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萬維讀者為首頁 廣告服務 技術服務 聯繫我們 關於萬維
簡體 繁體 手機版
分類廣告
版主:阿飛的劍
萬維讀者網 > 茗香茶語 > 帖子
哈哈123:鬥蟋蟀(六)
送交者: 哈哈123 2015年10月05日14:49:45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續完) 
    
    徐州來客每年都上瞿叔他們的斗蟀場來玩幾次,瞿叔他們也曾帶蟀北上回訪,來往
    交手過幾次,互有勝負。根據瞿叔他們的印象,徐州客那個斗蟀圈子總帶着一股子
    匪氣,非但人形彪悍,而且押花時出手豪闊,落敗後眥睚必報,以後定來翻本,就
    像武林里的邪門旁派。也許是徐蚌地區的水土與江南略有不同,徐州客們帶來的蟋
    蟀上品雖然不多,但常常出奇兵制勝。有一年,徐州人帶來一隻名叫“白紫脆須”
    的品種,那是一尾紫蟋蟀,但通體泛出紅白兩色,每斗一次,頭上長鬚便自動蛻短
    一小段,聽汪先生說,那蟋蟀等頭上脆須斷完,就壽終正寢了。但就是那隻“白紫
    脆須”在那一年斗遍了瞿叔那個城市愣沒有敵手。
    
    文叔是在無意之中得罪了徐州客的。先是文叔的一尾“雞蟀” (這類蟋蟀的翅膀包
    衣很長,鳴叫聲中帶有低沉的“咕咕”聲,故得其名。但打鬥時咬口很快,喜歡速
    戰速決,是名品的一種),在一次斗蟀中因落閘落得晚了,文叔的“雞蟀” 猛追敵
    手,不慎咬傷了敵手,而那敵手蟋蟀的主人正是徐州客人。
    
    前面我說,斗蟀時秤重配對和互不見面是公平的,但是,只要是常在斗蟀場裡混的
    玩客,依然有辦法玩出花樣來。比如,只要你的蟋蟀拿出來鬥了一次,別人便可記
    住你蟋蟀的體重和品類,等下次你再來斗蟀時,當唱名配對只要報出你蟋蟀的體重,
    別人當可猜出你蟋蟀的品種,然後就可或趨避或選對手相敵。我記得徐州人後面幾
    次來時就專候文叔的蟋蟀唱名,一等工作人員唱出一隻文叔的點2。8時,徐州人躍
    身而起,說:我有2。8。於是就配上了。顯然徐州客人們等候文叔的這隻2。8蟀久
    矣。
    
    等裁判汪老似往常那樣一聲清呼:“大將軍入梭,無事不歡~~~~~”,後面就是入斗
    梭,押花等程序,一如我前述。在押花時,徐州人喊了加倍,當時文叔也自猶疑了
    一下,但很快就同意了。接下來是用蟀草逗蟀熱身,這時雙方的蟋蟀都鳴叫了,雖
    然各自仍看不到對方的蟋蟀。當時就有好心的看客勸文叔退出,一是對方蟋蟀叫聲
    有異,品類當屬上乘,二是徐州客這次有備而來且來者不善。而文叔的蟋蟀,只要
    文叔同意,自己圈裡的人是可以看的。這時徐先生掀開斗梭上覆蓋的綿紙,看了一
    會文叔的蟋蟀,朝文叔意味深長地微笑了一下,並未開口。徐先生的微笑似乎增強
    了文叔的信心,於是文叔同意開閘決鬥。
    
    當裁判汪先生除去斗梭上綿紙的一剎那,大家都能看清兩邊參斗的蟋蟀時,觀眾們
    竟目瞪口呆了。只聽圍觀者中有人輕呼一聲:拖肚王啊!讀者已知,來參加斗蟀的
    都是行家裡手,你的蟋蟀是騾子是馬一經亮相,別人當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來。這
    拖肚王是名品大腰鼓這類中的一個子類,它的頭不大,但身軀自頸項以下至腹部大
    腿等特別粗壯,形似個葫蘆,就像日本的相撲運動員。這類蟋蟀拼鬥時看起來比較
    遲緩,但耐力極好,勝率極高,是難得一見的好品種。那些徐州人這次拿來參斗的,
    就是這樣一隻拖肚王。
    
