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者：田中光二

5

立花對喜作和房江說，明天要正式拘留他們，今夜他們要呆在家裡。並囑咐幾個年輕人接管此事。這兩人雖仍在興奮之中，但也表示接受，回去了。他對里子也說了同樣的話，但又說為了監視而要住在里子家裡。里子默默點了點頭。

出到外面，夜色靜寂。村中是更深更深的靜寂。

里子的家在500米外的村子中央。立花讓里子上了自己的車，駛向大杉家。

里子除了指路外，沒有多說一個字。立花心中有一種不可思議的興奮感：可能是殺害親夫的罪犯就坐在旁邊，自己卻沒有感到不安。

里子的身體散發着交織着香水的體香，是成熟女子的荷爾蒙。……加上誘惑性的夏夜的靜寂，一陣眩暈感襲上立花的頭。

只一會，就到了高高的石牆圍着的豪宅。

一個保姆樣的老太迎了出來。里子沒有孩子，好像是和這個老保姆一起安靜地生活着。

踏上堆着假山的庭院的石階，進了撒過水的大門。

“您吃過飯了嗎？”

進了家門，里子這才開口說話：

“如果沒吃，我馬上吩咐準備。”

“不必，剛才吃過了。”

“那麼請入浴吧。”

“……，好吧。”

立花頓了一下，答道。

釣魚時爬山，加上剛才的一場亂，立花早已滿身是汗，正想着要洗澡。里子的舉動平靜，沒有像瀧田說的那樣裝出來的做作。

老太引着他進了浴室。

浴室里有着氣派的石砌浴缸。

洗完澡，脫衣室已備好了嶄新的浴衣。

或許是千代松的浴衣吧。……好像知道立花在想什麼似的，走廊上傳來說話聲：

“那不是我丈夫的，是來客專用的浴衣。請放心使用。”

立花最終還是穿着那浴衣走出來。

出來一看，里子也換了浴衣坐在小桌邊在等他。桌上擺着啤酒、煮毛豆以及鹽燒鯰魚飯。

“沒什麼菜，將就吃點吧。”

立花猶豫一下，但肚子空空，於是坐到了里子面前。

還確定不了她就是罪犯，因為只有一時還難以確信的自白。任何人在確認之前都是無罪的。……今夜，立花是非要招待不可的客人，只有客隨主便了。

里子給他斟了酒，啤酒冰涼涼的，真是沁人心脾。立花也很自然地為里子斟上。里子接過，楚楚動人地端起來呷了一口。

我這是在做什麼？！

立花想。

在自供殺了親夫的女人家裡，和她喝啤酒！……，但他卻絲毫沒有感覺到不自然。

“警官，殺夫的罪會判死刑嗎？”

里子邊斟酒邊問道。立花咽了口口水。

“有可能是死刑，這要看情節。……一般是判10到15年刑吧。夫人，你真的殺了你丈夫嗎？”

他聽到自己這樣問。

“是的，是我殺的。”

“但是，是怎麼運出去的呢？我之前說過，屍體是很重的。”

“用車。我把他騙到我的卡勞拉車上，先用榔頭砸，之後勒住脖子殺死了他。

之後，用給院子裡打藥時鋪在池中的塑料布包裹起來，開車運到林道那邊埋起來的。”

她淡然地說。

立花的心中一沉，里子的回答嚴絲合縫，還有了塑料布的來源。或許她真就是罪犯？

然而她沒有提到那些角鐵。他想問她一下這個問題，但想想又忍住了。作為可試出真假的決定性因素，還是先按下不提為好。

“但是，為什麼要殺他？”

“之前我說過，那個人總是給別人帶來不幸。只要他活着，世上的痛苦就會有增無減。所以我把他解決掉了。”

“但若果真是你殺的，為什麼喜作、房江和村里人要那樣做呢？”

“那是他們在包庇我。”

里子微笑道。

“他們知道我為什麼那麼做，所以不想讓我成為罪犯。”

……，或許反過來，是里子在包庇村裡的什麼人？立花想。比如，她與喜作還有着關係什麼的？

不不，也許是以外的其他什麼人。千代松的敵人滿村都是。

不管怎麼說，可以認為是里子把千代松死亡的責任歸於了自己。所以，不管誰是真兇，或許她都會包庇的。

“……我要早點休息了。”

里子頓了頓說。

“進了拘留所，可就睡不了那麼好了。”

“我會睡在你隔壁的房間裡。”

立花說。

“職責所在，對不起了。”

“沒關係。”

里子笑了。

立花躺下，久久難以睡着。

這間客房有八張蓆子大，而隔壁里子的房間好像是普通大小。

立花的聽覺變得格外敏感，他聽到了她上床時衣服的悉索聲，這會兒又聽到了她靜靜的呼吸聲。或許是他感覺聽到了也說不定。反正是聽得他心煩意亂。下半身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

立花對其結婚一年多的妻子顯子是很忠誠的，結婚以來沒有想過其他女人。但現在卻想和里子發生關係。

他常聽到某警官因和自己逮捕送進監獄的黑社會老大嫌疑犯的女人私通而毀了一生的事。那時他也想過，不知為何要做那種傻事。這會兒他理解了那種心情。

刑警就是這種矛盾體，不，也許人本身都是如此。正因為對方是罪犯才愈加有吸引力。

總之，這是個不可理解的女人。

看上去像是聖女，也可能是可怕的壞女人，抓不住其本質。

他閉上雙目，努力驅逐着心中的雜念，漸漸地陷入了朦朧。

一陣輕微的響聲驚醒了他。

“夫人，……夫人……”

院子裡有個男聲在輕聲呼喚。

他注意到里子刷地掀開被子，拉開紙門的聲音。

“不行！你不能再來這裡了！”

里子低低地訓斥道。

“我明天就要去很遠的地方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不能再照顧你們了。”

這時立花一下子明白了里子為什麼被村里人如此愛慕。

既是因為像村長所說的，免掉了村人的債務，又有與村里年輕人私通的原因。

兼任娼婦的聖女。是出於歉疚還是處於淫亂，不清楚。這似乎就是里子的真面目。

立花的眼睛仍然閉着，不知怎麼卻溢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