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 讀心

文/紅葉

第九章 為何愛會變成災(下)

夏琳再次出現在俞洛面前時，她的神色疲憊不堪，垂頭喪氣。那一刻俞洛猜測到了大致情況。

夏琳說發生了一件倒霉的事情，導致她又和媽媽發生衝突。這回鬧得太厲害，鄰居報警，警察來了，就連消防員都驚動了。

“ 是一件什麼事情導致你們起衝突呢？” 俞洛問。

夏琳不願回答。

俞洛溫和地說：“ 如果你不想說，就不用說了。”

夏琳說媽媽的情緒失控，和她大吵大鬧，在房間裡尖叫，摔東西，砸碎了花架上的花盆。她氣瘋了，跑到廚房裡拿了一把鋒利的刀，打算割腕自殺。媽媽過來搶刀子，混亂中劃傷了她的手臂，鮮血直流。

“ 當時腦海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夏琳說。 

她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後，抱起女兒準備離家，媽媽拼命阻攔。她就跑到樓上臥室，反鎖了門。從窗口放梯子下去，結果梯子太久不用有一節突然斷了，她們被困在梯子上，吊在那裡不上不下，女兒嚇得嚎啕大哭，虧得鄰居報警，消防車出動才把她們母女倆救下來。

俞洛想象着那個大型的災難場面，感覺有些心酸，特別是對那可憐的小女孩，他覺得很抱歉。

夏琳說她已經從媽媽那裡搬出來住了，新家的地址她沒有告訴媽媽。與男友也分手了。

俞洛說：“ 如果是患了抑鬱症，病人的自知力是存在的。即便發展下去， 既不會瘋也不會傻，最嚴重的結果就是不能忍受痛苦而自殺。而大多數的抑鬱症患者通過有效的心理治療都是可以治癒的。”

夏琳點頭，表明她在認真地傾聽着。 

俞洛繼續說下去：“ 而精神分裂症則不同，會影響病人的認知系統，還會影響到病人的情感、意志與行為。精神分裂症患者通常不承認自己有病，因而拒絕治療，其自知力不完整或者缺失。

我有個建議,你能讓你媽媽去醫院做個檢查，診斷一下她是否患有精神分裂症？”

夏琳聽後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她立刻拒絕，說：“ 您是讓她去精神病醫院嗎？不，不行。她已經這麼老了。我只希望她能在家安度晚年。”

俞洛看着夏琳，看到她眼睛裡的憂慮。他知道，她意識到她媽媽精神有問題，但就是不願意面對現實。現實是無情的。但人非草木，豈能無情？

他想要幫助她，就必須讓她直面殘酷的、無情的現實。他說：“ 目前你母親的狀況已經超出了你所能夠承受的範圍，必須尋求更專業的幫助。如果她真有精神方面的問題，就積極治療。現在有許多效果很好的藥物，等她狀態穩定後，完全可以正常地生活。”

“ 那是不可能的。她不肯去醫院，我也不能強迫她。” 夏琳說。

“ 諱疾忌醫，是一種鴕鳥的行為，只會讓病情越來越嚴重，最後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俞洛說。

夏琳生氣地站起身來，準備走了。

俞洛對她說：“ 心理諮詢時間還沒到，請你先不要走。希望我們能繼續談談，聊些輕鬆愉快的話題。”

夏琳沒有理他，說：“ 我還有點事情，以後再聊吧。” 說完後她就拉開門，逃一樣地消失了。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時間過得飛快，半年過去了。

這天下午，俞洛在工作室里，進來的人竟然是夏琳。他很驚訝，同時又覺得喜悅。

“ 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俞洛道。

夏琳整個人的狀態完全同以前不一樣了，一掃從前的抑鬱消沉， 顯得自信從容，神清氣朗。

她說：“ 我換了一家律所工作，業餘時間開始學習時裝設計課程，明年就可以畢業。到時候我準備開一間時裝小店。女兒的情況也好多了，有女兒陪伴在我身邊，我們母女倆開開心心地過日子，感覺很快樂。”

俞洛為她感到由衷的高興。

夏琳說：“ 您曾經問過我，導致我和母親發生衝突的那件事情是什麼，現在我可以告訴您了。”

俞洛其實已經猜測到了大致的情況，夏琳敘述的經過也證實了他的推測。

夏琳說，自從媽媽得知她交了新男友後，就一直很妒忌。媽媽不知在哪裡弄到了男友的電話號碼，打電話給男友，說了她的許多壞話。而她並不知

道媽媽私下和男友聯繫的事情，一直被蒙在鼓裡。

“ 那天我和男友討論起旅遊路線，一時意見不合，我有點煩躁。男友就說，難怪你母親都說你如此這般。。。他提到了一些只有我和媽媽才知道關於前夫的事情。”夏琳說。

她非常生氣，與男友吵了一架，不歡而散，旅遊計劃告吹，連預訂的機票

都取消了。

夏琳回家後指責媽媽，媽媽抵賴，又是一場大大的衝突。至於後來的事情，俞洛已經知道了。

夏琳說：“ 那天我離開後，冷靜下來想想您的話也有道理。我去醫院精神科諮詢，發現有不少人有精神病方面的問題，但只要不發作時，就可以正常工作、生活。有病也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情。確實，諱疾忌醫，只能讓病情越來越嚴重。因為媽媽不聽我的話，所以我請姨媽有機會勸說她儘早就醫。姨媽說，媽媽現在已經開始吃藥治療了，狀態也好多了。”

俞洛問：“ 你和媽媽見過面嗎？

夏琳搖頭，神情惆悵，眼裡泛起淚光，說：“ 她從來沒有問起過我們的情況，也從不打電話，不回覆信息，不願見面。她唯一聯繫的親人只有她的妹妹。但是她的經濟沒有問題，衣食無憂。”

看來母女倆都做出了相同的選擇，夏琳遠離了媽媽的生活，媽媽也遠離了她的生活。

值得欣慰的是，夏琳說女兒現在上小學了，開朗活潑，成績優秀，還交往了幾個要好的小朋友。她也會盡力給女兒提供一個充滿愛和安全感的家庭，不讓家庭的悲劇重演，斬斷那可怕的輪迴。

俞洛亦感覺欣慰。往日不可追，來日猶可期。歷史不能改變，但是可以改變現在。想要改變下一代的命運，就從改變自己這一代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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