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三十九）

我不知道其他家庭是怎麼做的，我和海健為了兩個孩子，基本上怱略了我們大人自己的需求，兩個孩子也算是乖巧懂事。

海健在公司的幫助下順利拿到了綠卡，這樣一家人就不再為身份簽證發愁了。而且海健也決定去考美國的醫生執照，所以他白天工作，晚上和周末利用時間看書複習考試。

為了支持海健考醫生，我就把主要精力放在兩個孩子身上，畢竟我考的是護士，再怎麼說也沒有海健考醫生那麼重要，還是以他為主吧。

平時海健早出晚歸，吃完晚飯就去我家附近的圖書館看書去了，我們偶爾有交流，大多也是為孩子的事兒。

這樣我們就如同朋友，不像是夫妻。期間也商量過把他父母接來幫忙照顧小孩兒，讓我繼續去考護士執照，結果當他父母的簽證辦到了，機票也訂好了，我們也為此搬到了一個三室兩廳的房子，結果就在啟程的前一周，海健的爸爸身體突然出問題，急忙送醫院搶救，醫生說是心肌梗塞，建議不要坐長途飛機。

為了提高口語的能力，我每天早上去一個醫院做三個小時的自願者工作，也認識了不少新朋友，我總認為不管怎麼樣，一個人不能老把自己關在家裡。

海健收到了住院醫生培訓的通知，我們一家人隨他來到了美國西海岸的加利福利亞州，一個陽光燦爛的地方。

海健在一個大醫院當麻醉醫生，儘量當初很不情願，可為了生存也是逼於無奈，記得他曾給我說“對於我這個曾經的外科醫生來說，坐在那裡看着別的外科醫生做手術，自己卻在一旁放麻藥，心裡很不平衡，但又有什麼辦法呢，聽說像我們這種外國醫學院畢業的醫生，很難進入這裡的外科，只好委屈求全，能夠當上醫生就不錯了，做為第一代移民許多事兒也只能夠這樣了。”

海健做完住院醫生正式當上醫生後家裡的經濟條件改善很多，我們也在他工作的醫院附近買了一個房子，這是叫獨立屋。

那個時候倆個孩子也大一些了，我也在第二次考試的時候過關了，終於考上了夢寐以求的護士執照。雖說有了執照，我還是選擇上半班，希望多點時間陪伴孩子。

就在兒子上大學那年夏天，我們一家四口去夏威夷群島渡假，這也是我們一家人第一次正兒八經的渡假，平時偶爾在附近玩玩，一個周末，最多一個星期。

這次渡假大家都非常的開心，對外人來說，我們應該是一個非常幸福美滿的家庭，丈夫是醫生，妻子是護士，兒女雙全，聰明懂事又懂禮貌。

可命運卻總是喜歡與人開玩笑，讓人哭笑不得。其實這對我來說並不意外，反而是知道一定會發生的，因為鞋穿在自己的腳上，舒不舒服自己知道。

度完假回來的那個晚上，孩子們都睡了，我也正準備洗漱一下去睡覺。海健走到我面前，很嚴肅地看着我說“周芸，我們談談吧！“

儘管我們同住一屋，同睡一張床，有多久，我也不記得了，我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彼此都沒有正眼對視過，更沒有什麼交流，今天晚上海健突然開口說話，我想我已猜到他要說什麼。

“談什麼，你說吧！“我繞開他的視線，把眼光投向廁所門的方向。說起來真的很悲哀，曾經那麼恩愛熱戀的人，多想盯着彼此的眼睛看，怎麼也看不夠，那麼傾心的人，如今卻見到就想躲開。

“我想，唉，怎麼說呢！我想你心裡也明白，我們倆早就像路人一樣，瞞得住別人瞞不住我們自己呀，你說是不是嘛，周芸！“海健說話有點結巴。

“這個我當然知道，你的意思是？“我頭也不抬地冷冷地回答。

“我是說，現在兒子十八歲了，已經是成年人了，我們也不用再裝了，這些年你和我都很辛苦，為了這個家，為了孩子，我們該做的已經做了，該裝的也裝了，畢竟我們都是人，讀書人，講道理的人，倆個人實在不能繼續做夫妻，至少可以做個朋友吧，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你可以按照你的意願去過你想要過的生活，我也可以按照我的意願過我想要的生活，沒有必要再這樣耗下去了，你說呢，周芸！“說完之後，海健深深嘆了口氣。

“我是想說，唉，其實我已經想了很久了。我們都已經不年輕了，耗了這麼多年，確實沒有必要再這樣耗下去，對誰都沒有任何好處，你說呢！“沒等我開口說一句話，海健繼續說道。

“周芸，我們離婚吧！你不要擔心，到時候我會給兒子和女兒講清楚的，他們也這麼大了，況且他們在美國長大的，對父母的婚姻態度不像國內的人那麼在意，這兒離婚的家庭很多，只要父母雙方把情況講清楚，認真妥善處理好撫養小孩的問題，總比完全是為了小孩而勉強把倆個大人活生生地挷在一起，最後把大家給害了，這種家庭長大的孩子也得不到幸福和快樂的。你說是不是嘛？周芸！“海健一邊說一邊開始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我，我……“我不知道說什麼，也開始結結巴巴的。

“你，你，周芸呀，你千萬別朝壞處想，現在已經是什麼年代了啊，本來我們倆個人就很長時間沒有像正常的夫妻那樣生活了，分開不一定就是壞事兒，離婚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又不是說離了婚就是仇人，就是外人，我還是孩子們的爹，你還是他倆的媽，孩子們的事兒我還是會管的，無非就是大家不再住在一個屋檐下了嘛！有什麼呢？“見我一直沉默不語，海健有點着急似的。

“我，我又不是說不離，你急什麼呀？海健“ 我終於冒泡了。

“我也早知道有這麼一天的，只是你今天晚上說岀來讓我覺得有點兒突然。我也不想像我們現在這樣不明不白地過一輩子，這樣拖下去，人都拖老了。“我比我自己想象的冷靜。

“是的，你說出來就好，我是怕你想不通，既然倆人想法一致就好辦，夫妻一場，好說好散，這樣對倆個孩子也是好事兒，如果雙方死纏爛打，對孩子的傷害更大，有什麼意義呢，對吧，周芸？“海健顯然鬆了一口氣，連腳步也停了下來。

對我來說，這又是一個不眠之夜，不知道怎麼樣的人生在等着我，但我知道，這個路一定要走下去，而且要好好地走下去，我想這點兒自信我周芸還是有的，既然我和海健的婚姻已經走進了死胡同，為什麼不給自己還有海健一條新的路呢，有路就有希望，等我有些睡意的時候，天已經開始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