歡迎會,三個醫生中,只有一名是正規大學畢業的。院長姓葉,是轉業軍人。葉院長,方醫生和陽陽開了一個碰頭會,主要討論有什麼事需要醫療隊幫助解決。他們決定在農場工作三天,陳醫生負責內科門診,陽陽負責手術。農場醫院沒有婦產科,刮宮,結紮,卵巢囊腫等,由陽陽在手術室負責做掉。當地一位宮頸癌患者,要約診到附院去解決。葉院長和陽陽談了婦產科缺人問題,陽陽就把蘇芸介紹給葉院長,一聽是海城遠醫的,教授家庭出身,又是末婚女生,十分高興。陽陽說:

“如果葉院長真喜歡,要給遠醫寄正式公函,願意接收蘇芸。”葉院長說:

“沒問題,明天黨委開會,就可決定,請你寫個蘇芸簡歷。”陽陽當場寫了蘇芸出生年月日,家庭成員,學歷,未婚等。臨別還交給葉院長一封信,是尹清老師寫給他的,也是在三年前下鄉時認識的,一直保持來往,葉院長看信後說:

“江大夫,你是海城醫學院畢業的,太好了。以後有事可直接找你嗎?”陽陽:

“當然。”第二天,剛下手術台,葉院長拿了一張紙,要陽陽看:

“這是黨委討論後的公函草稿”陽陽看後說:

“您能否加一句:邊疆缺醫少藥,望速安排分配到本農場,我們代表邊疆患者,萬分感謝你們的大力支持。”

 

在農場三天很忙,也很愉快。他們十分大方。天天三頓飯非常豐盛,特別是晚餐,酒,肉,魚,羊全是農場自產,他們自製的江米白酒在當地相當有名,走時幾乎堆了半車東西。告別時,葉院長悄悄告訴陽陽:

“你回去後,幫我解決一下關於蘇芸進修婦產科問題,最好在你們醫院。”

“我回去立刻找婦產科主任,然後我會寫信告訴你結果,估計沒有問題。”葉院長連說:

“拜託,拜託。”

 

其實到處都一樣,小醫院,下級醫院都希望和大醫院或上級醫院搞好關係,爭取掛鈎,特別要有“熟人”。當然金川的市醫院,區醫院也想方設法和附院掛鈎。下鄉前尹老師笑着說:

“剛分配來,下去鍛煉有好處,他們很淳樸,不會虧待你們。”這半車肉菜,不送回去會放壞,方醫生有經驗,說:

“這半車肉菜,水果,香油,白酒等,拿回去我們幾個人也吃不完,會壞掉。我想不要浪費,大家自選一些你喜歡的,拿幾包帶回家,剩下的我和江大夫交給領導,由他們處理,好不好?”大家異口同聲說:

“同意。”陽陽選了一些牛羊肉,水果,一瓶香油和二瓶酒。當地的香油,白酒十分有名,讓莉莉嘗嘗。方大夫要大家明早八點,在車隊集合到另一個縣。回到家,莉莉正在燒飯,見陽陽拿了那麼多東西,連問:

“很貴吧!全是好東西。”陽陽說:

“是南湖農場送的。”陽陽從來沒有自己燒過飯,炒過菜,現在要學了,不能讓莉莉一人忙。晚上炒了一盤羊肉片,一盤牛肉片,其它切成大塊紅燒。多放些鹽讓莉莉一個人慢慢吃。

 

第二天去的第一站是寧縣,和縣醫院領導座談一小時,認識了一位去年分來的內科範大夫。他告訴陽陽,下午要去的大隊,有一位做狗皮褥子能手,你可以給定金訂做一張,我到金川時,給你送去。陽陽說:

“謝謝,我一定做一張或二張。到時麻煩你帶到附院來,我在外科,住家屬院。”

 

到了大隊,聽說省里來醫生免費看病,病人排了很長的隊。大隊書記親自維持秩序,方大夫和一個護士,負責內科的一切病人;陽陽和一個護士,負責外科患者;赤腳醫生負責發藥。為了省時間,不開處方,醫生口頭說服用什麼藥,赤腳醫生當場就發什麼藥。其中一名年輕婦女說屁股腫痛,屬外科。為慎重,由護士陪着,到房間內檢查,陽陽一看肛門損傷,有的區域已結疤,但還流鮮血,容易治,但原因有些不明,陽陽穿上手套進一步檢查,竟然發現處女膜完整。陽陽問病人:

“有沒有結婚?”

