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風雲賦

文/紅葉

第七十一章 名利誘惑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急病耽誤了時間，等到沈雲飛發現父親在南京汪偽政府擔任重要職務之時，已經太晚了。

1940年3月30日，日本人扶持的汪偽傀儡政府粉墨登場，正式成立於南京。沈鵬將軍走馬上任擔任要職，他終究沒能抵擋住高官厚祿和名利的誘惑。

夕陽斜照着玻璃窗上，微風吹過，樹影搖動不定。暮色在逐漸加深，一輪紅日西下，蒼涼的餘韻意猶未盡地拖曳在地平線上，然後慢慢地徹底地消失。黑暗的夜幕隨即降臨，籠罩了大地。

沈雲飛坐在書房裡， 他看看牆上的掛鍾。已經十點鐘了，秦風還沒有回來。

自從秦風和趙鴻志、顧超、李義天等人成立了一家建築公司之後，每天都忙碌得不可開交。他辭去了百樂門舞廳和星光電影院的工作，專心撲在建築公司上。

秦風在建築行業這方面並無太多經驗，但他虛心好學，勤勞肯干，像海綿一樣吸收着新的知識，每天都興致勃勃起早貪黑地工作着，仿佛身上有着用不完的熱情和精力。建築公司成立後不久就收到了第一份訂單，初戰告捷，公司的眾人都歡欣鼓舞。

他們新租了個公寓，比原來的地方大一點，有兩個房間，一間做臥室，另外一間就做書房。

每天清晨，秦風就離開家，開始一天的忙碌，通常要到八九點才能回來，有時加班或應酬客戶則更晚。

沈雲飛拆開了父親寄給他的信，看着看着，他的眉頭緊鎖，眼睛中透出冷峻的光。

“ 雲飛吾兒，如今必須長期居留南京已屬既定事實，得信後你速速料理一下沈府家務，然後及早動身，舉家搬遷到南京的宅邸。

你的婚事也該及早定下來了，成家立業，成家總是放在立業之前。娶妻成家之後，男人才能專心事業。

書香門第梁家有位梁玉萍小姐待字閨中，容貌端麗，性情溫婉，堪為良配，你可考慮一下。

我計畫你婚後仍然在宅邸里住上幾年，等到以後再自立門戶不遲。

父字。”

看來父親以前所說的什麼解甲歸田，隱居山水之類的全是煙霧彈，說到底還是不甘心，捨不得功名利祿，高官厚爵。

自古以來，當漢奸都沒有好下場。投靠日本人獲取的榮華富貴，無異於鏡花水月，終究是一場空，貽害無窮。

沈雲飛端詳着隨信附上的一張照片， 照片中的女孩子大概十八九歲，眉眼溫柔，容貌甚美。這就是父親信中提到的那位梁玉萍小姐了。

他鋪開信紙，給父親寫一封回信， 表明自己不願搬去南京，同時勸父親及早抽身，回頭是岸。

正奮筆疾書在寫着信，鋼筆在信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忽然聽得有輕微的腳步聲，沈雲飛抬頭去看，見是秦風進來了。

沈雲飛問：“ 這麼晚回來，你吃過晚飯了嗎？"

秦風答道：“ 有生意上的應酬，已經吃過了。”

沈雲飛說：“ 別太勞累了，你的病剛好。要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

“ 是。 ” 秦風笑道，同時觀察着沈雲飛的神色，問：“ 你在生誰的悶氣？說出來，別憋在心裡。”

他把父親的那封信和照片給秦風看，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秘密。

“ 這姑娘挺美的。” 秦風看了照片，開玩笑道：“ 不知沈公子意下如何？”

“ 我正煩着呢，你別來招惹我。”

“ 你看，你父親的性情固執剛愎，即使是你直言相勸，想來他現在也聽不進去。你要不斷地、慢慢地開導他，盼望他能領會你的意思。至於將來情況如何，那就不是你能控制的了。總之，只要盡力而為、問心無愧就好。”

他們在一起已經三年多了，日子過的真快。

沈雲飛有時候也覺得奇怪，為何秦風會將自己的心思把握得這樣清楚而恰當，不需要語言，有時只是一個眼神，就能明白自己在想什麼。總是雲淡風輕地解開他煩惱的心結，如同春風化雨，潤物無聲。

