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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冷冰兒大鬧考場 (上)
卻說岳蔚一句無心之言“那功名榮祿，小女子何曾將它們放在心上〃，被趕考的秀才南天門抓住大做文章，主監屠頎倒局外人一般對主考南二樓拋出一句“南大人覺得如何〃。南二樓暗罵屠頎狡詐，心想你步步設局將涉世不深的岳蔚套了起來，卻恁地如此這般可惡，在這裡裝無辜？南二樓心裡惱怒，但是他身為主考，卻是主監屠頎的下屬，何況若論官職，他一個地方的從三品鹽運使如何能和京官翰林院掌院學士相提並論？於是抱拳對屠頎笑道：“事發突然，下官愚鈍，正無良策，卻要向屠大人請教呢。”屠頎冷冷道：“南大人哪裡話。本官只負責監考，考場具體事宜，還是南大人拿定主意，本官豈敢越俎代庖。”
南二樓見屠頎想置身事外，心中俠骨柔腸油然而生，冷笑道：“下官猜想，莫說一般鄉野粗鄙莽漢，就算那些附庸風雅的文人墨客，言談間只會說‘功名利祿’，斷不會拋出‘功名榮祿’這等罕見之詞。不知屠大人對此有無分說以解吾惑？否則台上諸同仁台下諸秀才貢生倒會居心叵測覺得屠大人故意設轂與岳秀才相戲也。”南二樓雖然官職不及屠頎，但細究起來並非屠頎屬下，是以言語也敢柔中帶剛。
屠頎雙眼對南二樓一瞍，呵呵笑道：“南大人有所不知，屠某在京為官多年，屢受榮祿榮大人教誨，沒齒不忘，將‘功名利祿’說成‘功名榮祿’，雖勉強算得是口不擇言，卻也可鑑屠某對榮大人的一片赤誠感念呢。眼下策問一科開考時辰已到，屠某請教南大人，不知是哪幾位秀才先考？”
按照規定是鄉試前五名先考。南二樓見屠頎明知故問，意在岔開話題，卻也不能反駁。只是岳蔚此等狀況，如何考得？南二樓可惜人才，當下略一沉吟，對屠頎道：“理應是岳蔚、南天門、黃核桃、賈哲利四位秀才先考。只是岳秀才此等狀況，若倉猝應考，豈能一展平生所學，豈不為憾？因此下官提議，岳蔚岳秀才策問一科，延遲到明日巳時三刻，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屠頎冷哼道：“擅改考期，這如何使得？須知這次湖南鄉試改革，乃萬歲爺欽點，老佛爺也有懿旨另有吩咐。屠某可不敢對老佛爺和皇上心存半分不敬。”南二樓冷笑道：“下官正是不敢有負老佛爺和聖上所託、一心為朝廷招賢納士，才提議岳秀才策問一科延遲一日麼？若令岳秀才此刻含屈而考，她定然名落孫山，豈不負了老佛爺和皇上？大人也見到了，岳秀才此等狀況，雖則大人所言皆依於仁，固然是她咎由自取，但細究起來，鄉野無知閒人難免會說岳秀才因大人而成了伯仁呢。還望大人三思。”
屠頎冷哼道：“欽定考期，豈能因人而改？這和朝綱因人而廢何異？此事休得再提。”
冷冰兒在台下見岳蔚無故受辱，瘦削的雙肩微微聳動，在考台上嚶嚶低泣，真是我見猶憐；此刻復見屠頎不允岳蔚策問一科延後，心下大忿，不由得激起一股俠義之氣。他自幼在武夷山下長大，對世道之艱辛原也不怎麼知道，行事只憑一腔熱血，根本不知什麼叫做莽撞和後果。
