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應象大論  感悟第十二

經曰：

故邪風之至，疾如風雨。故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膚，其次治筋脈，其次治六府，其次治五藏。治五藏者，半死半生也。故天之邪氣，感則害人五藏；水谷之寒熱，感則害於六府；地之濕氣，感則害皮肉筋脈。

故善用針者，從陰引陽，從陽引陰；以右治左，以左治右；以我知彼，以表知里；以觀過與不及之理，見微得過，用之不殆。善診者，察色按脈，先別陰陽；審清濁，而知部分；視喘息、聽音聲，而知所苦；觀權衡規矩，而知病所主；按尺寸，觀浮沉滑澀，而知病所生。以治無過，以診則不失矣。

以上二節，共有三層意思。其一為邪風侵人之順序，也即治療之早晚，強調疾病貴早治；並天地水谷之病邪害人之部分。其二為善針之法。其三為四診之法。下邊，我們逐層解讀。

“故邪風之至，疾如風雨。”

這一句，就是中國老話講的“病來如山倒”。意思就是，虛邪賊風侵害人體之快速，如風雨一般。這語外之意，就告誡我們，預防疾病與日常保健的重要性。

“故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膚，其次治筋脈，其次治六府，其次治五藏。治五藏者，半死半生也。”

這一句，雖是從治療的角度來談治病的先後早晚時機，其實也是講疾病之傳變順序，從而進一步強調預防保健的重要性。“善治者”，就是善於治病的醫生。那麼，在《內經》裡，什麼人才算是善於治病的醫生呢？就是及早發現疾病，在病邪剛侵犯人之皮毛時就施治的人，即，“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膚，其次治筋脈，其次治六府，其次治五藏。”次一等的醫生或者叫次一等的治療方法，依次為治肌膚、治筋脈、治六府、治五臟。其中的治肌膚、筋脈、六府、五臟，是講的病邪已在肌膚、在筋脈、在六府、在五臟也。也就是說，從疾病發展的角度來講，告訴了我們病邪傳變的順序。只有懂得病邪傳變的順序，才能使醫者及早動手救治，患者預防疾病，並及早求治。若至到治五藏時，就是“半死半生也”。一方面是講疾病已嚴重到半生半死之程度，另一方面也是講，就是醫好，也是半愈也。此正如神農曰：“病勢已成，可謂半愈。”

“故天之邪氣，感則害人五藏；水谷之寒熱，感則害於六府；地之濕氣，感則害皮肉筋脈。”

這一句，是將外邪，依據來源不同，分為三種，即天之邪氣，水谷之寒熱與地之濕氣；並具體介紹了這三種不同邪氣侵害人的具體部分，也即天邪氣害人五臟；水谷寒熱害人六府；地之濕氣害人皮肉筋脈。這是為什麼呢？我們逐一來分析：

一，“天之邪氣，感則害人五藏”。

從上文，我們知道天氣通於肺，肺為華蓋，天之邪傷華蓋，華蓋既損，五臟難安矣。另外，《金匱》有言：“八風發邪以為經風，觸五臟，邪氣發病。”可知，天之邪氣易傷五臟。五臟為陰，其位居陽，陰陽合和，五臟安。今天變生邪，是為陽邪，“陰在內，陽之守也”，陽已化邪，其必亂陰，故傷五臟。

二，“水谷之寒熱，感則害於六府”。

水谷入胃，其寒熱自然易傷胃腸。王冰注曰：“熱傷胃及膀胱，寒傷腸及膽氣。”

三，“地之濕氣，感則害皮肉筋脈。”

地氣在下，易傷人足。足三陰經，從足到頭，邪氣循經上擾，濕困營衛，營氣不利，筋脈寒凝困重，衛氣不利，皮毛受損，何者？營行脈內，衛行脈外，衛氣護衛皮毛腠理也。

“故善用針者，從陰引陽，從陽引陰；以右治左，以左治右；以我知彼，以表知里；以觀過與不及之理，見微得過，用之不殆。”