“結婚三年了。” 病人說。

“同居嗎?” 陽陽問。

“同什麼?聽不懂。”護士告訴她:

“大夫問你和丈夫天天睡在一起沒有?”

“有,有。” 病人回答。

“有沒有發生關係?” 陽陽問。病人說:

“有,天天都有,就是不懷孕。”陽陽起身出門,叫護士把婦女主任和書記叫來,陽陽對他們悄悄說:

“他們不懂過夫妻生活,估計是無知,不懂。請你們做她丈夫的工作,要立即停止不正確的性生活,我才能給她清瘡。”書記対陽陽說:

“這裡有一個病人來不了,病了很久啦。能不能請你去看看他。車開不進去,但我可以用自行車把你帶過去。”

“什麼病?” 陽陽問。

“腳腫。” 書記。

“那兒?” 陽陽問。書記:

 “關。。彎”然後手指膝關節。陽陽拿了一個消毒針管說:

“走吧!”

 

到了病人家,是一間土房,見一中年男子躺在炕上,雖然頭髮蓬亂,衣衫不整,但他的氣質不像是當地農民。被子破舊,幾乎沒有家具。倆個孩子,一個在門外,一個在門內。只有二間,裡間有一中年婦女,估計是女主人,真是家徒四壁。陽陽感到有點心酸,趕快檢查關節。右膝關節腫的像個大饅頭,觸診時,有明顯的波動感。陽陽十分有把握治好此病。它叫化濃性關節炎,先保守治療,不行再切開清瘡引流。用酒精局部消毒後,一針進去抽出一筒淡黃色的膿液,第一次就抽出進二百多毫升。病人笑了,說不脹不痛。書記也說:

“不愧是大醫院來的大夫。”陽陽對書記說:

“得麻煩一下,我們回去拿生理鹽水和抗菌素,我還要給他清洗。”書記:

“走,你不要管我,要怎麼幹,我都陪你。”回來後,陽陽先用生理鹽水洗濃腔,再注抗菌素。走時吩咐他每天按時吃藥,又重複說:

“這兩種藥,六小時各吃一片,不能停,共七天。我每天回來一次,給你洗濃腔。注意你必須要下床活動,也要讓有病關節活動,切記!”回大隊路上,書記告訴陽陽:

“患者是京都下放的幹部,不會種田,拿不到工分,我只好給他一些雜事做,生活十分可憐。”陽陽問:

“來這裡多久了?”

“快三年了。”書記又說:“如果你能治好他的病,就等於救了他一家。”陽陽:

“我會盡力,而且我很有把握給他治好,不過可能要到醫院開刀,行嗎?”

“最好是在衛生院,這樣可省錢。”

“行,手術所涉及器械藥物,我們會帶來,我們醫院有規定,下鄉期間一切免費。”陽陽又補充:“書記,你是大好人,這樣關心窮苦人家,是貧下中農的好書記。”書記:

“看他一家這樣,心裡難受。”陽陽問書記:

“縣醫院醫生范大夫說。這兒有一個做狗皮褥子的能手?”書記:

“有,就在旁邊。”陽陽:

“能去看看,我想做一或二張狗皮褥子。”書記說:

“那沒問題,但你要自選狗皮顏色。”到他家一看,也是土房,也是炕。進門有一院子,院子周邊有四間房,顯然比一般人富足,有一個中老年人和一位年輕女子。書記說明來意後,十分熱情。陽陽準備做二張,選金黃色的毛,書記對他說:

“你要做得最好,要價合理,這是我朋友,是省里最大醫院的大夫,做二張,你能三天內先做一張,另一張可以後交給我。”那褥匠連連點頭:

“沒問題,沒問題。我會連夜做,你後天來取。一般我收二十五元一件,對你朋友,二件收二十元。書記。你說可以嗎?”書記還是很嚴肅:

“價錢就按你說的,但質量必須保證,否則我要你重做,懂嗎?”然後書記給她十元錢,陽陽說:

“到大隊後,我還你。”書記:

“江大夫,你太瞧不起我了,你為我們大隊看病,這是我們大隊送你的禮物,禮小了點,但是我們大隊社員的心意。”陽陽:

“謝謝,謝謝。”

 

接下來還做了一件無人敢相信的事,就是在社員家裡的土炕上做男女結紮手術。上面拉一塊消毒白布,炕上放一塊消毒白布,麻醉師在炕上打麻醉藥,護士鋪消毒巾,陽陽做手術。光手術本身,十五到三十分鐘就能做完,第二天連續做了九家,竟沒有一例感染,不是奇蹟?!

