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 林

　　計算出為一筆投資需要付出多少代價向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如果把一個神秘國度中的地緣政治、法律法規、企業誠信等因素考慮進來，那麼，挑戰就更大了。這就是中國企業赴朝鮮投資所面臨的困境。

　　作為東北最大的民營企業——遼寧西洋集團董事長周福仁，如今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在朝鮮黃海南道瓮津郡瓮津鐵礦投資3000多萬歐元(約合2.4億元人民幣)興建的鐵礦石選礦廠，被朝鮮單方面撕毀合同，公司人員遭驅逐，其投資有可能被朝方鯨吞。

　　8月2日，西洋集團通過微博和博客發布了題為《西洋集團在朝鮮投資的噩夢》的文章，稱公司從2007年至2011年，總計投入2.4億元人民幣，建成現代採礦廠和年產50萬噸鐵精粉選礦廠及相關配套設施，投產後朝鮮卻提出各種藉口撕毀了合同。

　　沒想到，和他們稱兄道弟的朝鮮兄弟，現在已經提起了褲子。當年，周福仁響應國家“走出去”戰略，率西洋集團與朝方成立合資公司，並經中國商務部批准，事過5年本來已到了採摘碩果的時候，卻走入了深淵。

　　想當初，當周福仁準備挺進朝鮮市場時，有人提醒他：朝鮮法制並不完備，政策風險較大。但這並不足以成為阻止周福仁的理由，他說，富貴險中求，越是不完善的市場，機會越大，利潤越高。

　　然而，天算不如人算，再精明的企業家，到了朝鮮也沒有什麼用武之地。周福仁也許真是這樣，但他的想法和最大的傻瓜——即便知道某樣東西不值自己今天付出的價，仍相信不受他控制的事件最終會導致自己付出更高的代價——給自己找的理由只有一線之隔。

　　與西洋集團一樣，很多企業在朝鮮投資興業，經常遭遇朝方政策變動導致合作破產的尷尬。2009年，浙江萬向集團在朝鮮投資的惠山青年銅礦終於恢復生產，但讓該集團董事長魯冠球沒有想到的是，朝鮮方面突然收回了礦山的所有權，並拒絕支付任何賠償。

　　現在中國有多少企業赴朝投資，我們並不知曉。現在能看到的只有中國商務部2011年4月份公布的統計數據，截至2010年底，中國對朝非金融類直接投資(實際投資)存量約為2.9億美元。中國對朝鮮的投資70%集中在礦產資源上，其中以鐵和銅為主。

　　延邊大學朝鮮問題研究所所長高敬洙教授認為，目前中朝企業之間所簽訂的合同只是流於形式，起不到應有的法律作用。這也是朝方合作企業在中方投資者考察及洽談過程中，會儘可能滿足投資者的條件，並在雙方簽訂的合同中最大可能地滿足中方投資者的要求的真正原因，因為他們知道投資者難以憑藉合同來起訴他們，從而保護自己的利益。

　　回過頭來看，由於朝鮮單方面毀約，西洋集團2.4億人民幣投資可能無法收回，而朝方“過河拆橋”的小人之舉讓人義憤填膺。不過，仔細觀察西洋集團與朝方簽訂的合同，我們會發現，對方固然有不重合同，不守信用的行徑。但是，也得不承認，中國企業在明知朝鮮法律不完備，政策風險大的情況下，依然我行我素，憑着在國內的成功經驗，不顧風險，盲目到朝鮮投資，篤信 “富貴險中求”，促成了這次失敗的投資。

　　西洋集團赴朝投資一不小心就成了冤大頭。雖然我們沒必要過多猜測西洋集團在與朝鮮的合作過程中做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但是，既然朝鮮敢於驅趕集團管理人員， “單方面撕毀合同”，一定有他們的藉口，一定是找到了漏洞，抓到了把柄。現在不敢肯定的是，這個把柄到底是被矇騙，掉進了人家的圈套;還是我們自己有意而為，授人以柄?

　　中國企業投資朝鮮也許能成就國家駭人的經濟力量，但由此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的。其實，不光是西洋集團，中國企業近年來頻頻在海外經營的過程中遭遇各方面突發事件：既有相關國家審批環節的風險，也有地緣政治的風險。今後，中國企業在朝鮮的投資能否避免重蹈西洋集團的覆轍，的確值得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