    大家再回視文叔的蟋蟀,只聽有行家說那是一隻正黃蟀。色澤黃里透紅,頂門發亮,
    肉身晶瑩潤白,也是難得一見的優品。兩員大將拼搏,這一仗本應該好看,但問題
    不在這裡。徐州人的那隻拖肚王明顯比文叔的正黃蟀個子大了一圈,按體型看至少
    應該秤出2。9至3。0。可是怎麼會是一隻2。8的蟋蟀呢?我和表哥這些初入門者的
    疑惑在事後經瞿叔他們一解釋也就明白了,可當時就覺得文叔的蟋蟀要吃虧,這明
    顯是以大壓小了嘛。
    
    原來在蟋蟀行里有一種餵養蟋蟀的方法叫“縮重”。大約在一隻蟋蟀要參斗的前半
    月開始,對蟋蟀的餵食就要日減,像我們人類的減肥。但這種減食不能以減低蟋蟀
    的戰鬥力和損傷蟋蟀為代價,所以要拿捏的准就很難。坊間及古書上有一些方法,
    比如用蒼蠅的蛹蟲餵養蟋蟀,就好比別人的蟋蟀吃的是飯,而你的蟋蟀吃的是肉,
    一次量還不能給多,要用竹箋挑起餵食蟋蟀,很麻煩費事。總之,“縮重”這類方
    法一般養蟀人是不用的,主要怕傷了愛蟀,除非為了特殊的目的,才冒險而為之。
    
    
    時已至此,撤局已不可能,除非自動認輸交出雙倍的押花。我們瞿叔這個圈子裡的
    都為文叔捏着一把汗,文叔倒顯得坦然,大概知道自己的蟋蟀實力也非同一般。這
    時裁判汪老見雙方再無異議,就聽汪老一聲“開閘”,斗梭中間閘門便拉起了。按
    說,一般的參鬥蟋蟀到了此時此刻,通常是一路鳴叫猛攻猛打,先用氣勢壓倒了對
    方,但這次文叔的正黃蟀與拖肚王相遇,則是另一番景象。正黃蟀和拖肚王相遇時
    都開了牙,但雙方都不鳴叫,在相距約三厘米處停止上前。有人說,這是真正的好
    蟋蟀了,雙方都想後發制人。
    
    雙方在三厘米處略停一停之後,正黃蟀便上前用牙對着拖肚王的牙輕輕一碰,這是
    火力偵察,看看對方實力如何。雙方的牙輕碰之後,緊接着兩蟀的牙就攪在一起,
    只見那拖肚王把頭一扣一甩,正黃蟀一下子被拖肚王甩出去約五公分,而拖肚王在
    原地基本未動。
    接下來大家看到的是一幅很奇特的場面,那正黃蟀繞着拖肚王周身遊走,像是要繞
    到拖肚王的背後去攻擊,但拖肚王也周身轉動,始終用頭部對着正黃蟀,如此約轉
    了三圈之多。我正在想如此下去,恐怕正黃蟀體力消耗太大,要落下風,忽見拖肚
    王突然主動出擊了。就見拖肚王一躍向前,用牙口鈎住的正黃蟀的門牙,又是一扣
    一甩,但這次卻沒有把正黃蟀甩出去,只見兩蟀的牙扣死在一起,身軀部便因衝力
    而彈起以至合抱翻滾在一起,這時兩蟀的大腿也交錯在一起,互相用力一蹬,就見
    兩蟀突然分開,同時鳴叫起來。我們大家正看得目不暇接,忽見兩蟀同時鳴叫,說
    明暫時未分勝負。但仔細看時,正黃蟀已被跳起的彈力拋到了斗梭的南邊,而拖肚
    王仍站住在斗梭中央,占了明顯的上風。這時候文叔叫了落閘。
    
    這時候文叔要的落閘並非認輸,而是一種策略性的休整,可以讓暫處劣勢的正黃蟀
    得到體力恢復。這時候“遷手”徐先生用兩張浸過水的綿紙覆蓋在斗梭頂蓬之上給
    雙方的蟋蟀散熱鎮涼。略等片刻,裁判汪先生在徵得雙方同意之後,又再次開閘。
    當時我看得手心裡都冒汗了,好像參斗的是我自己一樣。但冷眼旁觀文叔和瞿叔等,
    他們都鎮定自若,我想,他們畢竟是大場面見得多了。
    
