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崽兒: 回國考察團流水帳（8）

送交者: 重慶崽兒 2010年04月25日07:19:29 於 [競技沙龍] 發送悄悄話

環顧四周，家裡的變化很大，客廳里的一大堆是小外甥女兒丫丫的玩具。這幾天，表妹還有姨媽帶着女兒從廣州回來，也住在家裡。兩隻丫頭把家裡徹底變成了動物園。（這個表妹和姨媽就是扎媽生日時小扎寫的文章里的那位表妹和姨媽。） 上次回到這個我長大的長江邊上的小城鎮已經是九年前，之後的兩次歸國都是全家直接到妹妹家去團聚。再次回來時世界已經變了，這套房子是我出國後才買的，今天也才是第一次跨進。 家裡的書櫃裡居然還列着俺高中時參加數學競賽物理競賽時使用的參考書，取出一本，望着扉頁上那個鋼筆寫的滿帶着稚氣的名字，恍若隔世。 “這是你的房間。” 媽媽領我到這件本屬於我的房間。 睡在家裡的床上，重慶特有的一種潮濕味兒，安然入睡。 時差仍未完全調回來，清晨早早起來。我家是頂樓，直接連着頂樓的超大陽台。頂樓是兩家人，一家是我們，一家是姨媽，門對門，當初一起買的。這些年姨媽陪着表妹在廣州奮鬥，他們那套房就一直空着，還是毛胚房，這次回來還是住在我家。 站在陽台上，環顧四周，努力辨認着熟悉的建築。 “你肯定不認識啦！” 姨媽在我背後說。 “這是在以前的西郊農村的土地上蓋起來的。離中學很近，你看！” 姨媽指着附近的一棟教學樓。那所中學和我家源遠流長，外公外婆在那裡當了幾十年的老師，家裡所有的七大姑八大姨外加我們這一輩，全是出自那裡。回想起當年上學時每天長途跋涉地上學放學，如今等我離開了，新房子居然買到母校的邊上來了。 開早飯了，妹妹的小傢伙還有表妹的小傢伙醒來，家裡開始不得片刻安寧。國內的小孩那待遇，嘖嘖。丫丫要起床，姥姥主要負責穿衣服，姥爺在旁邊幫着送上衣服，媽媽在一邊哄她開心以防她反抗，還有舅舅在一旁錄像。另一屋，表妹的女兒在進行着同樣的程序。 早飯，四川特指泡干豇豆，稀飯，鹹菜，外加小籠包。 上午，被當醫生的妹妹壓着去醫院做體檢。這是醫生的職業病，反正就是家裡人定期得被她抓取體檢一下，抽血，B超，看看有啥毛病沒。 “沒得癌症。” 做完B超妹妹了呵呵地說。醫生講話一向就是這樣，在他們眼裡，俺們就是病人。 當醫生的母親就是相當強悍，醫院裡那麼大的味兒，各種閒雜人等，居然就帶着一歲多的丫丫跑上跑下，也不怕。提醒一下她，滿不在乎“我天天在這種環境裡，沒事兒！” 中午，在城裡的三個姨媽出席腐敗大宴，全是空巢期的父母們，兒女都到外地地打拼了。姨夫姨媽們對我的家鄉話進行了嚴格的鑑別，很滿意。“不錯，口音沒有任何改變，純正家鄉話！” 當小學老師的姨媽下了結論。 在北京腐敗了一周，也算是進了幾個中高檔的餐館，但是都比不上這頓純正家鄉的川菜，力道和味道均是外地無法相比，至於紐約的，那就別提了。也就是些家常的，蒜泥白肉，夫妻肺片，水煮魚，紅燒兔子，烏雞湯，白鱔，甜肉，芝麻丸子，豆瓣魚，麻婆豆腐，回鍋肉，等等。 “崽兒回來了，不點那些稀奇古怪的菜，點我們四川最常見的菜，怎麼樣？” “還是家鄉的味道純正。” 我不禁感嘆。 酒桌上迅速進入八卦話題，這次的主題是去年的“打黑”。有點出乎我的意料，家鄉人都覺得這次的打黑搞得有點過了。他們覺得的確是現在重慶的治安空前良好，可是這個東西本來就應該是這樣，而不應該是通過這次的打黑。 “這次的打黑，其實就是利益再分配。” 一個姨夫這樣說。 很多被抓被打的，其實也就是私營企業主，在這個年頭，私營企業主，不來點灰色的動作，根本沒有辦法存活。而這是被誰逼的呢？自然是我黨。但是這一次，很多的私營業主莫名其妙地被定義為黑社會，就這麼被抓了。 那他們的財產呢？呵呵，自然是被政府再分配了。分配給誰了呢？自然是他們信得過的人。他們還告訴了一個其中和我家很熟的一個，就這麼被打成了黑社會，連夜跑了。財產自然就是沒有了，保命要緊。 而私營業主們呢，的確很多事也只能用灰色的方式來做。姨父舉了這樣一個例子，他認識一包工頭，施工。但是那塊地之前大概是強行徵地，政府補償很低。村民們就要來鬧，可是這個跟施工單位實在是沒關係。姨父說，施工隊那是每天算錢的，必須要開工。可是鬧事的村民們可不管這些，有些人每天到工地上鬧事。 怎麼辦？施工隊的就私下找幾個人，等鬧事的來的時候，把那些人拉來揍一頓。於是翻老賬的時候，這個包工頭就是屬於黑社會。這次打黑很多其實都是打的這種人，說完全不冤枉也不是，但是說冤枉也是冤枉。 本以為在國外沒有新聞的封鎖，可以看到很多的真實消息。看來還是隔了一層。比起老百姓的第一手材料還是差了一些。 中午喝高了。 下午，搖搖晃晃地到母校去走了一趟。星期六，學生們繼續上課，美其名曰補課。取消應試教育的口號喊了幾十年，事實上愈演愈烈了。現在的中學，已經徹底商業化。重慶的幾個重點，乾脆搞起了重點班，取名是赤裸裸的“清北班”，美其名曰北大清華班。換句話說，現在在重慶，人家看你這個學校好不好，只看一個指標----畢業生考了多少北大清華，別的都不管。所以，現在市裡的重點中學，於是就倒貼錢，到下面的區縣去弄好苗子，在高一高二發現了可以考清華北大的苗子，重金挖過來。是學校挖學生，靠，還附帶解決陪讀父母的工作。 這點錢是小錢，當這些學校的牌子打出來以後，以後進這個學校的價錢可就不一樣了。譬如說通過正常中考上去的就100人，可是一個年紀總共是招了300人，後面的200人都是高價。這個價錢是多少呢？三萬起價，越到後面越高，可以到10萬的，還不見得塞得進去。 被教育徹底綁架的一代。 坐在田徑場的台階上，望着那塊曾經度過了六年的草坪，往事襲來，跳遠決賽，香艷400米決賽。。。當年的自己其實是很幸福的一代。 星期天早上，離開家去機場。媽媽妹妹都睡在床上懶得爬起來，老爸也就是把我送到汽車站，車還沒走就回去了。記得以前離開家回美國的時候，全家出動，送到重慶的江北機場，在機場還念念不舍，等等。相比之下，這次的離去家人低調得讓人寒心啊！和和和。 因為他們都知道，這次的離去，真的就只是暫時的了，他們的崽兒，歸期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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