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訪人怪高士元焦心

鯨魚飛行器順着橫貫山脈向東飛了一個多時辰，來到中州東都良安的上空。恩智子不是第一次來良安。可是他每次來，都會感到良安——這 個中州最大的城市，有一種氣勢。這種氣勢令人感嘆，讓人震驚。那一眼望不到頭的高樓，鱗次櫛比，密密麻麻，占據了方圓上百里。高的如長劍穿空，矮的如金龜 伏地。縱橫交會的馬路上，奔馳着的各種車輛。六輪甲蟲小車模樣可笑；太陽能板車形狀怪異；電動板箱車像一串火柴盒似地懸在空中，分流傳送。良安的繁榮，不 僅表現在它來來往往的交通工具上，也表現在它行色匆匆的人群中。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街上的行人不斷，仿佛城市裡的人從來不需要休息似的。

恩智子注意到師傅好像在思考着什麼。他許久沒有說一句話。恩智子不想打擾師傅。因為他知道，那兩個被抓回來的人怪是無價之寶。若是他們有什麼不測，那他們師兄弟三人此前的努力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鯨魚飛行器在東都良安的上空兜了個半圈，離開了市中心，飛過城市旁邊的寶特河，來到寶特河心的玉泉島，降落在舌頭彎飛行器場。陳超派人，把他們師徒二人接到半隱在叢林中的情報中心。他們在情報中心的大廳里，遇見在那裡等候他們的陳局長。

“情況怎麼樣？”智人劈頭就問。

“不好。”陳超皺着眉頭，“已經送到急救中心去了。醫生說，情況穩定下來了，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

“過去看看?”智人道。

“先看看審訊錄像，再去醫院。”陳超道。

三人一起上了二樓，進了多媒體室。剛剛就座，燈光就暗下來，嵌在牆上的液晶屏幕上，開始播放審訊熊人的經過。

帶着手銬和腳鐐的熊人，被押進了審訊室。恩智子見這個熊人比他上次看見時瘦了許多，眉骨更高，眼窩更深了。熊人在受審人的椅子上坐下，旁邊站着兩個結實的中州軍人。一個穿着穿藍色制服的審訊員坐在熊人的對面，用溫和的口吻道：

“你叫什麼名字？”

熊人見問，瞪着眼，呲牙咧嘴地嚷道：

“放我回去！放我回去！”

“只要你好好回答問題，我們會放你回去的。”審訊員鎮定地道。

熊人豎起耳朵，把攥着的拳頭鬆開了。

“真的？”熊人道。

 “當然！只要你肯說。”審訊員毫不含糊地道。

熊人這才把身體靠在椅背上，看着審訊員。

“你的名字？”

“黑洞九九。”

“做什麼的？”

“站崗的。”

“在哪裡站崗？”

“灰石洞，就是你們抓我的那個地方呀！”

“是正規軍人嗎？”

“正規軍人？那是虎人，不是我們！”

“為什麼？”

“虎人是老大，你懂不懂！”熊人有點不耐煩，沒好氣地又嚷道：“不說啦。我餓！要吃飯！”

“你不是剛吃過嗎？”

“我敢吃嗎？”

“為什麼不敢？”

“吃了你們的飯，我腸子嘰里咕嚕的，還拉出屎來！”

“那你能吃什麼？”

“黑飯。”

“黑飯是什麼？怎麼做？”

“不知道。”

“那你吃的黑飯是從哪裡來的？”

“送來的。”

“誰送的？”

“地下百足車送來……來……的……”

熊人毛茸茸的手開始打顫，斷斷續續地說他肚子痛，要上廁所。審訊員示意站在熊人身邊的軍人，把熊人扶了出去。

下面又開始播放審訊鳥人的錄像。

鳥人沒帶手銬和腳鐐。他左搖右擺地走進審訊室，一屁股坐在受審人的椅子上，側着頭，用是似人非人、似鳥非鳥的眼睛看着審訊員。

“你叫什麼？”

“飛來飛去五五五。”

“這是你的名字?”

