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杯對明月

窗外一彎上弦月

是外婆顛起小腳走出槐樹林，兒時底小河

早被今晚眼淚灌肥　村里底砧聲　透過三十年光陰

滋潤紙面上底詩句　滾落河坡底鐵環

成為一串省略號了

無法省去底雞鳴　五更時候　便咯紅一盞燈豆

表娣妹起床　打水洗臉　

井水跟菊花一樣涼　

通向小學校底山徑

亂草叢一線螢火蟲兒　隱隱約約　明明滅滅　

拐過山崖藏起來

那天，我就藏在榆樹後等她們放學

夕陽藏在麥垛邊，表娣看見，臉就紅了

剛巧兒又被白鵝撞到

藏滿喜事底土地，不小心就泄露含羞底笑容了

向着暮色，雨滴一聲一聲說開。　

那些年，表娣未嫁　田裡底莊稼

秀秀氣氣

等到最後一個表妹坐着牛車杏花下走遠　

外婆坐在窗下

再不剪窗紙　

春末，外婆拾掇干凈　躺在油菜花間一覺睡下

秋來散養一群雁子　秋去打掃滿谷蘆花　

空曠村落，一陣風，將門敲開

孫男弟女二三年不還

漸漸成為別一座村落

我在繁華與喧嚷處　　沈靜如坐

每位旅美底人大略皆要來訪問　

一天夜晚　　

我隨他們一道

嗨，老兄　一聽啤酒便可以乘上返鄉飛機　　

月色清明

桐花如綴　——來，碰杯！

2012-5-25，洛杉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