    第二次開閘後,大慨是雙方蟋蟀都知道對方實力如何了,就見拖肚王步步為營地向
    正黃蟀的斗梭南側進逼,兩條頭須大幅分開作搜索狀前行。正黃蟀也往前略探,張
    開兩個大門牙嚴陣以待。等兩蟀牙口一碰,拖肚王便鈎住對方門牙緊鎖牙口,仰頭
    把正黃蟀舉起來了,正黃蟀後腿撐住斗梭側面橫梁就勢一躍,反而倒轉了180度,頭
    南向北,和拖肚王對換了位置。說時遲,那時快,正黃蟀甩脫拖肚王正面攻勢之後,
    對着拖肚王尾翼便咬。拖肚王雖然體形看似肥壯,其實轉身回防非常敏捷,它尾翅
    被正黃蟀咬了一下便立即回身,對着正黃蟀的攻勢,頭對頭,兩蟀的牙又一次緊扣
    在一起。這次的交鋒是真正的實力比拼,就像我們人類掌與掌拍在一起時比拼內力
    那樣,就見兩蟀的牙扣住之後,各用後腿死命上拱,頭部便向上拱了起來。因為牙
    扣緊在一起並不分開,兩蟀角斗的形狀合在一起就成了一個人字形,此人字形在空
    中停留約數秒鐘後,因兩蟀都感疼痛,便又掙脫合抱再次翻滾後躍開。斗到此時,
    觀眾都感驚心動魄,我和表哥更是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摒住呼吸繼續往下看。
    兩蟀分開後又同時鳴叫。這時文叔再次喊落閘。
    
    第二次落閘後,文叔和瞿叔等我們這邊圈子裡的心情都緊張了,因為正黃蟀明顯已
    經受傷。有經驗的玩蟀人從它的叫聲中已經可以聽出,再看它行走時已略帶趔趄之
    勢,而對方的拖肚王只是尾翼受了輕傷,無大礙。但正黃蟀仍振翅高鳴,說明它不
    服輸,還要斗。這時我看到文叔的額角已滲出汗珠。我看了一下時間,從開斗到現
    在已約有十五分鐘。這時瞿叔對文叔說,要不我們退出吧,押花你別擔心,我負責
    解決,如此可保住正黃蟀,調養半個月即可恢復如初。也許是當時文叔認為他的正
    黃蟀不會輸,或許是被徐州人的詭計和傲慢所激,文叔搖搖頭說:“既然這隻正黃
    鬥志正旺,就遂它的意吧。”
    
    第三次開閘後,受了傷的正黃蟀出人意料地主動進攻了,而不是像一開始那樣圍着
    拖肚王邊遊走邊尋找戰機。拖肚王還是老辦法,憑着體大力猛,每次鈎上正黃的牙
    口,便使勁一甩一扣。此時正黃的兩條後腿已顯疲態,已不能完全抓鈎住斗梭底部
    的糙紙。每一個回合,正黃蟀或被拖肚王甩出幾厘米,或者被拖肚王仰面倒扣在斗
    梭底部。可以說,那一陣子看到愈斗愈傷的正黃,我真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正當
    斗蟀場面令人心痛不已,卒不忍睹之時,忽見兩蟀身軀裹攜在一起翻騰起來,由於
    兩蟀是攪在一起快速地騰挪跳躍,我當時看得眼花,並沒有看清什麼。這時就聽圍
    觀者中有經驗的看客說:“咬到腿上了。” 再看兩蟀,經過幾個翻騰,就見拖肚王
    碩大的身軀突然在翻騰中劇烈地向後串出,落在斗梭地面,而正黃蟀卻一躍而起,
    撞到了斗梭的頂蓬再反彈回地面,落在斗梭的一角。這時裁判汪老沒等雙方叫落閘
    便落下了閘門。
    
    第三次落閘後,斗梭里出現了出人意料的靜寂,雙方蟋蟀都沒有鳴叫。拖肚王一搖
    一擺慢慢地拖着身軀移動着,好像已喪失了鬥志。大家這時才發現拖肚王左側空虛,
    行走時老向左側歪斜,再仔細看時,它左邊一條小腿沒了。而斗梭中央卻留着一條
    蟋蟀的小腿,無疑是被正黃蟀在激鬥中咬斷的了。再看斗梭另一角的正黃蟀,它靜
    靜地躺在斗梭的一角,兩條頭須略程捲曲狀,微微顫抖,可是身軀卻一動不動。觀
    眾中有人忽然喊出一聲:“那是什麼?” 大家順那人指向看去,只見在正黃的頭前
    嘴角旁,有約黃豆粒大小的一滴乳白色水珠。這時汪老探前身軀仔細看一看說:
    “這是蟋蟀吐的血,凡蟋蟀吐出這等水滴,基本已瀕於死亡。” 這無疑宣布了正黃
    蟀因激鬥而陣亡。
    
