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憶乒壇宿將莊則棟》

———他是一位犯過錯誤的好人（ZT）

作者不詳 寫於27日凌晨3時47

昨夜失眠(很少有此現象)，今晚喝了一頓悶酒，又無睡意。

這些天來的太多的不解，一直涌在心頭。（許多人有同感，他們都是具有正常思維的各界人士，包括中央領導的秘書，老一輩領袖的後人，黨和政府高級官員，文藝，體育，新聞界的老一輩們，怎麼能這樣用“林江反黨集團成員”對待莊則棟的後事，不准這，不准那……

試圖努力濾去個人感情的影響，反覆認真校正自己判別是非的“天平”。

與莊則棟交往了30年，漸成為知己好友。雖未常在一起，卻不斷聯繫；特別是在他有什麼事的時候，總把我叫去商議。很願意和他聊天，傾聽這位乒壇球王的任何話題的講述，更願意儘自己的微薄之力，思忖着能為他做些什麼。

他寫好球經《創與闖》，沒地方敢給印刷，我找到展望出版社的老太太；剛有眉目又遇外來阻擾，無奈只好想法找更大的官，欣慰得到萬里同志的批示“准其出書，儘快安排工作”。

多年前寫了有關他的報道，採用率不錯，還被評了好新聞；但卻觸犯了當時的體委，又出簡報，又發通知，還警告再“違規”，就停了我們全社在體育口的採訪權……

出獄後到底去哪兒工作合適？我們在前圓恩寺的小屋裡“填報志願’，反覆比較，談到深夜，仍是心裡沒底，……改編了我先前採訪的文章，在少年宮給他拍了電視片《威震乒壇霸主莊則棟今安在？》。他堅毅和豁達的心態從始至終未改。

他被批准出國，生怕說錯話而招來麻煩再無緣出訪。於是我們倆匯總了26個可能想到的問題，我編答詞，他就背；為了驗證他的理解程度和應變能力，我倆在一間不到10平方米的小屋裡，模擬現場回答記者的提問。記得還備有其他應對的預案，兜底的是：“無可奉告”或是“不方便回答。”我叮囑他，死活不碰政治敏感話題。他也表示，回答記者決不用“快攻”。當時真佩服他的記憶力，也感嘆他那能征服人的真誠儀態。回國後，他高興地告訴我，“真是沒白做準備，好多都用上了”。

他曾小心試探着問我，對相戀日本姑娘佐佐木敦子的看法，並吐露無法成婚的苦惱。說罷，我們一同起草了給時任中國乒協名譽主席李瑞環的求助信。

26年前的婚禮在聚雅餐廳舉行。連自己都沒有辦過婚禮的我，特意穿上那套紡織部給父親定做的西裝，背着兩台相機，做為當時唯一應邀的記者，興奮地在一群名人堆里轉來轉去，忙着採訪和拍攝，見證那難忘的一刻。顧不上品嘗喜宴的飯菜，便趕回去寫向海外和港台報刊的獨家報道。在回單位的公共汽車上，心裡始終像在唱着歌。

那晚，是我這個二把刀記者，拿着非專業的相機，拍下了那張至今讓莊老夫婦珍藏的黑白結婚照。

…………

（打字太慢了，又快凌晨一點了。以後再好好靜下來寫吧，寫心目中真實的莊則棟，寫莊則棟要說的話）

不管是什麼新的官方精神，也不管是什麼部門打來的“招呼”，都改變不了我對他的印象和評價：莊則棟是個具有傳奇色彩的特殊人物。他曾以“三連冠”的業績，成為中國乒壇劃時代的代表；他曾以中美乒乓外交中的獨特貢獻，成為廣受稱讚的功臣。他是一個犯過錯誤的好人！一個心地善良，純潔真實的人，也是一個聰慧好學，具有文化底蘊的人！

他生前能得到幾代多位中央領導的關懷，死後單位卻不允許送個花圈；他生前能在中國美術館舉辦隆重的個人書法展，死後遺體告別卻不能到八寶山舉行；他生前能受到社會各界的贊譽，成為不少人的偶像，死後卻不允許人們對他做最後的送別悼念。

