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目睹過車禍現場，但我親眼目睹過那些因為車禍而失去至親的人，他們的痛苦，與絕望。

幾年前，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把我們一家人拽進了一團深不見底的黑暗漩渦里。

電話里的男人有些神志不清，他呢喃着：“你姐出事了，派出所打電話讓我去認屍。”

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半晌才反應過來，打電話來的是我先生的二姐夫，那出事的必定就是他的二姐。

怎麼可能？前天我們才開過微信視頻。二姐才三十歲，她還有兩個年幼的孩子和一對年邁的父母，這不可能！

我把手裡的電話遞給我先生，要是此時面前有一面鏡子，我想，我一定會被自己蒼白的臉色給嚇到。

先生聽了電話，先是遲鈍了幾秒，然後順着椅子滑到了地上，全身哆嗦。

他看了我一眼，說：“姐出車禍了，人走了。”然後，大口的喘着氣，一雙手在胸口反覆摩擦，試圖平緩自己的呼吸。

這一刻，我覺得周圍的空氣都凝滯了，我不知道接下來我該用什麼樣的情緒來面他。我不能太過冷漠，我怕他會覺得我冷血，我也不敢太過悲傷，我怕，我的失控會催化他精神的崩潰。

我小心翼翼的走過去，陪着他坐在地上，撫摸着他的後背，輕聲說：“還不確定就是姐，你先冷靜些。”

我這句話徹底擊潰了他，他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他問我：“我姐還那麼年輕，為什麼？為什麼？”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為什麼？是啊，真想問問老天，為什麼要做這樣殘忍的安排？

兩天后，幾經周轉，先生總算是親眼看到了姐姐的屍體。

那是一張毫無血色的臉，暗紅色的嘴唇微張着，額頭處一塊顯眼的淤青在那張蒼白的臉上看起來格外的深沉。醫生說，這是姐姐身上唯一的傷，也是最致命的傷。

這是一場意外。姐姐是和朋友一起出行的，她坐在副駕駛，沒有系安全帶，在一個急彎位置和一輛黑色越野車正面相撞。這場事故牽連了六個人，卻偏偏只有她丟了性命。

有時候想想，老天爺真是不公平，憑什麼死的就是我那年輕的姐姐？可轉念一想，自己確實不該有這樣邪惡的想法，畢竟，這樣的意外誰都不願意發生，既然已經發生，那就請老天爺慈悲一些，能饒恕一個是一個吧！

我公婆身體不好，我和先生原本商量着把這件事隱瞞過去。可在農村，這種事一出必定會傳得沸沸揚揚，老人家到底還是從別人的嘴裡探聽到了這場事故。

公公得知真相的當天就心臟病復發，在醫院裡住了整整一個月。婆婆原來左眼就有眼疾，後來因為悲傷過度，眼淚流的太多，把右眼也感染了，也在醫院裡待了好一陣子。

我想，世間最大的痛苦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了吧？

我先生在後來的半年裡頻繁的做惡夢，先是夢到小時候趴在姐姐背上睡覺，和她打鬧嬉笑，然後又突然出現姐姐坐在那輛汽車裡朝他呼救的畫面，每次夢醒，他總會嚇出一身冷汗，然後，徹夜無眠。

車禍就像是一個魔鬼，奪走了我姐姐原本鮮活的生命。要不是這場意外發生的與我近在咫尺，我可能永遠都會覺得死亡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可它還是來了，勾勾手指，便帶走了我們最親近的人。                                                           

我們或許無法預料意外會在何時發生，但我們可以做到防微杜漸，認真遵守每一條交通法規。畢竟，這個世界少一起車禍，就會多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