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漫長的暑假,  就在思念和等待的煎熬中,  一天天的過去。接近開學的前幾天,  文處在一種興奮激動的狀態下, 忙着買作業本, 學習用具, 提前幾天就把書包收拾停當。臉上掛滿了笑容, 性格溫順了許多, 整天哼唱着: "再過二十年, 我們來相會。。。。"   小文兩歲的妹妹都感覺到了文的變化。對媽媽說:" 哥哥變了。" 文的父母看在眼裡, 喜在心頭。兒子終於開竅了, 一定會考上大學, 成為整個家族的第一個大學生。

開學第一天, 文早早的起來, 收拾利索, 匆匆吃完早飯, 就離開了家。文的父母四目相視,  寬慰的一笑。兒子真的長大了, 懂事了, 這麼早就趕到學校,  還可以有半個小時的時間背誦英文單詞。

文騎車出門, 哼着流行歌曲, 腳下用力蹬車, 迎着初升的一輪曙光, 走到一個十字路口, 沒有往學校的方向右轉彎, 而是朝左一拐向着市工業局的方向飛奔而去。

到達市工業局大門口時, 時間尚早, 文跨坐在自行車座上, 唱着歌, 眼睛緊盯着大門口。黃土高原上的夏季清晨, 涼風拂面, 空氣清新, 巨大的楊柳樹隨處可見, 陽光, 微風, 楊柳, 還有一個陽光快樂的十六歲男孩, 一切都是美好的, 充滿希望的。

文緊張的等待着, 有人陸續的來上班, 只要有人用探尋的眼光掃視文一眼, 文就會滿臉通紅, 羞澀的低下了頭。心裡只怪梅怎麼還不出來。

千等萬盼, 千呼萬喚, 梅終於出來了。

梅騎車的身姿行在逆光的馬路上, 一條馬尾巴左右擺動, 太陽照在梅的臉上, 投下的光影襯托着梅柔和嬌嫩的臉, 梅微微迷着眼睛躲避太陽的直射。直到走進, 才有點意外的看見文, 兩個人傻傻的對視着, 說不出話來,
最後千言萬語換來開心的一笑。梅說: " 你怎麼來啦?

文說: " 我在等你一起上學。"

於是 ,兩人一起穿街走巷, 最後拐到校園後面那條長滿了巨大柳樹的小巷。

"去年。我第一天學校去報道, 就是走的這條路。" 梅告訴文。

文說: " 我經常來這裡。附近可以打籃球。"

"你家離這裡近嗎? 好像比較遠吧? 那要走好久的呀"  梅問。

因為文讀的初中在城南。這裡是城北, 應該是很遠的。

文猶豫了一會兒, 終於說: " 我騎過更遠的。兩個星期前的周六, 我騎車到了你們化工廠, 轉悠了大半天,
也沒有碰到你。你們那兒太大了。"

梅的心裡湧起了一種感動, 埋怨道: " 你怎麼這麼傻呀, 我們那裡一共有五個區。我家在四區, 最裡邊。很難碰到的。況且上個學期, 我考的不好, 我爸不讓我出來玩, 在家窩了一個月。"

文沒有說自己在大雨滂沱中獨自騎車兩個多小時回家大病一場。很多年後, 才告訴梅這件事情。那時的梅早已結婚生子。而文也歷經滄海桑田, 幾經婚變, 遊戲感情, 放蕩人生。當年十六歲的清純少年已然不復存在。

"十六歲的單純,那樣的傻事, 人的一生中, 只做一次就足夠。" 文如是說。

兩個人一邊聊天, 一邊騎車, 穿行在林蔭小道上。從這一天開始, 他們的整個高中階段, 風雨無阻的每天行走在這條小道上。清晨, 文到梅的大院門口, 與梅會合, 一起去學校, 下午, 再穿過這條路, 先送梅回家, 然後自行回去。每天都是滿滿的開心和快樂。春天, 看着柳枝發芽, 夏日, 垂柳依依,  秋天的落葉,  鋪滿了小路, 白雪皚皚的冬季, 聽着自行車輪胎壓癟雪花的響聲, 比賽着誰快誰慢, 歡聲笑語灑滿一路。

年輕的戀愛, 年輕的心, 快樂在每一天。沒有算機得失, 無關風月和欲望。只要聊天, 說話, 相對無言都寫滿了詩情畫意。凝視的目光里, 星星般閃亮着純粹的喜歡, 所有的日子裡, 都響亮着明快的歌聲。如果日子就這樣, 該多好啊!  可是, 人生本就不輕鬆, 對十六歲的文和梅也如此。歡笑和沉醉後, 依然得面對學業, 功課, 高考的壓力。

每天快到學校的時候, 他們就分開各自到學校。高二開學後, 開始學立體幾何。梅怎麼也學不通, 老師說這是空間思維能力欠缺。而文似乎學的很快。一日 梅又做錯了一道題目, 明明是斜角, 老師偏偏說是直角。急得梅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文看着競有些心疼的感覺。便照着老師的教導找了一個紙盒子, 一刀剪下去,競真的是直角吔。梅心中自是佩服文, 搶過剪刀準備自己也嘗試一次。在這一搶一推之間, 兩個人的手指無意相碰。一碰, 又觸電似的趕緊鬆開, 眼睛不敢直視對方, 都低着頭, 默默無言的傻坐着。回味着手指碰觸的那份感覺, 麻嗖嗖, 甜蜜蜜, 梅的手是那樣的柔軟溫暖, 文久久的, 久久的回味着, 那種甜蜜的感動和心跳。似乎這種感覺, 竟是今生的唯一。三十年後,  46歲的文經歷了女人的如許風情和妖艷, 卻再未有過那樣的浪漫心動。歲月荏苒多少載後, 文仍然清晰記得十六歲的那顆年輕的心, 曾經怎樣的悸動過,耳熱臉紅的衝動過, 在夢境裡, 久久的, 緊緊的握着梅溫暖的小手。無數個美麗的清晨, 在笑聲中醒來。

人生會經歷很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的愛, 第一次的痛, 第一次真誠的付出, 第一次刻骨的感動, 都是最珍貴的體驗。文和梅, 手指相碰的第一次, 在兩個年輕的心裡, 既是一次全新的體驗, 似乎更是一種承諾。執子之手, 與之攜老, 他們相信那個時刻, 就是戀情的正式開始。也從此, 在感情世界裡, 開始了恩恩怨怨的一世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