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歸途

自從n年前來到美國後，蝸居一隅，一直沒有回過中國。今年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排除萬難，早早定好機票，滿心期盼，希望從此不會是“少小離家老大回”了。兒子卻是忐忑不安，又期望回去，又有點畏懼，因為那是一個他完全不熟悉的世界。

興致勃勃地通知了家人和親戚，聯繫上多年未見的同學朋友，大包小包購物，收拾行李，整裝待發。每天嘴裡脫口哼出的就是那首雄赳赳的蘇聯進行曲：“看吧，戰鬥的號角發出警報，穿好軍裝，拿起武器。共青團員們集合起來踏上征途，萬眾一心…… ”

俗話說“好事多磨”，“天有不測風雲”真是不假，這清平世界，蕩蕩乾坤怎麼就冒出個豬流感呢？豬流感雖然沒在我們這兒流行，但在國內的媒體已經是風起雲湧，到處一片草木皆兵，風聲鶴唳，而且已經有美國回去的患者父親向社會道歉賠罪，如今美國回去的已經快成過街老鼠了，於是堅強的革命意志也產生了動搖…… 不過，動搖之後終於還是登上了直飛上海的航班，也沒買口罩，堅信：不會那麼倒霉，剛好就在路上出事吧？

飛機上溫度低，我們趕緊把毛衣、外套一股腦兒地往身上套，熱點兒不要緊，要是感冒發燒了就是惹火燒身。不料當行程過半，兒子一覺醒來，說道：“好熱啊！”我伸手一摸，不好，額頭髮燙！再一摸後背，溫度也不低，體溫明顯比我高出不少。我的心跳猛地開始加快：“到底是什麼問題？要不要報告？”

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決定沉住氣，先觀察一下再說。把外套給兒子脫掉，讓他吃飯喝水，半個小時後一摸額頭，溫度似乎正常了。我不得其解，難道小孩子睡覺體溫會上升嗎？但兒子開始感覺不舒服，一直昏昏欲睡，沒有胃口。我提心弔膽，每隔15分鐘就試一下他的體溫，總覺得比我高一些，而且後來他還說想吐，我心想有可能大事不妙，但也可能是暈機。反正過不了多久就要降落了。一起聽天由命吧。

飛機着陸後，全體乘客不得離開座位，上來五六個全副武裝的“太空人”，開始挨個用紅外線掃描額頭。我趕緊用兩隻手輪換着給兒子的額頭降溫，希望臨時抱佛腳。謝天謝地，“太空人”沒有發現異常……

坐上回家的汽車時，已是萬家燈火。飛馳在人民南路的大道上，早已不辨東西……

（二）重遊武侯祠

天下聞名的武侯祠是成都的招牌遊覽聖地之一。早年讀書時離得很近，幾乎每月都會去那裡或者隔壁的南郊公園看書、散步。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一亭一榭早已銘刻於心。這次為了早點滿足兒子的三國夢，決定第二天就帶他去武侯祠一游。

廢話就不多說，只提幾點新的認識和發現。

成都武侯祠又名“漢昭烈廟”，聽導遊講解，最早是為紀念劉備而建，後來才供奉諸葛亮，這是中國惟一的君臣合祀祠廟。 但後來諸葛亮在民間的影響力日漸深遠，最後竟然“功高蓋主”，不能不說是歷史上的一個奇蹟吧？

在正門不遠處的東側碑廊內有一塊碑是唐代“蜀漢丞相諸葛武侯祠堂碑”，高367厘米，寬95厘米，唐憲宗元和四年（公元809年）立， 因文章、書法、刻技俱精被稱為“三絕碑”，是祠內最為珍貴的文物。碑文是由唐朝著名宰相裴度撰寫，由柳公權之兄柳公綽書寫，名匠魯建刻字，皆出自名家。此碑文章出色，書法絕妙，雕刻精巧，如果細細品味，實在是一種享受。

劉備殿供有劉備貼金塑像，左側陪祀的是他的孫子劉諶，但右側空空，我以前並沒有留意這是為什麼。這次聽導遊講解，才知原來供奉的是劉備的兒子蜀漢後主劉禪，但由於劉禪昏庸無能，不能守基業，他的像在宋、明兩代幾次被毀，後來就沒有再塑。回想當年，當鄧艾大軍攻到，劉禪打算投降之時，劉諶力誡父親抵抗不果，到劉備墓前哭拜，然後殺掉家人，最後自殺身亡。

劉備墓史稱“惠陵”，高12米，周長150米，這在歷代皇陵中算是最小的了。但是小有小的好處，所以至今保持完整，從未遭遇盜墓，十分罕見。歷史上劉備有名有姓的共四位夫人，陵墓中合葬的是正室甘夫人和最小的吳夫人。 聯想到因救阿斗、投井身亡的糜夫人，以及短暫相聚，回到江東，便一生再無法與夫君見面，最後抑鬱而終的孫尚香，不由得為她們的亂世遭遇而心酸嘆息一聲。

武侯祠中剛剛新增一景：桃園。別致的桃樹叢中掩映着劉關張三人的石雕像， 劉備用的是寶新縣的漢白玉，關羽用的是雅安的紅松石，而張飛用的是涼山的墨玉，白紅黑三色對比鮮明，但又相映成趣。 我非常喜歡這個雕塑家的風格，粗曠豪放而不失細膩傳神。沒想到十幾天之後在遙遠的冕寧縣靈山寺又看到他的另一巨作，實感有緣。

父親特意帶着我們又去複習一遍趙藩所撰的“攻心聯”： 上聯是“能攻心則反側自消，從古知兵非好戰”，下聯是“不審勢即寬嚴皆誤，後來治蜀要深思”。這是武侯祠70多副匾聯中最有名的，堪稱我國十大名聯之一，提出了“攻心”和“審勢”兩個很有啟發性的問題。

武侯祠旁邊新開闢的錦里民俗文化一條街，頗有特色，老矮已有專門介紹，就不羅嗦。我只是想隆重推薦那裡的“傷心涼粉”，色香味俱全，是我這次回四川吃到的最美味的涼粉。當然，用四川話來說，不吃 “傷心”, 吃了也要“傷心”，所以請一定記得要帶好足量的紙巾。和和和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