冷冰兒不堪其忿，低聲對冬兒和黃老伯道：“老伯和冬妹且待會兒，小可去去就來。”不待冬兒和黃老伯表示，當下奮力撥開人群，奔到考場入口大門，對守門的兩位衛士低聲喝道：“相好的仔細些了，給老子讓開！”這幾天來考場堪稱平靜，負責保安和巡邏的衛士基本上只是應應景兒，不由放鬆了警惕。兩位衛士突見一個虎背熊腰的冷冰兒說讓道，齊齊一愣，沒待回過神來，冷冰兒已是一個箭步溜進了考場。那個身材魁梧的衛士見冷冰兒虎背熊腰的，竟然能扭成個 S 形從自己腋下鑽過去，兀自驚訝得目瞪口呆；另一衛士眼見不妙，忙追將過來，暴喝道：“小子，這是鄉試考場，皇上欽定的，豈是你說來就來的，識相的就趕快出去！”台上幾個考官見闖來一個暴怒的愣頭小伙子，驚得齊齊站起，唯有南二樓和屠頎端坐不動。為首的大內衛士哲騰忙指揮三個手下，亮出兵器，擋在眾考官身前。
冬兒開始不知冷冰兒要去幹什麼，見他臉憋得通紅，還以為他要去茅房，倒也不好意思相問；此刻見他闖過了考場大門，暗叫一聲糟也，忙拔出寶劍，清叱一聲，使出一招青雲直上，然後一個鷂子翻身，堪堪落到考場大門前。那自稱黃木匠的老伯略一遲疑，也忙取出黑紗巾蒙上臉，雙手奮力推開人群，朝考場大門前奔去，邊跑邊低喝道：“姑娘，且莫衝動，且莫衝動！”黃木匠話未說完，冬兒已是一掌將另一守門衛士擊倒，跑進了考場。蒙面的黃木匠隨後趕到，將那被撂倒的衛士扶起，站在大門外直跺腳，唉聲嘆氣。那衛士揉了揉被摔痛的肩膀和雙腿，望着冬兒的背影怔怔出神，兀自不相信一個身材纖細的少女怎麼有這樣大的力氣。不多時，一小隊負責巡邏的衛士，大約七、八人，已是趕到了考場門前，幾個衛士衝進考場，另幾個見這黃木匠雖然扶起了衛士，貌似是友非敵，但是黃木匠蒙着面，於是齊齊拔出兵器，將黃木匠團團圍住，只不過拿不定是敵是友，是以並不動手。
且說最先沖入考場的冷冰兒。說時遲、那時快，那率先追來的衛士對着冷冰兒暴喝一聲：“相好的，給大爺滾出去！”雙手對着冷冰兒的肩膀抓來。冷冰兒也不打話，當下將身形矮了矮，避過衛士這一抓，左腳隨即畫了半個圓圈，側過身來，使出一招隱居在武夷山師叔祖教的蒙古弧圈手，大喝一聲，雙手將那衛士抓起，拋出一丈多遠。這冷冰兒武學招式沒學到什麼，但是自幼隨父親練氣，內功根基卻是不俗，加上虎背熊腰，一身蠻力着實驚人，尋常三五個壯漢也近身不得。正是：
無邪氣，童稚出鴻蒙；小牛犢，無處不威風。
鴻蒙氣，童稚即無邪；小牛犢，威武正無遮。
冷冰兒撂倒衛士，爬上了考台。那考台有五尺來高，冷冰兒輕功不濟，只得緊咬牙關爬上去。哲騰等衛士未得令，只是護住眾考官，並不上前攻擊冷冰兒。南二樓和屠頎面露微笑，依然端坐不動。台下幾個膽小的考生已是嚇得發出尖叫聲。
這冷冰兒本是衝着屠頎去的，此刻見屠頎端坐不動，倒也佩服他的氣度，何況屠頎身旁還有哲騰護着。哲騰太陽穴高高鼓起，威風凜凜，一臉的彪悍，自然不是守門的普通衛士能相提並論的。冷冰兒見這陣勢，自知所學有限，在這大內高手面前只怕走不了一招，心下略現怯意，反倒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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