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天下魚

老話說，無魚不成席。說魚米之鄉的吃，要是不談幾句和魚有關的，怕是交不了差。沒見團長要高歌“長劍回去吧，食無魚”嗎？

這次回長沙，魚還真沒有少吃。剛到家，老同學就送來了一塊臘魚，說是水庫里釣上來的青魚，自家做的。儘管只剩了最後一塊，不到一斤，切吧切吧擱點豆豉蒸了，早上吃稀飯正好。這可是正宗的湖南吃法了。

在外面吃飯，大餐館都有臘魚這道冷盤。10 x 5 x 1 公分見方一快，切成一公分厚的條，端上來看着乾乾淨淨，咬到嘴裡肉很緊，卻沒有多少煙薰味，有點火腿或是鹹水鴨的感覺，吃下去絕對是口齒留香。還有一道常見的冷盤是火焙魚。那是小魚洗淨後再火塘上焙幹了，放點豆豉辣椒炒出來，味道很不錯，但有點費牙，我不大喜歡。

湖南傳統吃的魚，應該是青、鰱、鱅、草，這是小學的常識課教的。但長沙如今酒樓里賣的魚，大多我卻不知道。吃得多的，一種叫“多寶魚”，像鯿魚和鯽魚的雜交，賣得很貴，可吃來沒有覺得太特別。還有一種東江刀魚，說是產自東江，沒有污染。那肉質倒是很嫩，蒸了吃還不錯。

說到吃魚，那天老媽告訴我，在岳陽的徐姐現在是醫院院長，早說了我回家一定要和她聯繫，接我過去玩幾天。上次她接老媽姊妹幾個去，吃了湖區的全魚席，都是長沙難得吃到的。我算了下時間，實在抽不出空閒，只好打個電話，說下次再去。

後來才知道，其實想吃岳陽的魚，不必跑那麼遠，在長沙就有這麼一家。那天一位朋友從武漢來看我，約了另一位長沙的哥們一家晚飯。去的那家餐館叫“洞庭天下魚”，是一家岳陽名店的分號。瞧瞧這名字！“洞庭天下水，岳陽天下樓”，啥時候該成吃魚的招牌了？

那天朋友點的菜，上了好幾大盆魚，各種做法都有，確實不錯。最可口的，是一個野生魚頭鍋，吃起來像是青魚頭，湯鮮肉甜，印象很深。一盆鯰魚，廣東叫塘虱的那種，也很不錯。剩下的，大約是有點咸，我又光顧着和人說話，不大記得了。

說實話，像這樣吃魚，我也是這麼多年第一次，仿佛回到了當年到華容看望插隊的兄長時候。湖南人喜歡大盆上菜的習慣，用在魚鮮上，還真是別有風味。

嘗野味

回國吃飯，很多時候是吃請或請吃。這種情況下，一般都是去有點檔次的酒樓。堂子漂亮，菜做得中規中矩，倒不一定有什麼特色。在長沙，人們比較喜歡去的中高檔酒家，當屬“好食上”和“徐記海鮮”，還有一家“七彩江南”也行。這幾家都是湘菜，我回去兩個多星期，在那裡輪着吃了好幾頓。大同小異，主要是吃個氣氛，而一桌的價錢一般在1000到2000元。但真要找吃的，還是得有老鳥帶路， 去那些不起眼的小店才行。

要論吃，國人真的是四條腿的除了桌子，什麼都可以下鍋。原因可能是獵奇，也可能是相信進補一說吧。拋開螞蚱螞蟻等亂七八糟的東西不說了，野生的動物，一般是受到大家追捧的。但凡和野生有關，價錢也要高點。

說到野味，以前湖南人說飛斑走兔 – 斑鳩和兔子。獵人打到了，都是在市場上賣高價的。如今吃的東西多了，這幾年看下來，這兩樣東西反而很少上桌。我想是乳鴿鵪鶉等家養的飛禽擠掉了斑鳩的地位，而兔子早就是大批飼養，不新鮮了。

