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他們聽到我們爭吵走了過來。春生來拉我說打啥子打。春生的師傅說你莫管，讓他們自己解決。春生說師傅，他肯定打不過師弟，沒得啥打頭。我一聽春生居然也這麼說，火一下騰起來了。這小孩個頭這麼小，說什麼我也不可能輸。大不了拼着挨兩下，只要把他抱住了就能摔倒在地。我說我不怕他，我肯定可以贏他。春生說你犟啥子犟，輸了可莫怪我不幫你。我說不要你幫。師傅說他既然願意打架，就讓他打一架玩玩好了。

春生瞪了我一眼說你打吧，閃在一邊。小孩拉出個架勢。我看過他練武，看起來好像有幾下子，論靈活我雖然比不了他，好歹年長几歲力氣比他大，怎麼可能會輸？小孩清叱一聲，一拳向我打來。我伸手欲擋，誰知他只是虛晃，我小腿上已挨了一腳。只一會兒功夫我已經挨兩拳三腿，我揮打出去的幾拳都被他輕易閃開。我想就拼着挨幾下只要能貼身抱住他就好，他再一拳打來時，我伸手抓他胳膊，居然讓我抓住了。我大喜過望另一手就想去抱他頸子，眼看就要抱住，他忽然掙脫我的抓扯反手叼住我手腕往前一帶。我腳被什麼一拌，跌倒在地，吃了一臉塵土。我爬起來就找地上拌我那石頭，地面平平的，哪有石頭？我還在奇怪，小孩又叫一聲，一拳打來。我抬手去擋，不料他突然一個旋身，我的胸口呯地吃了一腳，跌跌撞撞退了好幾步才站穩，胸口隱隱着疼。

我心裡怯了，想不到那小孩這麼厲害，但他那輕蔑的神情讓我也不肯認輸。春生閃到我們中間拍拍小孩肩頭對他說算了算了，師弟你贏了，別打了，我們還是去練習吧。小孩沖我得意地一笑，自得地哼了聲這次就饒了你，轉過身去。我頭腦一熱，猛地衝上去從後面雙臂抱住他。兩人向前沖了兩三步，站立不穩一起撲倒在地，我壓在他背上。小孩哇一聲哭起來叫道好痛啊。我的臉幾乎貼着他的臉，惡狠狠地在他耳邊說你哭了，你是膽小鬼烏龜王八蛋！

春生上來把我們扯開。小孩坐在地上哭，他的左手懸吊着抬不起來。春生對我怒吼你他媽幹什麼？不要臉偷襲耍賴啊！在我頭上扇了一巴掌。我見闖了禍也嚇傻了，只擔心他手臂是不是斷了。師傅揉着那小孩胳膊肘，突然一拉，小孩大叫一聲。師傅讓那小孩活動手臂，小孩活動了手臂沒有問題，破涕為笑。

師傅走過來，一臉嚴峻地說你這麼偷襲很下流。我不敢看他，害怕地點點頭，生怕他動手打我。師傅說好在只是倒地時觸地脫臼了，否則饒不了你，你給我過去認個錯。我只好到那小孩面前說對不起。小孩右手成拳呼的一拳打來，我下意思地雙手掩抱住頭。小孩只是虛晃一拳。他的臉上尤掛着淚，大笑道，哈哈，瞧你嚇得這個樣子，你才是烏龜王八蛋膽小鬼！

那天回去的路上，春生告訴我那小孩是師傅的侄女。我驚訝得幾乎掉了下巴說他是個女的？春生說當然，不過就是頭髮剪得短一點。你眼睛咋個長的？女孩也當成男孩。她叫春燕，你沒聽我們叫她燕子？她是我爸老戰友的女兒。她四歲就跟師傅學武，練了快五年。你從來沒練過，輸給她正常得很，沒得啥丟臉。你要是練那麼一年半載的她肯定打不贏你。她贏你靠的是技巧。你比她大幾歲，又是男的力氣大，只要懂一點武術，她就拿你沒轍。不過你小子也他媽的太損了，乘人不備後面搞偷襲。再這樣搞不要說別個，連我都瞧不起你。

春生的話讓我異常難堪，臉一下就熱了，幸虧我坐在後車架，他看不見我的窘樣。我想我當時肯定是惱羞成怒，被一個小屁孩打成那樣，臉都丟盡了，否則也不會用那樣不光明正大的手段。不知為什麼，我忽然又想起小灣，這次可比輸給夏易的那場架丟臉不止十倍，倘若小灣見到我當時一敗塗地又耍賴的樣子，還不如給人打死了算了。

回到家裡，老媽看我又髒又累狼狽不堪問我是不是又打架了。我說沒呢，和同學摔跤鬧着玩。老媽用審慎地目光看着我，似信非信。我說媽，你認不認識會武術的人，我想找個師傅。媽說不認識，就認識也不會讓你學。你學了幹什麼，只是為了打架給我惹事。我振振有詞說練武是強身健體，遇到壞人時還可自衛。媽說你讓我省省心吧，見到壞人躲得遠遠的就是，別惹他們。讓開，我還要做午飯。

過了兩個星期，路上碰見春生。春生問我還想不想學武藝？我沮喪道想有啥子用？又沒得人教我。春生說你要是真想學，我師傅有可能收你。我詫異道怎麼可能？春生說這是個秘密。但有一個條件，就是你要叫我師弟，就是那個叫燕子的小孩作師兄。我說為什麼，她比我小。春生說學武都是先入門為大。我說你不也比她學得晚，為什麼你叫她師弟？春生不耐煩道你管那麼寬？她是我爸老戰友的女兒，一向叫我哥。你到底學還是不學？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才讓師傅收你的。他說着說着臉拉長了。我不敢惹他生氣，只好說那就學吧。春生說師傅不收錢，買兩瓶酒和一些水果就當拜師禮了。

我估摸爸媽都是跟粉筆灰打交道的人，十有八九會認為我學武是不務正業，尤其是春生介紹的，媽更不可能答應，所以這錢不能跟父母要。父母一向知道我不亂花錢，因此零錢一般都隨意地放在一個抽屜里，要用的時候自己拿。我回家翻了翻，零鈔加起來差不多有十塊的樣子。我有點心虛，不敢一次全拿，就只湊了五塊。我記得小灣說過家裡每個月給她零花錢，第二天早上上學時問小灣可不可以借點錢。小灣問我幹什麼用。我說有急用，現在不能告訴你。你要是不願意借就算了。小灣嗔怨道我又沒說不借，就是問一問嘛你就這個樣子。我緩了口氣說，我以後會告訴你，你就借我十塊行不？

下午上學小灣拿了十塊錢給我。十塊錢不是個小數目，夠一個星期的伙食費。她的信任讓我十分感激。我暗地在我習武的兩大目的之後多添了一項，學好本領後除了打敗燕子和報復夏易外也要好好報答小灣，絕不讓她受任何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