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字

中國漢字從象形文字演變而來，每一個字就是一副畫，裡面有點有線，點和線又有大小，粗細，直曲形狀之分，寫字好的人，可以把它們組合搭配好，就如同一副美麗的畫，非常賞心悅目。

以前讀過有篇文章說，於立群當年是郭沫若秘書，寫得一手非常漂亮的顏體字 ，郭沫若娶她，很大原因就是因為她字寫得好。我還記得這樣一件事，我的一個大學研究生同學，非常愛好書法，經常聽他評論誰的字寫得如何如何好。有一次他告訴我，有一個從北大考來的另一個專業姓陳的女生，字寫的真好，太佩服了。他偷偷對我說，要是還沒有女朋友（他當時已經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一定去追這個女生。前幾年與這個同學微信取得了聯繫，我想起此事，微信里回憶起他當年給我講過的話，詢問他那個女生現在情況如何，這小子居然裝傻，不回答我的問題。估計老婆（當年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在旁邊不好意思，還是往事不堪回首？搞不懂。

手寫的字，無論是毛筆字鋼筆字，無論寫得好壞，都各不相同，有各自的個性。我父母和馬嫂父母當年寫給我們的信，現在拿出來看，不說文字內容，單是字本身就會長生一種熟悉感親切感。中國古話有此一說：“見字如面”。

而如今都是電腦打字，所有的字型千篇一律，像一個模子出來，散失了個性，手寫字帶來的那種“見字如面”的感覺沒有了。

想起了我的一些練字經歷。

文革前某年我家還在成都時，父親有一次從北京出差回來，帶回了下面這樣一本顏真卿多寶塔碑字帖。為什麼我很確定是這樣一本字帖，因為我記得這個字帖第一個字是唐字。

我家有一個硯台，現在還保存着。母親回憶，這個硯台是大舅從外公家拿到我家的。這是一個方形的帶蓋的硯台，硯台呈綠色，不知道是什麼石頭製作的，硯台上面有鏤空的花鳥圖案。

有一天父親帶着我們幾個孩子，在硯台里研好墨，拿出一些舊報紙，照着字帖在舊報紙上開始練字。全家都試了試，最後的結論是父親的字寫得最好。姐姐說：爸爸寫的毛筆字，一看就知道從小被kui過（成都話，找不到這個字，音讀虧，意思是受過比較系統嚴格訓練的意思）。

我練這本字帖練了不少時間，就把那個唐字寫得有點像，其它的字都寫不像，所以我對這個唐字記得很深。

我在小學時代練習過描紅。描紅，就是在下面這樣的字帖上面的字上寫字，照着字慢慢描，因為字是紅色的，所以稱之為描紅。我記得每天下午第一節課就是描紅課。

那時候不管怎麼練習，毛筆字就是寫不好，鋼筆字也很差。逐漸地對寫字好壞就不當回事了，覺得字就是個形式，重要的是內容的表達。偶然聽到過父母講過這樣一句話：有不少有本事文章寫得好的人，字都很爛，他們還舉叔叔為例子。因為父母此話，我就失去了練字的動力，一直不把寫字好壞當回事。（當父母的以後可得注意了，孩子面前隨意說的話有可能對他們一輩子發生影響）

長大工作後，發現寫字好壞很重要。寫好字的人，比較多有機會得到提拔，一手好字，大家都很羨慕敬佩。漂亮的字，就是一件藝術品，百看不厭。

工作中，毛筆字用的機會不多，經常用得到多的是鋼筆字，我就開始練習鋼筆字。我練鋼筆字臨摹的是龐中華的鋼筆字貼。鋼筆字貼的內容都是毛主席詩詞或者是樣板戲唱腔詞。我堅信“只要功夫深，鐵板磨成針”的說法，抓緊一切時間練鋼筆字，以為只要投入足夠的時間練習就可以寫好鋼筆字。在北京上大學時，上很多課我都不聽，在下面不是默寫英語單詞就是練習鋼筆字，可練來練去，我寫的字，不但沒有進步反而還退步，越練越糟糕，最後感覺連字都不會寫了。這時我才相信，寫字好壞來自天生，我天生就寫不好字，再練也無用，只有任命。

因為字寫不好，在填寫一些重要表格時，不敢自己填寫，生怕字寫不好填錯，都是請別人幫忙。70年代初在成都時，奶奶和小妹因為戰備疏散城市人口被送回了老家雲南昭通。父親在汶川學習班，母親在簡陽軍墾農場，姐姐在眉山當知青。每個月給奶奶小妹生活費匯款就是我的事了。我去匯款時，必定帶上同班同學好朋友昆，他鋼筆字毛筆字都是全班第一，到了郵局都是他幫助我填寫匯款單。

在北京讀研究生時，我的碩士畢業的論文手稿要送去打字社打印，但我的手寫稿上的字很難看很難認識。我就請我家小保姆小香幫助重新抄寫一遍。兒子剛生下不久，就送回昆明由母親帶，小香是母親從雲南農村找到昆明來幫助帶兒子的。以後兒子回到北京，小香也跟着來北京幫我們帶兒子。別看小香是農村孩子，可字比我這個碩士生寫得好寫得方正清楚。

漢字寫不好的人英文字也寫不好。我的英文字書寫也非常糟糕。到美國後一切需要動筆填寫的重要表格，都是交給馬嫂去填寫。

字是人的臉面，字寫不好，可有時還得寫出來給人看，非常丟臉。

80年代中我在北京參加一個會議時，碰到父親的老同事王伯伯，他很多年沒有見過我，在會議上碰到我，非常高興。有一天會議休息時間，他突然把我的筆記本拿走，說是要看看我字寫得怎麼樣。過了不長時間後，他沒有說什麼就歸還了我的筆記本。我當時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因為我知道我那個字太醜，見不得人的，我當時在王伯伯面前大大地丟了一次臉面。

印象最深一件事是有一次我寫了篇文章還是什麼書面的東西給馬嫂看，馬嫂掃了一眼後說：“你這字寫得可真臭！” 此話讓我心靈很受傷，直到現在還一直記在心裡。

對我來說，有一點很值得慶幸，感謝高科技的發展，因為電腦技術，我們已經在很大程度上擺脫掉了在紙上用筆寫字的表達方式，我現在基本上不用在因為寫字不好丟臉和煩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