那天去看老同學阿波，正好另一位同學從美國回來講學，也到了長沙。中飯時分，一行五人出去找吃的，阿波熟門熟路把我們帶到江邊一家野味店。說是野味，其實也是籠子裡養着。阿波點了一隻野雞，看上去翎毛很長很漂亮的那種，外加一條河鯊，也就是淡水裡的鯊魚，天知道是怎麼來的。

我開始有點懷疑這到底是不是真的野生，菜端上來，發現兩樣東西的肉都很粗，這才信了。說實話，不好吃。我還是茄條豆角更合口味。鯊魚在美國這邊根本沒人吃，國內大約看中的是鯊魚不得癌症，以為吃了好。就像海參，原來是下八珍墊底的那個，現在說是天然食品防癌，國內都炒到天價了。

土菜

回到長沙，成天在酒樓吃來吃去，對大菜早倒了胃口。表弟知道我喜歡特色菜，帶我去了瀏陽河北岸，靠近湖南廣電那邊，有個叫鴨子鋪的地方。那裡一字排開，十多家都是土菜館，是現在長沙土菜最集中的地方。

土菜的特色，在於其鄉土味。用料以天然食材為主，用鄉下方法做出來，很受城裡人歡迎，在長沙時興了好幾年。

我們去的那家，好像叫作鄉村廚房。鄉土味很濃的建築，門前一溜鐵鍋，上頭都扣着一個木頭桶。桶里是各色蒸菜，雞呀扣肉什麼的。客人一個個揭開蓋子，喜歡哪個，告訴掌柜的，一會就端到客人桌上。飯館的過道根本不像大餐館，是當年農村食堂的感覺。進了包廂，地板都是年久失修，走來咯吱咯吱響。可能吃土菜，就得是這個味兒吧。

點的菜上來了，大盤小缽搞了一桌。擂辣椒，米豆腐，酸豆角炒肉末，燉土雞，時鮮蔬菜，都是好吃的東西。最記憶深刻的，是一份五花肉，大片切成1公分厚，炒在乾菜和青椒裡面端上來。看上去有點肥，咬一口，脆脆的口感，一點都不膩，透着一股多年沒有嘗過的肉香。表弟說，這是自然豬，沒用人工飼料餵養。這才是吃肉呢！

這頓飯，8個人點了400塊錢的菜，帶了一半回家，真的是價廉物美。

買單的規矩

出國前和我朋友吃飯，除了大家湊份子或是輪流坐莊的那種，一般買單有如下原則：年長的，錢多的，男人買單，好像挺行之有效。後來時代變了，知道不和吃公款，吃公司的人搶單，一般也就相安無事。這次回去，有了一點變化，居然和職業有關了。

回家時正好老媽生日，我在餐館訂了幾桌，請在長沙的親戚們過來一聚。吃完後當醫生的表弟搶着把帳付了。我說該我來，答曰沒事，我有卡。當時沒聽懂，存在心裡了。

過幾天，發小們鬧上門來，說要我請客。沒得說的，在江邊的徐記海鮮定了一桌。十個人，讓那位餐飲業的名角負責點菜。菜點得很好，每道菜上來，猴頭都先照張像，說是給那幾位在海外的哥們姐們寄去，饞饞他們。

那天大家都吃得很高興，喝了兩瓶干紅，灌了一堆啤酒。結賬時一看賬單，2000出頭。正打算掏錢，猴頭開口了：老虎別管了，我代你付吧。這都是怎麼了？看我想爭執，旁邊的同學說話了：你個老帽，如今在長沙，桌上有醫生，哪裡輪得到你買單啊。都是有卡的！客算你請的，賬單就別管了。

看看桌上3位主任醫生，不好說什麼。行，那就謝謝猴頭。後來一問，才知道他們如今不收病人紅包，但藥廠回扣都是給卡，可勁刷就是。怪不得表弟不讓我付錢呢，看來這什麼都現代化了。最好玩的是，飯後去洗腳，有位閒賦在家的同學也拿出一張卡，是洗腳城的預付卡，說是別人送的。國內的灰色收入，真的搞不清楚。而我這個請客的最後一分錢沒出，不好意思。

寫到這裡，吃帖可以收場了。要看照片的稍稍耐心點，待我把照片解包後，再發一帖，一桌湘菜原味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