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容我先作點倒敘。

話說老棉和倆老同窗在霧城東端企鵝小鎮一家中餐館吃的好，聊的也好。好到下午3點左右，老棉才眯眼跟那倆窗大爺擺手再見。睜眼看了看手錶，他匆匆鑽進自己黑色的奧迪，急踩油門。。。咋也踩不起來。

要說，這天太他娘的巧。夫妻倆開的車一個爆胎，一個發動機出鬼。不巧的是老婆憑着一身的DIY不急不慌。丈夫，從前那個跟八級專業修理工媲美的大師傅，這些年來，隨着家外的風光，家內的馴服，早把那精巧的手藝丟個精光。更為不巧的是，老婆那頭，女士嘛，立即就有個雷鋒紳士幫忙。丈夫這邊，根本沒人理。老棉急得光腦門亂抓。讀者諸君，看到這裡，您一定想起我前面賣關子的那位夥計吧。不錯，打電話的夥計正是老棉。他要叫慧芳馬上開車過來。用慧芳的車上牛津接女兒。

這裡插句題外話，向已婚男同胞們勵個志。無論你多聽老婆話，那修理工的手藝不能丟。尤其當你生活在歐洲。

其實，真丟了手藝也不打緊，只要你有自知之明，立即給那AA打電話，就在路上等着專家來幫忙好啦。

老棉也有這個自知之明。但一年前死等AA的經歷把他搞怕了，特別今天需要搶時間接女兒。他想，與其吊在路邊死等AA不如叫慧芳來。

其時，慧芳正協助英國雷鋒換車胎，哪聽得見手機響。

慧芳的朋友里老棉只認識葉楠，他給葉楠家座機電話，剛好葉楠也在不斷地往慧芳手機撥號，互相占線。等他轉過來給葉楠手機電話，葉楠已跑到洗臉間洗臉化妝什麼的，根本聽不到手機鈴。。。老棉於是拍了拍手，把自己從科學家變成一個修理工。他彎腰再彎腰，在黑色的車頭搗鼓來搗鼓去。搗鼓半天，無用功。棉修理工再次拍拍手，變回科學家。他看看手錶，心想女兒都大三了，乾脆打個電話讓她自己坐火車回來得啦。壞事變好事，促使這孩子早日自理。

事情偏不往好的方向轉。女兒Helen的手機裡纏綿的歌聲經久不息，就是沒人說話。伸了伸站酸的雙腿，棉科學家接着撥Helen學生宿舍的電話號碼。幾聲鈴響之後，嘀的一長聲自動轉到學生宿舍的門房。這個在老棉的意料中。之前有過。而且他見過門房老頭老Robinson好幾次。果然裡面的聲音自稱Robinson。

忙乎老半天，終有人應聲，棉科學家抓到一根救命草，迅速從科學家還原到Helen的爸爸。他飛快地對話筒聲明自己是Helen的父親，想給Helen留個言。那頭楞了半晌，才咕嚕一串長句子。具體內容這位Helen爸也沒聽清。但那個關鍵詞，一逮到耳朵，Helen爸就恨不得把自己撞個死。

關鍵詞：強姦！！！

四周沒有牆，Helen爸的腦袋撞個空，昏眩不已。對方已經在通報Helen目前所住的聖瑪利亞醫院的電話號碼和病區。

昏眩的Helen爸岔開雙腿，努力不讓自己的身架跌倒，雙手顫抖着記電話號碼，撥電話號碼。。。轉來轉去才有一個女聲，說自己是Helen所在病區的護士Nancy，Helen正在接受精神檢查，不能接電話，請留言。聽到老棉再次強調自己是Helen爸，Nancy立即叫Helen爸放心，如果精神檢查問題不大，今晚就可出院。一連幾個感謝之後，Helen爸叫Nancy轉告Helen，等在醫院。她的父母當晚來看她。。。

昏眩總算克服，雙腿變成木樁。悶了半天，Helen爸才想起再給Helen媽電話。還是沒人接，葉楠的座機和手機也都沒人接。急得他叫了輛出租車直奔佛光寺。

跟老同窗約在企鵝小鎮見面為的就是到牛津方便。現在，從企鵝小鎮到霧城佛光寺倒不方便了。Helen爸變回老棉，他坐在出租車裡心急如焚，不停地在慧芳、葉楠的手機之間來回撥號，來回發短信。全部閉門羹。那時節慧芳葉楠小王小黃幾個正在健身室說笑，哪聽得見擱掛衣間包包里的手機響。慧芳準備拿手機給齊琴電話時，卻被倆美女的推門而入給打斷。葉楠的手機拉在家裡，就不要說了。反正那天的事情錯位錯過了頭。

出租車趕到佛光寺時已過五點。健身室已經關門。

老棉找到當班的小尼姑，一問三不知。最後，還是老棉自己摸索到佛光寺街邊慧芳的老車。他猜慧芳一定在China town，立即又給慧芳電話，依然沒人接。他猜一定是餐館太鬧聽不見。China town餐館有三十多，他想一家家找，又怕走岔，便乾脆靠在慧芳的車邊，隔陣子就往慧芳手機按電話，發短信。

現在，讀者諸君，估計你們都能猜到慧芳老棉為什麼在上車之前要對佛光寺五樓亮燈的房間張望。為什麼要埋怨釋迦牟尼，為什麼又立即向大佛祈禱。祈禱的不同內容這裡也向諸位漏些小縫。老棉祈禱孩子別受太大創傷，早日康復。慧芳的祈禱？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大不同：男人大多實際女人總是不着邊際。慧芳的祈禱是：這事壓根就沒發生。祈禱發生的事沒有發生，不等於祈禱奇蹟嗎？！這大概也是為什麼這件事後來在霧城的華人圈裡給傳的無人不曉以至於添進很多捏造的細節。

     時間已是這天晚上7點多。對本故事裡的一群人來說，當天接下來的大事件基本兩條平行線：一條慧芳老棉一家子；一條慧芳活動小組另外五個女人的聖誕餐會。一條一節，本故事也就完了。

我2004年年尾敲下的初稿是先向大家交代五個女人的大會餐，再揭慧芳一家子的悲感交集。

七年後，當我重新編排這份初稿，腦袋瓜一忽兒往後回味初稿里那些早已模糊的事件，一忽兒向前勾起這一群人在我初稿結束之後七年多來的是非恩怨。所謂的向前實際上也已經發生，一樣地變成腦瓜之後的舊事。這大概就是時光之魂、之魅、之魔、之魄。對一份久不面世的文稿來說，卻不知是獎賞還是懲罰？

魔魅魂魄以及獎賞或懲罰帶來的惶惑，一連幾天，我整個人糊塗。都不知下面該先說慧芳一家子，還是先談五個女人的大餐會？時光切片的兩面：一面映着現在，一面照向未來。一面絕對戲劇有點驚喜，一面也有些戲劇卻是悲哀。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