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時期有個很有意思的典故,說的是陳蕃少年時獨居的房間庭院很是雜亂骯髒,他卻從不打掃。陳蕃父親的朋友薛勤看不過去了,責備這個晚輩說:“你這個小毛孩子為什麽不把房間庭院打掃乾淨來接待賓客呢?” 沒想到陳蕃這個小毛孩子竟振振有詞地說:“大丈夫處世,應當以掃除天下的事為己任,怎麽能只打掃一個房間呢?” 薛勤當即駁斥道:“連一個房間都不能打掃乾淨,怎麽能夠掃除天下的事呢?” 雖說陳蕃當時年輕氣盛、礙於面子還很是狡辯了幾句,但從他以後的表現看,他還是接受了長輩薛勤的規勸,從身邊的小事做起,修身進德,終於成為東漢時期的一代名臣。
儘管正史《後漢書.陳蕃傳》很有點兒為名人諱的嫌疑,只記載了陳蕃的“大丈夫處世,當掃天(下)事,安事一屋乎”的豪言壯語,而略去了薛勤對陳蕃的規勸“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並代之以“勤知其有清世志,甚奇之”的奉承話,但我們大多數後人還是對薛勤所說的“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淳淳教導持認同態度的。原因無他,這是因為對我們大多數人而言,如果連自己身邊的小事都做不好,那是斷然做不好掃除天下、濟世救民的大事的。如果由於沒有做好自己身邊的小事的能力和責任感而導致大事做不來,就不能用“大丈夫處世,當掃天(下)事,安事一屋乎”來為自己開脫了,這就不能說“非不能也,是不為也”,而只能說“非不為也,是不能也”了。
世界上沒有絕對真理,真理只是相對而言的。雖然“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至理明言對於我們大多數人而言是正確的;但“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至理明言對於像愛因斯坦這樣的不拘小節的極少數的曠世奇才而言可能就不準確了,對於愛因斯坦這樣的衣冠不整、頭髮蓬亂、不拘小節的“相對論之父”而言,“大丈夫處世,當掃天(下)事,安事一屋乎”就很可能是正確的了。
但話又說回來,各個領域裡的像愛因斯坦這樣的曠世奇才畢竟是鳳毛麟角、寥若晨星。對於包括我在內的絕大多數人而言,“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應該成為戒除好高鶩遠毛病的警語、糾正眼高手低陋習的惕言。說起來,由易入難、循序漸進的自我完善、自我實現的方式一直是中國的優良傳統。我們的先人崇尚力行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自我完善、自我實現的方式正是這一優良傳統的集中體現。我們很難想象一個文化素質、道德修養缺缺的連建立家庭的能力和責任感都沒有的人會很好地治理國家、有效地平定天下。
退一萬步講,對於各個領域裡的像愛因斯坦這樣的曠世奇才而言,他們再忙也總有閒下來的時候,他們在閒暇之時梳理梳理頭髮、打掃打掃房間絕對是有益的,至少也是無害的,閒暇之時呆着也是呆着,作些有益無害之事何樂而不為呢?古代中國的梟雄曹操和現代外國的英雄鐵托都是深諳此道的曠世奇才---曹操閒暇之時在火爐前打打鐵,鐵托閒暇之時在車床前鏇鏇鋼,倒也自得其樂。曹操和鐵托的下屬看到以天下事為己任的曠世奇才忙着做身邊的小事而感到很奇怪,不禁上前發問。曹操答曰:“以天下事為己任的幹大事的人做做打鐵的小事又有什麽害處呢?” 鐵托答曰:“操勞國家大事的人做做鏇鋼的小事難道不好嗎?” 看來古今中外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先掃居室迎賓客,再掃天下濟世人”是有百利而無一弊的超越時空的真理。
君若有志威加海內、掃除天下,那就請從黎明即起、灑掃庭除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