這一句是講善針之法，即善於用針的方法。什麼方法？從陰引陽，從陽引陰也。為什麼？陰陽互根也。這一點看似很抽象，其實我們來看道家陰陽魚便一目了然也。陰陽魚圖，一陰一陽交抱而生，一團和氣，兩相平衡。若今陰病，陰魚或大或小，我們從陽魚治之，這樣既強壯陽又治了陰病，陰陽二氣重新和美。反之，亦然。若我們只從陰治陰，因陰已病，其必損陽，只救於陰，置陽不顧，陰既好，陽損不問其後必犯於陰也。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從陰引陽，從陽引陰。“以右治左，以左治右；以我知彼，以表知里；”這一句，是從陰引陽，從陽引陰的進一步闡述。“以觀過與不及之理，見微得過，用之不殆。”這一句，是講以上治療方法的原因之所在，也即筆者上文之說的道理。我們再講一遍，為什麼用針講究，以陰引陽，以陽引陰呢？這是因為看到陰（或陽）過了，其另一方陽（或陰）必有不及的道理啊。我們只有“見微得過”，即看到細微的變化，就知道得失過及，那麼就會“用之不殆”，依此採用施治的方法，就不會產生危害了。

“善診者，察色按脈，先別陰陽；審清濁，而知部分；視喘息、聽音聲，而知所苦；觀權衡規矩，而知病所主；按尺寸，觀浮沉滑澀，而知病所生。”

這一句，是簡略講望、問、聞、切四診大法及辯證。

“善診者，察色按脈，先別陰陽”。

“善診者”，即善於診病的醫生；“察色”，即望診；“按脈”，即切診；“先別陰陽”，即先分清出陰陽。陰陽者，八綱辯證之首。“八字不明，殺手如反掌”，所謂八字，即陰、陽、表、里、寒、熱、虛、實，是謂“八綱”。當然此處講陰陽，可以是辯明陰證，抑或陽證，是屬表證或屬里證，陰陽明了，才能對證求方；陰陽不明，糊塗蟲也。王冰注曰：“別於陽者，則知病處；別於陰者，則知死生之期”。當然，他那也是一家之言，是將陰陽定為預後良否之間。預後良者為陽病，預後不良則為陰證也。

“審清濁，而知部分”。

“審”者，審明，查明；“清濁”，清氣與濁氣，代指青赤黃白黑五色也；“部分”指部位與分肉之處，也即病位。這一句的意思是，是察五色，通過望診而知道疾病所主的部位。五臟皆有所候，既知五色之位，便知病在何髒何府也。比如人之面部，鼻梁為肝，兩邊為膽；目內眥為心，鼻翼處為胃，上眼瞼為脾，下眼瞼為腎；眼白為肺，黑眼珠為肝，眼瞳為腎，等等。

“視喘息、聽音聲，而知所苦”。

這一句重點是講聞診。“視喘息”，則是望診，看病人呼吸之長短。一般喘者為腎病，咳者為肺疾。“聽音聲，而知所苦”，即是聞診。音有五，角徵宮商羽，分主肝心脾肺腎，也即肝主呼，心主笑，脾主歌，肺主哭，腎主呻吟。通過聞診，可知病患在何處也。

“觀權衡規矩，而知病所主”。

王冰解此句，謂：“權謂稱權，衡為星衡，規謂圓形，矩為方象。然權也者，所以察中外；衡也者，所以定高卑；規也者，所以表柔虛，矩也者，所以明強盛。《脈要精微論》曰：‘以春應中規，言陽氣柔軟；以夏應中矩，言陽氣盛強；以秋應中衡，言陰昇陽降，氣有高下；以冬應中權，言陽氣居下也’。故善診之用，必備見焉。所主者，謂應四時之氣所主，生病之在高下中外也。”

“按尺寸，觀浮沉滑澀，而知病所生。”

這一句，是講切診，即脈診。“按尺寸”，脈有寸、關、尺三部。左手寸關尺，分主心肝腎；右手寸關尺分主肺脾命。“觀浮沉滑澀”，切脈之浮沉滑澀。一般來言，脈浮主表，沉主里，滑主有痰，澀主血虛。這樣，通過切脈，便可知病之所生。

“以治無過，以診則不失矣。”

這一句是一個倒裝句，意為，因為診斷的詳細無失，那麼救治就不會有過錯。前一個“以”，即為所以講，後一個“以”當因為講。也可以譯為，所以治療的無過錯，是因為診斷的沒有過失啊。

2017年3月26日，磨硯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