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 讀心

文/紅葉

第二十一章 讀讀自己的心

這天華叔讓俞洛到總部來見面，還特地關照他：“ 今天換件新衣服，刮刮鬍子，打扮得清清爽爽的。”

不知又是什麼重要的任務，俞洛認真對待，去理了個發，洗澡換好了新衣服，噴了古龍水，準備出發。 照例是有輛車來接他，司機戴着墨鏡，沉默地送他到達目的地。

華叔約俞洛在總部花園的蘭室見面。

蘭室的環境幽美，顧名思義，裡面栽種了形色各異許多珍貴品種的蘭花。引來一道小溪，蜿蜒地流經室內，碎濺瓊瑤，潺潺私語，又從東南牆角洞口處流出去了。

那些爭奇鬥豔的蘭花不是栽在花盆裡，而是種在山石間，綠樹藤蔓上，或是疏籬邊。微風來時，送來隱隱清香。坐在蘭室里， 仿佛置身於大自然的美景之中。

“ 徒弟啊，你的年齡也不小了，是時候考慮你的終身大事了。” 沒想到見面後華叔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

華叔接着說：“ 我在像你的這個年齡，早就生了一堆孩子滿地跑了。”

“ 師傅，您的年代怎麼能同我們現在的年代比呢？ 那時候十五、六歲就結婚了吧，現在找十五、六歲的老婆是要坐牢的，刑法了解一下。” 俞洛回應。

“ 嗨，你現在膽子肥了， 敢同師傅頂嘴了。” 華叔瞪眼道。

“ 不敢不敢。” 俞洛趕忙賠笑：“ 謝謝師傅關心我的終身大事。那師傅準備給我介紹什麼樣的佳人呢？” 

“ 你看莎莎怎麼樣？” 華叔說：“ 長得漂亮，性格好，又開朗大方，懂禮貌，能文能武，還精通廚藝、刺繡。” 

華叔口吐蓮花，將莎莎好一通夸。

“ 她也挺關心你的，上次你受傷她還到醫院來看過你，可惜那時你還沒醒。這麼好的姑娘，不能便宜了外面的臭小子。咱們內部解決了吧，肥水不流外人田。” 華叔那架勢仿佛恨不得讓俞洛和莎莎今天就定婚，明天就領證入洞房。

“ 可是我們平時除了工作外，沒有更多的接觸。” 俞洛說。

“ 那今天你們就可以好好聊聊啊，好好接觸一下。”華叔一拍大腿說。

這時，莎莎進來了。

俞洛的眼前一亮。莎莎今天打扮得很漂亮，穿着水紅色波紋低胸連衣紗裙，盤了個精緻的髮髻，劉海從額頭兩邊松鬆散落，潔白的耳垂邊點綴着兩粒紅寶石耳墜。淡掃娥眉，薄施胭脂，一抹唇紅似櫻桃。

俞洛平時見到莎莎時她總是一身戎裝，英姿颯爽。沒想到她今天穿上長裙，化了淡妝，顯得很是有女性嬌柔嫵媚的味道。

莎莎看見俞洛也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他會出現在這裡。俞洛心想看來莎莎肯定事先也並不知情，今天是被華叔撮弄來相親的。

華叔示意俞洛表現出紳士風度，替莎莎拉椅子，請她坐下。莎莎仿佛立刻明白了什麼，神態略顯拘謹。

這情形好像三方會談，華叔坐在中間，俞洛和莎莎分別坐在兩邊，氣氛甚是微妙。

華叔以介紹人的口吻說道：“ 大家反正早就都認識，別拘束，隨便點。想喝什麼、吃什麼自己取，那邊桌子上有茶， 咖啡，飲料，酒， 還有各色乾果子和新鮮點心。”

華叔用眼神連連示意俞洛應該主動些。俞洛開口問莎莎：“ 你想喝點什麼？我替你拿。”

“ 一瓶礦泉水，謝謝。” 莎莎說。    

“ 那好，你們聊吧，我還有點事情，先走了。”華叔找了個藉口，溜走了。

俞洛和莎莎面面相覷，氣氛變得更加尷尬。沉默了一陣之後， 俞洛開口沒話找話地說：“ 今天的天氣不錯。”

“ 是啊，天氣不錯。” 莎莎應聲說。

雙方都變得很拘謹，扭捏地談了一通天氣：某地最近洪水泛濫成災，造成房屋倒坍人員傷亡；某地受熱浪襲擊，熱得地上可以煎雞蛋等等。

然後又是冷場。 

俞洛竭力地尋找着話題，他心想談點什麼好呢？ 談工作，不合時宜。談業餘愛好，雖然莎莎是他的搭檔，他其實根本不知道她有什麼業餘愛好。華叔說莎莎精通刺繡，他又對此一竅不通，總不見得和她探討一下刺繡技術吧？

他又沒話找話地聊了一陣，莎莎的態度表現得既不熱情，也不冷淡。有問必答，禮貌周全。

過了半小時，莎莎站起身來，顯示出她性格中果斷的一面。她看看表說：“ 時間差不多了，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這尷尬的局面，有點像相親失敗的翻車現場。

