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偏僻深山中的大閘蟹,野豬,紅葉和溫泉（上)

作者：老箭

(8年前)從名古屋到鳥取,途中穿經3縣１府,到朋友的老家去玩.一者想看看純粹的日本山區生活,二者鳥取縣也有大山隱歧國立公園和山陰海岸國立公園,據說有整山的黃葉,野豬不時出沒.也剛好有空,便和小兄弟馬仔龜井君一起去了.

(1996年)10月３０日:
龜井君準備的出發時間是12點24分,兩人在早上10點半便到了名古屋車站,陽光灑滿全身.在秋天的廣場上,我兩把包放在地上,便喝便聊天.這樣好的上午,廣場上也稀稀落落的坐了一些人.還有一些中學生模樣的由老師帶着到名古屋來修學旅行.估計是剛到站,大家排着隊在聽老師訓話.還有一些流浪漢圍在一起曬太陽.龜井君買了麵包帶着,我也在24小時店買了甜心麵食.於是便再買了罐裝咖啡上了車.
從名古屋到米原換車,再從米原到京都,花了3小時.到京都6,7次了,也不準備停留,等了10分鐘,便乘上了從京都到日本海方向的城崎的特急列車.此時車窗外的風景已不同於名古屋，東京,大阪一帶,田野樹林漸漸的越來越多.
從京都到城崎又花了3個小時,到城崎後換了一輛只有2節車廂的小列車去濱松.坐的人的打扮和口音,已不同於名古屋,感覺是民風淳樸,都市化味道不濃.
到了濱松已是晚上7點,天已大黑了.小站黑黑的沒有幾個人在候車.坐上了從濱松到岩美的列車,車子更小,火車像一輛公共汽車一樣.車廂暗暗的,這樣的深秋的晚上,車廂里的風扇還開着.坐了一天的車,我和龜井君都累了,幸好列車10分就到了.出了岩美站,連監票員也沒有.我們把這票丟進一個裝車票的箱子裡,坐上了到龜井君家的汽車.
汽車連駕駛員在內,一共有5,6個人.我兩上車,大家仿佛都有些好奇,在大家的屬目中,駕駛員和我們打了招呼,我們便坐在最後一排.汽車開在漆黑的山區小道上,乘客一個個的減少,最後只剩下我兩.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龜井君指着遠遠的有微弱燈光的山腳對我講"到了".

10月31日:
昨天晚上下車後,吃了龜井老奶奶燒的土豆,蛋,豆腐的雜煮,喝了啤酒,沖了澡便睡覺了.山村的夜靜極了,今天早上醒來,已經是9點多了.隱隱約約的聽見木房外有雨聲,起來一看,下着很大的雨.龜井君家有3兄弟,父母,奶奶.現兩兄長都在外面工作,父母在開車40分鐘外的鎮上工作.我們起來時,只有奶奶一人在家,吃了龜井君媽媽燒好的魚,看魚已變的很小了,我們便出門去散步.龜井君家是一個2樓建築,門前有一支金橘樹,一支結滿果子的柿子樹,還有2,3支3米來高的楓樹.再就是菜地,種了豆和白菜,韭菜類.菜地前是稻田,早已收割了,空空的一片.聽他講小時候經常在空稻田上玩棒球,現年青人都去都會或工作或學習,再也看得到那樣得風景了.
山村共有20戶人家,龜井君講17戶性龜井.山村前還有一條3米來寬得小河,聽龜井君講他小時候常在這裡抓魚,還有毛蟹,"能吃的毛蟹!",他強調了一句.我腦子裡浮出了一個小男孩抓着5分硬幣大小毛蟹的樣子來.但後來事實讓我大吃一驚.這是後話.
小村還有一個小小的寺院,小學校和幼兒園(和周圍小村共同),看到我們都來打招呼,聽說我是留學生(當時),紛紛的要我去家玩.這在都會是不太有的.
3點鐘雨大起來,回到了山村的家.在雨聲中睡了午覺,晚上龜井君特意買了一大盒壽司來,在日本算高級料理了.我平時不太吃壽司,不好意思佛了好意,吃了幾個.味道不錯.便和啤酒,便看日美棒球對抗戰.外面公路幾乎沒有什麼汽車通過,整個山村靜悄悄的.
龜井爸爸老實憨厚,不知道如何的招待我,不停的把電視遙控器給我讓我隨便選節目.
也許是多喝了一杯,龜井爸爸就在榻榻米上睡着了.
（續)

日本偏僻深山中的大閘蟹,野豬,紅葉和溫泉（中)