他生前是站在人民的行列（中央有正式結論），死後卻受到“兩案”罪臣對待！

對任何人，有違廣大幹部群眾意志的刻意“抹黑”，都終將經不起時間的檢驗，負有不可推卸的歷史責任。

這些日子以來對莊則棟後事不近情理的限制，難免會引起海內外的異議，多麼不利於新一屆黨中央在百姓中形成的正面形象(在玉淵潭公園曾夜遇李克強並短暫交談，如有機會再見，必狠說此事)。

莊則棟去世後數周內，聽到有關部門的層層指示後，為愛情放棄國籍，賢惠執着的敦子夫人，根本鬧不清突然出現的“兩案人員”的提法，她還以為扯到了海峽的“兩岸”。這個在華生活了大半生的“中國人”，對這一切沒有任何思想準備。我好不忍心看着她那無奈又無助的樣子……

各種壓力從四面八方一下子放在所有與莊則棟相關人們的頭上。深怕政治的印跡烙在自家身上，不同身份的人很自然有了不一般的選擇。

此時，突然間想起了離開我們已有三年的父親。59年在廬山會議後，46歲的父親因向中央寫報告，反映河北農村老百姓生活困難，被扣上“反三面紅旗”等罪名，定為“右傾機會主義分子”，萬人大會批判，開除黨籍（雖中央沒批覆）罷官降了6級，從國家機關的副部長下放成河北平山縣的副科級幹部。

可以想象，那時爸爸的思想壓力該有多大！在農村的小黑屋裡，他難道不感到難解和苦悶嗎？！62年要給他平反。他只要肯認個錯，馬上又可回北京，官復原職，坐上小汽車……但是，我們的父親，敬愛的父親，卻堅守自已的信念，毅然又選擇了回到平山農村，繼續騎他那輛上山下鄉的28自行車。

爸爸，我們作為您的兒女，為您當年的決擇感到驕傲。聯想您在政治上從不投機，為真理和正義，能頂住巨大壓力，堅強不屈，剛直不阿的精神，對比之下，我們這一代感到實在慚愧。但您放心，我們也不能太丟人！

莊則棟去世後這些天，伴着各種壓力的同時，領導的叮囑關心，同事朋友的理解支持，許多人以各種方式給予的鼓勵，讓我深深感動。其中一位還不太熟悉的同事說道“您和莊則棟30年的友誼，以及您在他重病期間不辭勞苦地奔波、照料，在他病故後依然為其身後事連日操勞，這種情深意重、始終如一讓我深受感動。我們都也有三五至交好友，如果到最後能達到您和莊老師這種‘生死均可相許，信君必不相負’的境界，人生也可算完滿。”

不管怎樣，我決不會給單位添任何麻煩，領導們掛帥領班，責任重大，已很艱難難。我也決不能讓敦子夫人太難，莊老師一生吶喊----祖國在我心中！我們心中不能沒有他！想着莊老病危時所說的遺願，想着他在佑安醫院的太平間裡，居然已經孤單地躺了十九天！天平間外不太平。我們會平安穩妥，“有尊嚴”地送他最後一程！希望他在另外一個世界裡不再有紛爭，他可以享受他的乒乓球，享受他的書法……

記不清是誰說的，公道可貴，公道難得。公道不在廟堂在草野，不在史書在人心。金獎銀獎不如老百姓的誇獎，金杯銀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

人心可貴，人心難得。心是要用心來換的。只有你把一個滾燙的心捧出來，奉送給人民，人民才能把真心交給你。

文後補充：二月二十八號早九點三十分，莊則棟遺體告別儀式在北京佑安醫院舉行，場地十八平方米，被批准停放五個花圈，親人朋友只好在一個花環上放置多個聯合簽名輓聯，門外有警車，身邊有陌生XX，來弔唁者約五百人，莊則棟許多外地朋友被拒進京，最後時刻要退機票，我和朋友受家屬之邀協理弔唁現場，配戴綠色家屬工作標識牌（官方是黃色），多次被阻止照像，朋友一進靈堂相機就被沒收了......

（ZT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