 

醫療小組,包括司機的早,中飯在招待所吃,幾乎每天晚上,由大隊宴請我們,酒肉菜十分豐盛。他們在附近三個大隊呆了十天,陽陽每天還要去給關節膿腫患者,抽膿清洗注抗菌素。到第五天病人就基本能正常走路了,最後一天陽陽去告別,才知道他叫方明,是京城某部下放幹部,至於下放原因他沒說,他要了陽陽的姓名地址,一再表示謝意。陽陽說:“這是我的職責,救死扶傷。以後如有事你可以寫信給我,或直接到醫院找我。”離開前,陽陽把口袋裡僅有的10塊錢放在他桌上。

 

書記來告別時,告訴陽陽:

“那褥匠技術好,品德一般,他兒子可能有生理問題不能同房,他怕兒媳離婚,就代替兒子和兒媳睡,弄得影響不好,兒子也出走不回來了。那二個褥子做好了,我檢查了,做得很好,為避影響,我包好放在洪大夫那裡,你可去拿。”陽陽說:

“謝謝!謝謝!這是我的名字,地址和二十元錢,有事可來找我。”書記補充說:

“這皮褥子是經過大隊隊委會討論,由大隊送給你的,不是我個人送的,所以我不能拿你錢。”說完就把錢退還給陽陽。

 

一個月下鄉結束了,陽陽的收穫也很大,回家時路過洪大夫家,拿了二個褥子回附院。到家趕快叫莉莉看看狗皮褥子,倆人都沒見過,一展開,果然漂亮,遠看就像一隻小老虎平臥在炕上,頭,鬍鬚,鬃毛清晰可見,四隻爪子平伸向四角,全黃色鮮艷發亮,手感柔軟。莉莉說:

“掛在牆上就是一幅畫,誰捨得用?太珍貴了。”陽陽說:

“你喜歡就選一個。”

“為什麼?” 莉莉。

“有一個是你的。”陽陽。

“還有一個呢?” 莉莉。

“是送給芸芸的。” 陽陽。

“那你哪?” 莉莉。

“我不需要。”莉莉又動情了,抱着陽陽搖來搖去說:

“你真好,什麼事都想到我們。”陽陽說:

“你先選一個。”莉莉說:“不,等小芸來了,讓她先挑。”突然一轉身說:

“不用等,明天下午她就來了!”

“真的?”這次是陽陽把莉莉抱着舉起來,搖來搖去。莉莉把幾分電報和南湖農場的來信給陽陽看。陽陽說:

“葉院長真好,我得好好感謝他。”

“哪個葉院長?”莉莉。

“是芸芸未來的領導。” 陽陽。莉莉說:

“明天只能你去接小芸,我值班。”

“好的,準備一些好菜飯,明天晚上要好好慶祝一下。” 陽陽看了一下電報,又說:

“從電報看,是不同於我來的車次,恐怕要在火車站旁住一晚。聽說尹老師有朋友在那裡,我去問一下。” 到尹老師家,他寫了一封信,還畫了圖,怎麼去他的朋友家。莉莉說:

“這也好,我了解玉玉,她表面很清高,不說話,但內心的情感像火焰一樣,非常熾熱,但又很脆弱,經不起感情衝擊。你陪她一晚,一個多月的折磨怨怒,讓她釋放一下,回家就會好多了。”陽陽:

“還是莉莉最了解芸芸,她能認識你,真是前生修的福。”

 

早上起來,陽陽去主任辦公室匯報了一個月下鄉的情況,洪主任說:

“江春華同志,你的第一次下鄉,大家評價很高。經組織討論同意,你未來接尹大夫和黃大夫工作,就是說,明天開始,由黃大夫帶你做腹外手術,尹大夫帶你做腦外手術。等基本功熟練掌握後,能獨立做普外全部手術時,就到京城醫學院進修腦外科。這樣的安排你同意嗎?”陽陽高興地說:

“十分感謝洪主任栽培,完全同意。”洪又補充交代:

“他們兩人,很快要回津港,所以你要抓緊一切機會做手術,有手術就做,加班時間我會還給你。就這樣,我還有事,你先回去休息,明天回來有手術要做,沒手術,你就自己安排。”

 