    這時大家面面相噓的第一件事是:勝負如何判定。按斗蟀場規則,勝方蟋蟀必需鳴
    叫且用逗蟀草引逗時應該開牙。此時拖肚王可能因傷痛已鬥志全無,非但不叫,而
    且用逗蟀草一碰便走,顯然已露敗象。但如判定文叔方嬴,正黃蟀已死也不能鳴叫,
    似乎也沒有理。徐州客人大概也是被眼下驚心動魄的斗蟀所驚疑,也不執意爭判勝
    了,只是小心地把己方受傷的拖肚王裝回蛐蛐罐中。事後我聽汪先生他們說,徐州
    客的那尾拖肚王也廢了,不能再上斗蟀場了。
    
    這時我看到文叔把垂垂將死的正黃蟀捧在手中,兩行熱淚順臉頰而下。那時情,那
    時景,
    恰如古詩上說的:“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任誰也想不到,一隻小
    小的蟋蟀,在身負重傷時流盡了最後一滴血而力歇戰死,冥冥中卻沒有辜負養蟀人
    的期望,使在場的人無不動容。
    
    自那次觀戰之後,我徹底改變了對蟋蟀的看法,我覺得它們是有靈性的昆蟲,可以
    說直至今天我仍然沒有改變這看法。比如狗,貓類高級哺乳動物,人類養作寵物,
    對主人的感恩圖報當可理解。但一隻好鬥的蟋蟀,被主人調養數月便能在強敵前血
    戰至死而不服敗,不能不讓人頓起無限遐想。以前我玩斗蟀時,遇上一隻鬥敗了的
    蟋蟀,因使我失了面子,便和其他孩子們一樣,常常會把敗者處死。自從在那次正
    黃蟀和拖肚王觀戰之後,我對所有蟋蟀,無論勝敗,玩盡興之後都把它們放歸大自
    然,不再加以傷害,也算我對它們這類小小昆蟲的一點敬意。
    
    (全文完)
    
    【後記】
    
    有網友在上次貼文後問我關於我那隻雞窩紫蟀的歸宿。原來瞿叔為了避嫌,在自己
    的斗蟀場裡從來不拿自己的蟋蟀參斗。偶爾為之,也只是拿少數“試口”。那一年
    大雪時節,我在瞿叔家時,瞿叔又讓我看了我那隻雞窩蟋蟀。瞿叔說,它已經在正
    規的斗蟀場上嬴了五局,三次在別的城市,兩次在本市。如果下次再斗,估計還能
    嬴。但瞿叔說,它已經受傷,瞿叔準備給它療傷並調養至老,再也不去鬥了。死後
    將把它作成標本,留作永久的記念。當然,瞿叔還是告訴我,從這隻雞窩紫蟀身上
    嬴得的押花也是數量不菲。


還有雌雄性蟋蟀的辨認。每隻蟋蟀都有兩個尾針。雌蟋蟀看似有三個尾針,其實不是。雌蟋蟀尾部中央的那個長針,是產卵用的產子針,產卵時插入鬆軟的泥土中。雌蟋蟀是不會斗的。這是人們同常說的三尾,二尾的由來。但還有一種情況。

有人曾記得用捕蜻蜓或蒼蠅的網罩在空中無意間捕到過一隻蟋蟀。這蟋蟀也有三個尾針。每斗總嬴,嘆為奇事。
    
    我記得我們小時候玩蟋蟀時,會捕捉到一個種類的蟋蟀叫“飛翅”,這類蟋蟀鬥起
    來兇狠異常,是個好品種。但有些正式的斗蟀場是禁止它進入的,主要是這類蟋蟀
    背上拖着兩個長長的尾翅(飛翅),這飛翅尾端聚合在尾部成針狀。它會飛,似乎是蟋蟀與其他昆蟲的雜交後代,至
    少也是一個蟋蟀的變異品種。我們常用的一個辦法是用鑷子把它的一對飛翅拔掉, 這樣看起來它就和一般蟋蟀無異了,但總覺得拿去斗蟀有點勝之不武。

0%(0)
0%(0)
標 題 (必選項):
內 容 (選填項):
實用資訊
回國機票$360起 | 商務艙省$200 | 全球最佳航空公司出爐:海航獲五星
海外華人福利!在線看陳建斌《三叉戟》熱血歸回 豪情築夢 高清免費看 無地區限制
一周點擊熱帖 更多>>
一周回復熱帖
歷史上的今天:回復熱帖
2014: ”雨傘“地毛可拉稀運動的命名99.9%是
2014: 哇噻
2013: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2013: 世界經濟體系將在10月17號崩潰,如
2012: 名校的花費:
2012: 應混混要求:打倒混混!
2011: 硅谷,最重要的是文化,不是技術。
2011: 陳寅恪論留洋學生中之為惡者
2010: 像看美國大片一樣,我被數十名美國警察
2010: 台上的溫猴子要金蟬脫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