春暖花開的季節，沈府里日日忙亂，收拾行裝，準備舉家搬遷到南京去。

而在這個城市裡的另一幢宅院裡，阿青拿着幾枝艷麗灼灼、燦若雲霞的桃花走進書房內，笑着對唐雨姍說：“ 小姐，園子裡的那兩棵桃樹上的桃花開了，我采了幾枝給小姐欣賞。”     

唐雨姍正坐在書桌前， 心不在焉地看着書。她轉過身來看着阿青將那幾枝桃花插在花瓶里，點頭嗯了一聲，說：“ 這花蠻好看的。”

阿青恭維道：“ 小姐比桃花還好看，李公子說，在舞會裡小姐是艷。。。” 她想着那個成語：“ 艷壓群芳，別的小姐在你面前都黯。。。黯然失色!”     

唐雨姍被阿青逗笑了，說：“ 肚子裡沒多少墨水還總愛咬文嚼字。” 

她陷入了回憶中，第一次遇見沈雲飛， 就是在沈府家宴舞會上，她穿着一件淡藍色軟緞繡花旗袍，舞姿飄逸，艷壓群芳，大出風頭，所有的男孩子都被她迷住了，除了他之外! 想到這裡，她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猙獰。

阿青知道不知怎的又勾起了唐雨姍的心事，連忙岔開話題說：“ 張裁縫來了，問小姐要做什麼新衣裳嗎？”

“ 你讓他照着時髦的樣式做幾件新旗袍吧。”唐雨姍漫不經心地說。      

這時，女傭梅香來通報：“ 阿蓮求見小姐。”

“ 讓她進來。”

唐雨姍含笑對阿蓮道：“你來了。”

阿蓮行禮之後，垂手站立，說道：“ 小姐，我家老爺太太已經搬去南京了，讓我收拾收拾，也隨後搬過去。這次我是來向小姐辭行的，今後我不能再來給小姐請安了。”

“ 阿蓮， 真捨不得你走。可是你在沈家已經十幾二十年了，自然是要跟隨你家老爺太太去南京的。” 唐雨姍和顏悅色地拿過幾塊銀元，再加一根銀簪子，賞給阿蓮：

“ 辛苦你了。”  

“ 謝謝小姐。” 看見銀元和銀簪子，阿蓮眉開眼笑， 連聲道謝。

“ 你家少爺也搬去南京嗎？”

“ 少爺不肯搬去南京，他繼續留在上海。” 

“ 有什麼異常情況嗎？”

“ 這。。。” 阿蓮難以啟齒，她的眼神躲躲閃閃。

唐雨姍敏銳地問：“ 怎麼？你儘管說吧。”

“ 少爺和秦先生他們兩個的感情太好了。形影不離，晚上還同睡在一張床上。” 

“ 他們倆是好朋友吧。” 唐雨姍沉吟，好朋友同睡一張床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阿蓮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 不，不，他們比好朋友還好，我看見他們倆。。。他倆抱在一起。。。”

“ 哦？” 唐雨姍越聽越驚奇了。好朋友關係親密，摟摟抱抱也是有的， 她以為只有女孩子之間會這樣，男孩子之間也會？

“ 他們還親。。。親嘴。。。” 阿蓮猶猶豫豫地說。 

“ 什麼？!” 唐雨姍驚跳起來，她隨即連連冷笑，哦，原來是這樣，難怪沈雲飛都懶得多看自己一眼，竟是有着如此特殊的嗜好，斷袖之癖。

阿蓮走後，唐雲姍立刻吩咐阿青：“ 給我準備行李，簡單的就好。關照老趙去買三張去南京的火車票，你跟我去南京一趟，讓老趙護送我們。”她的眼中閃着興奮狂熱的光。

“ 小姐。” 阿青急忙賠笑，勸阻道：“ 路上不安全，常有襲擊，老爺和太太肯定不會同意讓小姐去的。”

“ 怕什麼？告訴他們我去南京看望九姑媽。我去去就回來。” 唐雨姍不以為然地說。

唐戎生的父親是清末都統，娶了四房姨太太，故而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眾多，家裡親戚盤根錯節，遍布八方。唐雨姍在南京有個姑媽，平時關係不錯，正好找這個借口去南京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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