“是呀！他們嫌長，都叫我三五。”

“你是幹什麼的？”

“送信的。”

“為什麼要送信呢？用通話器不是更方便嗎？”

“洞裡有干擾，信號不好，所以才需要我們鳥人送信。誰叫我們天生跑得快呢！”

“送信給誰？”

“給誰？給灰石洞的虎頭隊長、開發中心的尖嘴狐狸、飛行隊的黑鼠隊長。多得很，一天一夜也說不完！”

“信上都說些什麼？”

“口信我知道，書信就不知道了。”

“說說你知道的。”

“那可多啦，從哪裡開始呀？”

“撿重要的說。”

“重要的，什麼是重要的？”

“譬如說，武器呀、軍人呀、戰爭呀。”

“有有有。在你們抓我的前幾天，虎頭八八叫我給三號洞的熊人三三帶個口信：‘如果再不把腮肺轉換器的進度搞上去，他就要給熊人三三一點顏色看看！’”

“腮肺轉換器是什麼？”

“是……是……”鳥人有點結巴，脖子彎得更低，眼睛半閉着，“不知道。”

“熊人三三是誰呀？”審訊員問道。

“是……”

鳥人話沒說完，突然身子一軟，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這時，從外面衝進來幾個醫護人員，馬上給鳥人掛上了吊針，並七手八腳地把他抬了出去。

錄像播放完了，會議室里鴉雀無聲。牆上的時鐘“叮叮叮”響了幾聲，已經是中午了。陳局長打破了沉默道：

“先生你看，這兩個人怪還是比較配合的，尤其是那個鳥人三五。他是個通信兵，知道的秘密多。可惜呀，他們都吃不了中州的飯。吃什麼都吐，一直靠打吊針維持到現在。”

“現在怎麼樣？”智人問道。

“還在掛吊針，人事不省呀。”陳局長道。

“走，去看看。”智人道。

陳超領着智人師徒來到樓下，乘坐情報中心的專用地下小電車，十分鐘不到，就來到了良安市急救中心的特護病區。

他們在特護病房裡，看見了已經昏迷兩天的熊人“黑洞九九”。他仰面朝天地躺在由兩張床拼起來的大床上，鼻孔里插着指頭粗的氧氣管子，手上扎着輸液針，身體上 還貼着各種各樣的探測器。一個中年護士在他身邊忙前忙後。智人仔細打量了熊人一番，見他雙眼緊閉，肌肉萎縮，皮膚蠟黃，呼吸微弱。智人着實吃了一驚！才幾 周的功夫，那麼健壯的熊人怎麼一下子就變得如此脆弱了呢？恩智子看見這個熊人的樣子，無論如何也不能把他和那個彪悍兇狠的熊人聯繫在一起。在另一間病房 里，他們又查看了鳥人“三五”。他的情況比熊人的還糟，幾乎看不見他在呼吸。智人見此情景，心情更加沉重，暗暗地道：

“得想個辦法救活他們，不能前功盡棄！”

陳超把主治醫生吳明叫到會診室里，問道：

“有好轉嗎？”

“沒有，還在惡化。”吳明道，“鳥人的情況最危險，恐怕支撐不了幾天了！熊人稍微好一些，但也不樂觀。”

“輸液不是可以維持生命嗎？”智人問道。

“按常理，輸液加上灌食可以長期維持生命。可是每次給他們灌食後不久，就嘔吐光了。所以只能給他們輸液。可是又不能光靠輸液長期維持下去呀。”

“有別的辦法嗎？”陳局長問道。

“還試了不少草藥，都不起作用。”吳明道。

“先生，你有什麼好辦法？”陳局長問道。

“西域醫書《內經》裡記載過一個醫治嘔吐的專方，叫‘崑崙八味湯’。”智人道，“因為用的全是稀有藥材，很難採到，所以不常用。據記載，這個方子效果很好，藥到病除。”

“怎麼才能搞到這些藥材？”陳局長道。

中州智人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低頭沉思着。陳超、吳明和恩智子的三雙眼睛都注視着中州智人。

“有一個人，可能會有這些藥材？”智人抬起頭道。

“誰呀？”三人同時問。

“沙啥真人。”智人道。

“我馬上派人去要？”陳局長道。

“不行不行不行。他的脾氣古怪，從不見生人。更不用說把這麼貴重的藥材給出去！”智人道。

“這麼說，只有勞先生跑一趟了？”陳局長道。

“行，我馬上去。”智人道。

半個時辰後，陳局長派人把中州智人送到了良安暢順飛行器場。從那裡，高士元乘坐一架鯨魚飛行器去北域，找沙啥真人討藥去了。恩智子被安排在情報中心旁邊的東都飯莊安歇，以便隨時和陳局長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