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知相識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詩經·關雎》

一．     

六十年代，小城風光，大學校園。坐落在白雲峰巔，雪水湖畔。北有巍然高山之雄偉，南有蜿蜒江水之壯觀……

女孩頂着一頭烈日，左手提着一個裝滿了臉盆、熱水瓶等雜物的網袋，右手拎了個小小的鋪蓋卷，踉踉蹌蹌地跟在提着一個皮箱的女的後面，朝剛才“新生接待站”的人所指的方向走去。

剛滿十七歲的女孩看起來卻只像十四，五歲的模樣。瓜子臉，大眼睛，皮膚給太陽曬得微微發黑，穿着那個時代南方常見的花布短袖連衣裙，淡蘭色的，半長不短剛過膝蓋。

“芳姐！”，女孩快趕了幾步，叫住正向右走的表姐遠芳，“剛才那個人說，女生宿舍是在左邊這棟房子的二樓。”

數學系962班共招了五十個學生，包括五個女生。女生們同住一個不大的房間。三個上下鋪的雙層床靠較長一些的兩邊牆放着，房中間有三張帶兩個抽屜的木桌。屋內無人，但看樣子已經有三個同學先來了，占據了下層的三個鋪位。遠芳只好找了一個不靠門的上鋪，幫着女孩一塊鋪好床，掛上蚊帳。

“你是叫梁麗略還是高如雪啊？”，一個操着南部地區口音的女學生走進房間，熱情地拉着表姐問，顯然是誤將她當成了來報到的學生。

女孩看看表姐茹遠芳，已經30歲的她的確還顯得很年輕。表姐皮膚白白的，帶着一副金邊眼鏡。但眼鏡在她的臉上，並不像對別的女人那樣，成為一個‘缺點’，卻反而掩蓋了她的小眼睛和單眼皮，增加了她的魅力。的確，表姐看起來是一個大方漂亮、品位高雅的知識女性。

“啊！如如-高如雪是我的表妹，我是受人之託，順路送她來這兒報到的。” 茹遠芳指指身邊不作聲的女孩笑着說，“不過，我們家如如年紀小，第一次離開家，希望大家多多幫助她哦。”

“當然，當然，我是溪水來的王安香。”她又轉身笑着對女孩說：“剛才我還以為你是個初中生呢。”

女孩打量了一下這第一個見到的同班同學，一身農村姑娘打扮：洗退了色的花布短袖襯衫，褲筒大大的蘭布長褲，扎着兩個和自己一樣的短辯，不過年紀看起來比自己要大好幾歲。臉上老是掛着笑容，總給人一種親切的感覺。

“高如雪是我們班女生中錄取分數最高的，在全班排第二名，只比另一個男生低兩分。”畢竟是早來了幾天，王安香對表姐談着她聽來的有關錄取的內部消息。又嘆口氣說：“唉，我考得不好，不過，因為我是溪水縣中學的第一名，所以還是被錄取了。聽說數學系課程很難，以後恐怕要你表妹多幫助我了。” 王安香羨慕地看着女孩，臉上仍然掛着她那獨有的眉心打着一個結、真誠憨厚的微笑。

女孩被她稱讚得有點不好意思，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幸好表姐打破了僵局：“你們今後多多互相幫助好了。”

遠芳又交代了女孩幾句，便匆匆忙忙地走了。留下女孩爬上床躲進蚊帳里，整理自己箱子裡的“財產”：幾件連衣裙，幾件長、短袖襯衫、長褲、內衣、鞋襪等等。因為離家不算太遠，星期六便可回去，過冬的衣服並沒有帶來，空蕩蕩的箱子裡，還裝了幾本蘇聯小說，幾本數學參考書，一本日記本，還有一些女孩子喜歡收集的小玩意兒。

女孩翻開日記本，裡面夾了幾張黑白照片，看着媽媽的遺容，女孩顯得有些惘然，卻突然聽見王安香叫她去食堂吃飯。便趕快擦擦眼睛，從床上爬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