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風雲賦

文/紅葉

第三十八章 遊行示威 

春天的下午，風吹在臉上仍然有涼意，但已非冰冷的寒意。

魏曉玲走在街上，到了約定的時間和地點，她在人群中尋找着同伴們，但是誰也沒有出現。她不禁有些懊惱，只好孤零零地站在一堆陌生人群的外面。

這時，旁邊一個女學生模樣的年輕姑娘，朝她溫和地笑了笑，問：“ 你也是來參加遊行的？一個人嗎？”

魏曉玲很高興她主動開口和自己說話，急忙回答道：“ 是啊。我的幾位同學說要來參加遊行的，可是一個都沒有來，你是哪個學校的？”

“ 聖約翰大學。我也是一個人， 同學們都沒來，你呢？” 女學生回答道。 

“ 震旦大學女子文理學院。” 魏曉玲說。

魏曉玲這次是來參加為出租車司機被害案而組織的遊行示威活動。幾位同學原本說好也要參加，不知為何都沒有出現。

最近上海一連發生了三起出租車司機被殘害的案件，一時間群情激憤，民怨沸騰。

第一樁案件發生在三月初，夜晚九點多，兩個日本男子和一個漢奸翻譯在南京路的某酒樓吃完飯後， 打電話給一家出租車公司叫其派遣出租車載他們去虹口區。出租車公司讓一位司機接這單活。可是這位司機一去不復返回。

兩天后， 警察在虹口吉林路的一間房子裡發現了司機的身體。他的脖子上滿是勒痕，身上的財物也被搜刮乾淨，人們猜測也許是劫匪所為。

三月中旬，警察在滬東定海路發現一具被害的出租車司機的身體，頭上帶有槍傷。

第三樁案子緊接着發生在四天之後，一家出租車公司接到單子，說有一位工程師要乘車去上班。 

公司派司機開車前去，結果次日人們就發現出租車司機的身體被丟棄在一條偏僻的馬路旁，死因是割喉加刺刀穿透腦膜。 

這些遇害司機的共同特點在於他們的顧客都直接或者間接與日本人有聯繫， 司機身上都是致命傷，兇手使用的武器多為日軍裝備。

此時的日軍正在虹口大肆暗殺， 逮捕抗日誌士，於是人們斷定， 是日本行動隊在僱傭完出租車司機後，為掩蓋機密，便將出租車司機殺了滅口。

對此，出租車司機們義憤填膺，在報紙上發表了拒駛宣言：“ 敵人有計劃的殘害我同胞。。。最近十日一來， 汽車司機三人遭殘害， 慘不忍言。吾全體司機一律拒絕駛往敵區，望各界同胞予以同情援助!”

短短時間，就有三位出租車司機遇害， 這激起了上海市民的怒火，以出租車司機從業行業人員為首的各界團體決定舉行一場遊行示威， 打擊日本人的囂張氣焰。

魏曉玲聽見人群中，有位男子在慷慨激昂地發表着演講：“ 同胞們! 如今國難當頭，外敵侵辱，中華民族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 我們每個人都有着遠大的抱負，希望祖國富強，人民生活幸福。我們勤奮地工作，我們刻苦地學習，我們團結一致，誓要為實現救國的目標而奮鬥!” ”

然後，在他的帶領下，人群中響起了激昂、慷慨的口號聲，口號聲仿佛號角般，是那麼的嘹亮，那麼的激動人心。

魏曉玲想開口和人們一起振臂高呼口號，不知為何心慌地張了張嘴，卻喊不出聲音來。身邊的女學生見狀， 拉着她的手親切地說：“ 別害怕， 我第一次也是緊張得不行。來，我們一起喊!”

在她的鼓勵下，魏曉玲的膽子大起來，她於是勇敢地和人們一起喊口號，從開始的聲音細小如同蚊子哼哼到大聲地、熱烈地高呼着。她第一次感到了群眾排山倒海的力量，激動得心臟砰砰直跳。 

“你叫什麼名字？” 這時，女學生問道。

“ 魏曉玲，你呢？” 

“ 韓怡婷。” 

兩個人一見如故，好像早已認識多年的好友，兩雙手就握得更緊了。

這時，韓怡婷一眼望見有位男青年向這邊走過來，是她所認識的同濟大學畢業的學長。她高興地一把拉住他，說：“ 肖揚，你好吧？”

肖揚的神態鎮定，他微笑着，和韓怡婷握握手：“好久不見了。 ”

