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者：北方謙三

4

在林道上跑了一個小時左右。土路上有泥濘，跑不快。我只能解除怠速剎車，儘可能避免用扭力，有時候像在雪地上行駛。

因為一直沒有到有信號的地方，林着急起來。遠處可聞追車的引擎聲。

這條林道通向哪裡？途中和其他林道有過幾次交叉，每條都是許多車都走不了的。即使開四驅車走，也要有技術。但用其可以搶得先機，但當時沒能進去。

“電話不打絕對不行嗎？”

“絕對。”

“那我們往高處去。到了一定高度，說不定就有信號了。”

“那裡如果不行，就上公路。不管是不是蜂窩什麼的，不打電話確認我的工作就完不成。”

走上了攀山的路，我把檔位落到了二檔。林看着手機。

“停車，野崎。”

林說。之後是向下，林道下到了山谷間。我不覺得這裡會有信號。林打電話時，我等着。追來車的引擎聲已經很近了。

“通了！”

林吼一般說。對手也像馬上就要到了。林的聲音，竟變得意外地冷靜。

我注意到自己還光着腳。於是伸手從後排坐上取過了鞋。我抹掉了腳上的土，穿上了。

“沒錯。”

林的聲音。既沒有勝利的自豪，有沒有受打擊的沮喪，只是冷靜的聲音。掛斷後，林好像又在打另一通。

突然，感到車後爆炸了。玻璃碎片從頭上落下來。是槍擊！而且不是手槍，而是來復槍。又一發。還要再打電話的林，被我拽下了車。即便這樣，林也還是試圖要打。我看到了追來車的車頭，第三發，槍聲交錯。已經確認了，林說。只有向旁邊的山坡跑。我拉着他跑，但他不動。聲音還是很冷靜。

“還要再打一個，野崎。”

林又要撥打電話。

“打不了了。”

我奪過林的手機，半抱着拖着他跑，腳下的土都暴起來。

“快跑，儘可能往下。”

“給我電話。”

我把手機裝到了林的上衣口袋裡。推他向下，他一溜趔趄地跑下去。我臥倒，掏出了從柳田哪裡繳獲的手槍。是把左輪手槍。我子彈上膛，等着。山坡上有兩個人影下來，我對準其中一個扣下了扳機。那個人向前撲倒滾落下來。另一個好像竄進了灌木叢。我接着等。林已經下去了多遠？哪怕多為他多贏得1、2秒時間也好。人影一閃，我開槍，卻沒有打中，子彈密集地朝我周圍射來。至少有4、5個人在射擊。我推上子彈，耐心等着。槍聲停了，但耳中仍如雷鳴。我等着。額頭上的汗珠經臉頰流下來，好長的時間啊。看到了，一個人，過了一會兒又是兩個人。我等着他們接近。我的位置被灌木遮掩着，他們應該看不清楚。

三個人並排站着，他們背後似還有4、5個。我瞄準右邊那個扣動了扳機。那個人的身體飛起來，能清楚地看見他肩部中彈。又一槍，中間那個人的膝蓋彎曲了。扣扳機聲，微小的金屬音。我弓起身，如滾下坡一般向下跑去。沒有槍聲追來。

林去的方向。不用找，林靠坐在樹下，腹肋部滲出了血。想是狙擊沒有瞄得太准。

“沒信號，野崎。我必須跟關島聯絡。”

“一會兒再說。運氣好的話，還能打。”

我把林扛在肩上，向下面跑去。背後的槍聲響成了一片。槍聲在耳邊迴蕩了一陣消失了。我還在跑，槍聲又響起來，那幫小子或許以為我藏在了什麼地方也未可知。這給我們贏得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