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傳來,我正在上海開會:我姑母老兩口一夜之間,在煤氣公司職工樓里變為兩縷冤魂 ~ 從此,煤氣公司少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高級工程師;市教育局缺了一名受人歡迎的特級教師。
原本,公司為資深員工提供住宿樓,是件利人利己的好事~ 既為公司留下人才,又讓員工為公司兢兢業業。然而,猶如其他眾多的“龍頭蛇尾”的工程一樣,員工樓落成後,便如昨日黃花,鮮少派人管理、巡檢。以至煤氣管道皸裂、漏氣都無人留意。人禍慘案就此發生:姑母家樓上的鄰居,深冬夜半回家,開灶煮夜宵取暖,豈料一聲巨響,廚房被炸飛了半邊牆,主臥室全面塌陷,鄰居倒是毫髮無損,可憐姑母夫婦倆在睡夢裡被整個震塌的天花板砸得就此莫名離世。
一夜痛失雙親,年輕的兩堂弟無法面對巨變,手足無措;其他親友們也悲憤交加,難以理出頭緒。於是,父親作為族中長輩,順理成章地被堂弟們請出主持公道,與煤氣公司理論。看我恰巧在滬,年邁的父親便讓我作陪,一起出席事故善後會。
去會議的路上,雖然心情格外沉重,但也不失時機地詢問曾是領導的父親,國內處理此類事件的有關條例、現有章程、處理程序等等......
在約定的時間內和父親走進會議室,公司方的事故處理小組尚未露面,而堂弟們與眾親友早已聚集一堂,對公司責任方的姍姍來遲,群情激憤。不過,在威望頗高的父親面前,眾人還是保持了理智克制,把談判權交到了父親和我以及大堂弟的妻兄手裡。
公司方的事故善後小組三人終於露面了,為首的手提兩隻手機,一付權高位重、百忙之中的樣子,兩隨從亦步亦趨,面對等候的眾人毫無歉意,面上更是流露出見怪不怪的樣子。三人還未坐定,為首的組長已從兜里掏出煙盒,一隨從急忙掏出打火機伺候,另一隨從則忙於尋找電源為他們的手機充電。一切做得如此的“淡定”,於他們,面對的不是思考這場人命悲劇的根源或警示,無非又是一樁司空見慣的討價還價的鬧劇......
正當為首的組長抽出一支煙,隨從湊上打火機的當口,我翻開筆記本,壓制着心中的憤怒,鎮定而清晰地一字一句道:“請問三位的姓名與職位?請不要在會議期間抽煙,因為煙霧會令我不適。請即刻關閉你們所有的手機,以示對死者家屬的尊重!”
頓時,組長叼着煙愣住了,隨從擎着打火機也忘了湊上點火。也許,在以往的事故善後會議上從來未有人對他們提過這樣的要求。組長取下煙,口氣緩和地要求:“煙,我們可以不抽,不過手機我們得開着,因為公務太忙,得時時刻刻地保持聯絡。”
“不行!” 我不容置疑地回答,“三位是公司專門派來為處理我堂弟父母的後事而來,而且是你們約定的會議時間,那麼,這段時間就不能為其他事所占用 ~ 既表明貴公司有善後的誠意,也是不讓死者家屬太過心寒!”
三人看看我手中的筆刷刷紀錄着,望望我那衣着整齊、正襟危坐的父親,瞧瞧嚴肅不語的妻兄,面面相覷,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整了整衣衫,介紹完個人的姓名與職位,還順帶輕聲問了一下“三位可是海外人士?可有律師?”
於是,三個小時的事故善後會議期間,三人既沒有看到死者家屬失控的嚎啕大哭、吵鬧不已;也不用防備家屬群情激憤的大打出手;更沒有料到一場雙方理性的討論會讓公司付出了他們有史以來最高的事故賠償......
姑母兩老,按期依着風俗,帶着親友們的愛戴,社會各界、尤其是煤氣公司各級領導的最大敬重而入土為安。
由此可見 ~ 持理,並不是要鬧的越凶理越強;也不是靠人多勢眾理更多;切不能以死者為大理蓋天。有理,還得以禮說,既能服人,又不失敬重。
結語:看了國內越來越多失控的醫鬧、災鬧和禍鬧的新聞,有感而發,塗鴉了三篇有理說理。但願隨着中國走向世界的強勁經濟勢頭,能壓下國人的“鬧”字當頭,而變為“禮”字為先的真正先進文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