他問她：“你今天一個人來參加的？”

“ 嗯。只有我一個人。” 韓怡婷羞愧地點點頭說：“ 我動員了許多同學，可是他們都不願意來參加。”  

“ 為什麼呢？” 肖揚問。

“ 找各種各樣的藉口，什麼身體不舒服， 家人生病了，父母不讓去等等。我看他們就是膽小，怕事，不關心國家。” 韓怡婷說。

肖揚不說話了，他好像在沉思着什麼。

“ 小韓，你怕嗎？” 肖揚開口問道。

“ 我不怕。” 韓怡婷有點委屈，她說：“ 我可不象他們那麼落後，軟骨頭。我從小就像男孩子一樣，不知道什麼叫害怕。”

“ 這位是？” 肖揚注意到了韓怡婷身邊的人。

“ 我給你介紹。”韓怡婷想起了身邊的人，她說：“ 這位是魏曉玲，震旦大學女子文理學院的學生，我們也是剛認識的。”

肖揚望着魏曉玲的臉，說：“ 魏小姐，你好。”

魏曉玲說：“ 別客氣，肖先生，你就叫我小魏好了。” 

下午兩點，遊行示威活動開始了。由六十輛出租車公司的汽車組成的車隊，後面跟着長長的隊伍，人們手上舉着各種標語，“遺恨必雪”， “民族共憤”等等，一路高呼着口號。

魏曉玲和韓怡婷手拉着手，和肖揚一起，跟隨着遊行隊伍，向前走去。

圍觀的上海市民也不斷加入遊行，隊伍越來越大，越拉越長。雄壯嘹亮的口號聲震響雲霄，紅紅綠綠的傳單沿途飄散，人們熱血沸騰，慷慨激昂。

路過英租界時，租界警務處的警員們緊張地拉起防線，試圖阻止遊行的人群通過。

突然，魏曉玲的眼睛睜大了，那裡有位穿着警員制服的，不正是沈雲飛嗎？他目如寒星，冷峻似水。

她趕快晃晃韓怡婷的手，小聲說：“ 你看，我姐夫的兒子，他也在警察那裡。”

“ 你姐夫的兒子，不也是你姐姐的兒子嗎？”韓怡婷覺得魏曉玲的說法古怪，問道。

“ 不是，他是我姐夫的前妻生的。” 魏曉玲把把韓怡婷的手握得更緊了。她低下頭去，生怕沈雲飛看見她。

警笛狂鳴之中，印籍小隊長命令警員們架起機槍，對着遊行隊伍。

魏曉玲驚惶不安地看看韓怡婷，又看看肖揚，他們都安靜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在等待着命令。 她望着警戒線，和那黑洞洞的槍口，心裡慌亂地想： 他們會不會真的開槍啊？ 

這想法讓她的臉色蒼白，心跳加速。她的兩條腿不由自主地有點發軟。韓怡婷察覺到了，更緊地握住了她的手，用眼神鼓勵着她。魏曉玲靠近了韓怡婷，心裡稍微安定了一些。

忽然，人們的指責聲像爆發的山洪，排山倒海地朝着警戒防線卷了過來。遊行的隊伍更加整齊了，群情更加激憤了。

沈雲飛聽到一把冷冰冰的聲音，象從嚴寒的冰窟里傳來，印籍小隊長說道：“ 聽我的命令，有人膽敢衝破警戒線，就開槍。”

警員們面露難色，沈雲飛站出來，鎮定地說：“ 他們只是在遊行，從這裡路過。我們不必太過緊張，還是撤退為好。”

話音剛落，他就接觸到印籍小隊長銳利的目光，刀子般朝他惡狠狠地刺了過來，那對深陷的眼睛兇猛而陰鷙地盯着他，斥責道：“ 你竟然敢違抗我。”

但沈雲飛依然勇敢地與他對峙着，目光炯炯。其它警員這時也紛紛站到了沈雲飛這邊，他們也不忍心將槍口對準和平遊行示威的普通市民們，隊伍裡面也許有他們的鄰居，同學，親戚，朋友等等。

這時，有個威嚴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全體警員都不許輕舉妄動! 聽我的命令，移開警戒防線，現在就撤退! 讓他們通過。 ”

是英籍警長發話了。

警員們撤退了，遊行的隊伍勝利了。他們繼續前進着，激昂嘹亮的口號聲，歌聲，迴蕩在春天的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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