下午陽陽騎自行車去接芸芸,路上拜訪了尹老師朋友。他姓侯,五十歲左右,房子很大,好幾間,全是磚木結構,而且各自獨立,有路相通。房子之間全是花園,菜園和林園,格外漂亮。老侯是十分通情達理之人,他把陽陽帶到稍遠一間房,裡間有二個臥室,各有一張床。他把鑰匙交給陽陽說:

“尹大夫說了,你是來接未婚妻的,你們住這間房,你們來和離開,都不必跟我說,走時把鑰匙放在門邊木匣子裡就行了。我們也不會干擾你們,好不好?”陽陽說:

“謝謝你,以後我還會來拜訪你,向你致謝。明天我在九點半之前要趕回去,十點還有胃大部切除術,走時我會把鑰匙放在木盒裡。”老侯十分爽快說:

“好的,你就自己安排好,這裡很安全,再見!”他是頗通人性的知識人。

 

陽陽騎自行車到火車站,這是十分荒涼的地方,前無村後無店,周圍全是光禿禿的山巒。偶爾可見幾棵山棘樹,孤零零,乾枯枯的隨風搖擺。沒有火車恐怕連個人影都找不到。可不遠的侯家卻綠綠蔥蔥,似北國江南。

 

天色漸暗,夕陽也無光,天空地上無處不是黃沙朦朧,渺無生機。又一列火車到站,陽陽一會跑前一會跑後,最後到出站總口,向左右張望觀察,果見在第三列車門口,站着一位穿藍白鑲嵌裙子的女子,陽陽趕快跑過去,還沒站穩,她竟然一躍而下抱着陽陽不放,而腳扣在陽陽的腿上,他輕輕地拍着她的背,來往人群都用既羨慕又說不清的眼神看着這對戀人。好一會陽陽說:

“大家都在看着我們,把腳放到地上。”陽陽又說:

“你的包丟在地上,我要拿起來。”沒辦法,他只好一手拿包,一手托着芸芸向自行車走去。芸芸要坐在前面,陽陽不讓說:

“這裡上下坡很陡,很危險,你坐後面抱住我的腰才行。”騎了一會,她說要下來,還沒等車放穩,她就迫不及待又親又抱,折騰了半天,才讓上車。過一會又要停下,鬧來鬧去。就這樣不到三十分鐘就下來三,四次,到了 “家”,陽陽暗示不准說話,點支蠟燭簡單洗漱完後就睡了,一個晚上她纏在陽陽身上沒離開一分鐘。

 

第二天把房間清理乾淨,陽陽仔細檢查了一遍才離開,九點前就到了第二個“家”。芸芸十分驚奇有這麼好的“家”,又乾淨,又舒適。等陽陽去做手術後,她就一人在家,洗洗弄弄,自得其樂。陽陽做完手術回來,芸芸已打扮的煥然一新。她關上門,立即把陽陽推到床上打滾,陽陽想把她抱起來,卻發現她,膚如凝脂的玉體只穿了一件睡衣。陽陽趕緊把她拉到懷裡說:

“莉莉馬上就回來,快穿好。”

“那你幫我穿。”

“好,快一點,配合一點。。。”等穿好衣服,陽陽本來已累了一天一夜,又做了一台手術,覺得有點頭,而且   滿頭大汗,芸芸好像明白了,趕快拿冷毛巾幫陽陽擦汗,又趕快去調水讓他洗澡。此時陽陽聽到莉莉回來,倆人又在床上滾來滾去,亂喊亂叫,不像個知識分子的樣子。

等陽陽出來,她們也鬧夠了。他們決定不燒飯,到職工食堂買些飯菜,為照顧芸芸,基本上買的全是牛羊肉,家裡有蔬菜和昨天做的米飯,遺憾的是沒有黃酒和米酒,只能喝南湖白酒,莉莉,芸芸只吃了幾口,主要侍候陽陽吃好。目前這一切都是陽陽奮鬥來的。

 

芸芸報到後,只在南湖農場熟悉環境,為了芸芸的安全,領導安排她和一位當地護士合住一間,那護士的家就在農場內,如陽陽,莉莉去了,她就回家睡。這是一間土胚平房,二張床一張桌子,沒有土炕,比較乾淨。第二周就到陽陽醫院婦產科進修半年,芸芸長得漂亮,又是個大學生,未婚,走到哪裡都很受歡迎。當然,進修期間三個人又住在一起,這應該是緣分吧。

 

一天陽陽做完手術回家,只見莉莉的衣服,卻沒人影,陽陽邊叫邊查看每個房間,在浴室發現莉莉一絲不掛地躺在水缸里。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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