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女人

                                                                                       李公尚

        在人類兩性中，較為男人，女人是無私、無辜和無奈的。當女人用生理痛苦和心理磨難為人類作着不可或缺的奉獻時，相對不需要如此即可獲得奉獻成果的男人，女人的無私是不言而喻但也常被視為不足掛齒的。女人在追求與男人同等的、不可轉讓的幸福和機會時，盡着最大的努力，但其相對柔弱的體力和性格，使其無法得到與男人同等的、不可轉讓的重視和尊重，這是女人的無辜。女人不得不默默接受這種自然的安排，並依舊無私無辜地受難和奉獻，這是女人的無奈。

        無私、無辜和無奈，讓女人把人類最痛苦繁重的社會責任，無聲地溶化在血液中，體現在日常生活的行動上，任勞任怨，無覺無悔，從而造就了男人的偉大、自豪和心安理得，讓男人沾沾自喜，洋洋自賞。最可悲的是，在人類所有的生活形態中，女人一直把照顧男人當成為照顧自己，把需要男人視為依賴男人，結果讓女人失去自我，化己為無，變為男人的附庸。這讓男人有機可乘得寸進尺地去篡改人類歷史。例如男人編造的“聖經”，無中生有地炮製出女人來自於男人身體某部分的無恥讕言，至今甚囂塵上。那個具有男人形象但從沒有存在過的“上帝”， 在“聖經”中被描寫成按照他自己的樣子製造出男人，又用男人的肋骨造成女人。這種“創世紀” 是荒唐的，血腥的。 其實是要從根本上讓女人忘記自我，永遠依附男人。這於女人，是極具侮辱的，對於男人，是極其可憐的。

      女人因為需要男人，常常忘記需要自己，這是女人最大的無私。和女人不同的是，男人需要女人，是因為覺得幸福，才和女人在一起。而女人需要男人，即使感到不幸福，屈於大自然的安排，也要和男人在一起。為了服從自然，女人常常等待男人，但從沒有意識到等待本身就是一種錯誤。因為男人如果不是出於自身欲望，從不等待女人。這是女人最大的無辜。女人在服從男人需要時，並沒有想過要改變男人，而是按照男人的需要盡力滿足男人的為所欲為。而男人對於習以為常的奉迎日久生厭時，無不希望將女人改造成男人隨心所欲的形象。這是女人最大的無奈。

        我一直以為，在整個人類歷史中，甚至放大到任何一個具體時期、具體社會裡，即使所有的男人都變得不可理喻甚至瘋狂，只要這個時期或這個社會中的女人還正常，世界就不會糟到哪裡去。反過來，如果女人都變得瘋狂，那麼男人就無法生存。有沒有過女人全都瘋狂而男人全都正常的社會？這在人類歷史上似乎還從沒有存在過。從母系社會的和平發展與平穩過渡，到今天戰亂頻仍滿目瘡痍的父系社會，已經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今天，當女人在用心觀察世界時，男人還仍處於用眼窺視女人的幼稚階段。具體到每一個社會時期，不難發現，女人看待男人，仿佛是把男人比作一杯茶，認為只會苦一陣子，不會苦一輩子。然而這恰和男人認為女人最終會成為男人累贅的潛意識是格格不入的。面對男人的自私殘酷，女人或許會理性地告誡自己不要吊死在一個樹上，但結果是女人最終無不在森林裡迷了路，累倒在森林中。而面對女人的柔弱可欺，男人常會暗示自己被弱者拖累是一種桎酷，因而隨時都想拋棄現狀，異想天開地到別有洞天中去感受新鮮。當女人寂寞的時候，並不自知這是最需要和男人交心的時刻。而男人最寂寞的時候，卻知道這是因為沒有更舒適的洩慾方式而不得不利用女人的時機。於是女人常使自己發生錯位，視男人為主，自己為仆，將成年男人當幼兒疼愛呵護，又將幼兒當成年人期待倚賴，結果讓大小男人都忘乎所以，自不量力。

        女人需要男人時，大都循循善誘，諄諄教誨。而男人需要女人時則無所不用其極。虛心假意，招搖撞騙，花言巧語，威脅利誘，沒耐心了就原形畢露，施暴逞霸。女人為了和男人相處，常常大智若愚。以知之為不知，以不知為求之，讓自以為是的男人在自己面前表演以瞽引瞽的小把戲，然後像看兒童為取悅大人而當眾展現小聰明一樣，享受男人的殷勤。而男人為了取悅女人，常自命不凡地言不從心，無勇恃勇地特立獨行，用自高自大來填補虛榮心。如果男人說命中注定從上輩子就愛女人，這是在欺騙女人。而說下輩子還會愛女人時，那是在欺騙自己。男人賺了便宜賣乖時，常常信口開河，自欺欺人。女人默許男人如此不可一世的惡習，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當然女人也有對男人失望的時候，然而女人在罵“男人沒有好東西”時，實際是深深自責沒有得到男人的厚愛。男人從來不罵女人都壞，因為男人一直心懷“女人不壞，男人難愛”的不軌。

        女人注重男人的厚道，重於男人的儀表，這是因為女人放眼未來關注世界。男人注重女人的表象多於女人的性質，是因為男人徒有其表而心術不正。女人最大的無知，是把一切希望都寄託於男人。女人化妝、美容、整顏、束腰、豐乳、提臀、減肥、長頸、裹腳、遮面、罩身，低三下四，忍氣吞聲，無不是為了讓男人保持新鮮感。然而事實是，本性喜新厭舊的男人絕少能讓感覺保鮮。因此，男人要和女人和平相處，就必須標新立異地變着花樣來折騰女人，否則就為擺脫女人不遺餘力。“女為悅己者容”，此言出於男人之口，非不信也，不足恃也。

        女人是本書，讀幾頁是新鮮的，但是要讀懂，就要讀一輩子。說這話的男人並不誠實，除了沒有把女人當人看待外，男人從不想在女人身上花一輩子時間。通常的情況是男人的新鮮感一過，就不懂裝懂地得出結論：“女人就是那麼回事”。

        “男人創造世界，女人創造男人”，這句貌似公允的結論常讓男人觸目驚心並耿耿於懷。得了便宜的男人捫心自愧的時候，有時會假惺惺地說幾句體面話。但這個評語照例抹煞了女人既創造男人，也同樣創造世界的本質。享慣了特權的男人，以退為進，並不願輕易與女人平權。

        另一句話：“男人創造的世界，是由女人推動的”，與剛才那句有同工異曲之妙。但我以為此言作為人類發展史的概括總結，能突出女人的無可奈何。

        女人把男人從母系社會中的幼兒，培育成如今父系社會中的成年人，讓男人逐步承擔起社會發展的責任，並不意味着成年的男人已經成熟。把女人和世界糟踏得滿目淒涼，正表明了的今天的男人依舊魯莽和輕率。只有當男人視女人為“上帝”時，男人才真正成熟。因為上帝就是自然，敬重女人，就是敬重自然。

                                                                        2017年4月21日

                                                                        於美國弗吉尼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