“ 好的。今天很高興和你聊天。下次再見。” 俞洛客氣地與莎莎道別。

莎莎走後，華叔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了。他看上去有點沮喪，有點無精打采。

“ 我們過去結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的結婚前連面都沒見過，連手都沒拉過，更別提親嘴了。不是也有不少幸福的婚姻，白頭諧老。你們現在結婚前還談戀愛，還一談好幾年，照樣百分之五十的離婚率!”華叔哼哼唧唧地抱怨。

“ 師傅，您的身體已經穿越到了二十一世紀，思維還是停留在公元前呢。你們那時的包辦婚姻是有不少幸福的婚姻，但也有很多不幸的啊。現在的婚姻不也是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嗎？” 俞洛笑道。 

“ 好吧，好吧。那你理想中的另一半是什麼樣的呢？” 華叔問。

俞洛躊躇，誰都有過理想中的另一半。但相愛容易相守難。即使相愛，是否能在平淡的日常生活里和睦相處呢？是否能天長地久白頭諧老呢？人的感情是會變化的，就像他和前女友，另外一個男人的出現立即讓那段長達七年的愛情土崩瓦解。在如今這個快速多變的時代，真的太難了。

“ 你何不用讀心儀測一下自己呢？” 華叔建議。

“ 那可不行。我這裡一動用讀心儀，那裡魯爺通過監視器馬上就知道。他告誡過我，讀心儀只能在工作時使用。” 俞洛說。

俞洛如今使用的是魯爺改進的最新一款讀心儀，手機大小，準確率更高了，達到百分之八十左右，還可以讀取潛意識。但是魯爺很是謙遜低調，他認為還不夠，他的目標是達到百分之九十九的準確率，可以像DNA技術那樣作為破案的鐵證，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僅為輔助參考，不能作為證據。

“ 沒關係。最嚴防密守的地方往往就是最疏忽的地方。今天魯爺在賞月台設宴招待蘇公子，我帶你過去那裡勸他們多喝幾杯，把他們灌醉。到時候我把魯爺的讀心儀監視器關掉，你就可以動用讀心儀測測你的潛意識，用完後你立即把信息刪掉就行了。” 華叔說。 

賞月台是魯爺在總部平時居住的地方。

“ 蘇公子和魯爺好雅興啊。” 走進賞月台，華叔笑嘻嘻地說。

“ 這是我的徒弟俞洛。” 華叔說。蘇公子以前沒有見過俞洛，華叔給他介紹。

“ 我帶來了兩瓶好酒，青梅煮酒論英雄。今天咱們一醉方休。” 華叔笑嘻嘻地說。

蘇公子拿過華叔帶來的梅酒， 打開一瓶聞了聞，嘖嘖稱讚：“ 果然是好酒。釀酒用的梅子應該出自清雲山的那幾棵千年老梅樹上。”

“ 蘇公子果然是個行家，不愧是天下第一的美食家。” 華叔豎起大拇指，說：“ 那幾棵老梅樹十年才結一次果子，產量極其有限。釀酒選用的山泉水的水質也是特佳的。”

“ 太珍貴了。華叔你真是太客氣了。咱們現在就嘗嘗這酒的滋味如何？” 蘇公子迫不及待地說。

“ 好啊。來， 滿上!” 華叔給他們倒酒。

魯爺和蘇公子不疑有他，在華叔的殷勤勸酒之下，開懷暢飲，談笑風生，喝了一杯又一杯。

這梅酒的後勁十足，不久就醉倒了魯爺和蘇公子。

華叔領俞洛進入了另外一個房間，讓他在這裡等着。 過了不久，華叔進來說：“ 我已經把他的監視器關掉了。這裡安全得很，你就在這裡測吧。”

“ 真的嗎？ 師傅你可別象上次一樣收一張罰單或者是警告什麼的。” 俞洛有點擔心。

“ 你儘管把心放在肚子裡， 保證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華叔說：“ 我出去陪他們，你動作快點，爭取二十分鐘之內結束。” 

俞洛打開了讀心儀，他想讀讀自己的心，看看自己的潛意識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自我催眠後，他進入了朦朧的夢鄉。

十五分鐘之後， 定時器將俞洛從沉睡中喚醒。

查看讀心儀的信息，俞洛恍然大悟， 原來他的理想型就是前女友那樣的，美麗聰明，獨立能幹。

原來與前女友分手已經兩年多了，他依舊沒有死心。他依然舊情難忘，下意識地等待着前女友回心轉意。他甚至還無數次腦補過這樣的畫面： 某一天前女友突然出現在他的家門前，哭着請求他複合。

可惜，美夢沒有成真。

他自嘲地想，他自詡為讀心專家，其實連自己的真正心思都不明白， 還需要讀心儀這個機器來告知他。如今，他應該面對現實，重新開始，並且調整自己的擇偶觀。

俞洛刪除了讀心儀的使用信息，走出房間。

回到宴會廳一看，好傢夥，不光是魯爺和蘇公子，就連華叔也已經喝得爛醉如泥。

魯爺醉酒後的表現最為雅正，躺得四平八穩規規矩矩地在餐桌底下睡覺。

蘇公子則表現為多話，喋喋不休，嘴裡在嘟囔着：“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 又恐。。。又恐什麼來着？”

華叔則是不停地在咧嘴傻笑，一直一直傻笑。

俞洛用手機給華叔拍了一張照，他心想，等到華叔酒醒過來，就把這張照片給他看看，恐怕那時華叔都沒臉見人了。

他想了想，又給莎莎發了一條短信：“ 周末有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