11月1日:
早上起來,看到房子前面的柿子樹上停着好幾隻烏鴉.柿子顯得格外的紅,烏鴉顯得格外的黑.襯着藍藍的深秋的天空,真是一幅絕美的圖畫.
奶奶在菜地里幹活. 86歲高齡的老人家,每天整理菜地是她的工作和維持健康的方式. 見我們過去,便說昨晚野豬又經過菜地了,還好只是經過而已,僅踩壞了地角幾棵白菜.
我在來之前便聽龜井君講過他老家有很多野豬出沒.今天他要帶我到他的親戚家去吃野豬肉.我們吃了早飯,便出發開了一輛輕便車(K)往他親戚家的山裡去.
他親戚家在日本100名水之一的“天真名井”.天真名井位於大山(DAISAN)山脈的一個山腳,背山面對盆地.我們到的時候剛好是下過雨,停了車,從山坡走上去,肅肅落落有10來戶人家,有一條1米寬的溪水從上面曲曲折折的流下來.在轉彎處還有幾家水車吱吱的轉着.每戶人家都有幾棵長滿黃黃柿子的果樹,不時有鳥或烏鴉飛來飛去的叫.我們沿着溪水慢慢的往上走,見水真是清冽到沒有一點渾濁和多餘的水草.因是大山山脈腹地流出來的泉水,所以略有些冒寒氣.溪水中不是能看見20至50厘米的黑鯉魚.因水清且寒,故水中沒有蟲類.
走了約半里地,到了源頭,是個清徹見底的小池,陽光直射到池底.池中有10多條鱒魚, 見我們過去,溪中的魚便像中了箭一樣直直的往前直竄出幾米外.奇怪的是池和溪水相接,鱒魚卻不出去.
一直嚮往”數間茅屋閒臨水,一盞秋燈夜讀書”的意境,在這樣一個漂滿紅葉,有至清泉水,有果樹,有水田的地方生活的人們是多麼的幸福啊.但住在這裡的人們卻仍然是大了便去都會學習,工作,打工,流浪,,,剩下在這裡的,同龜井君的老家黑石村一樣,只有上了年紀的人們.
中午,我們是在龜井君的親戚家吃的飯.因為家基本上實在山坡上,走10米便是山了.野豬是常客.我看他家的種的都是辣椒啊,青菜啊,蔥和蒜等豬不太喜歡的蔬菜.吃飯時,知道我沒有吃過野豬肉,親戚特意燒了土豆煮野豬瘦肉(NIKUJAKA).在煮的時候,整個廚房就非常的香（因為野豬肉為風乾的原故吧）.吃起來,比NIKUJAKA要香,因為煮的很爛了,我看有點像小時候吃過的醬牛肉似的.
離開天真名水,便驅車去大山.大山不是一座山,而是方圓幾十公里,橫跨鳥取和岡山縣的一座大的山脈.車子在小雨里往山區開,漸漸地隨着山勢的增高,葉子的顏色也漸漸變深.開了約有半小時,車子仿佛開進了黃葉的世界,黑黑高高細細的樹幹,樹枝上,漂滿黃葉．車子仿佛一葉小舟,漂在黃葉的海洋中.只覺得眼睛不夠用.車子再往上開,在一處高地停了下來,開了窗,一看,頓時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
呈現在我面前是整山整山的紅葉,山仿佛在燃燒!又像長長的赤色巨龍在宇宙中盤旋起舞.而遠處的山因為距離遠而顯得紫紅一片.因為剛下過雨,所以霧氣不停的浮上來,紫紅色的山在霧中時隱時現.身處紅葉林中,葉子不停的漂飛,眼前是燃燒的山,遠處是雲中的赤龍,,,想找一句話來形容眼前的美景,竟然找不出一句話來.和龜井君默默的看了半小時,說”走吧”.便下山了.
晚上到鳥取著名的大沙丘玩,10個足球場大的沙丘也叫沙丘?當然不能佛了好意,草草的看了一下,便和龜井君坐在沙丘上看日本海.對面便是朝鮮半島和俄羅斯了.日本海永遠是那麼的寒冷,不時有韓國等漂浮物衝上沙灘.
海水打濕我衣裳,帶走我心中哀傷.只有寒冷的海水,給我這種感覺.(續)

１１月2日
昨天晚上從大山回來,經過黑石村前的小河,汽車燈光竟然照着了一隻黑黑爬動的大河蟹,停車走近去時已經向河邊雜草叢刷刷橫行而去! 聽龜井君講這裡的螃蟹很多，因為吃河螃蟹的人不是很多,所以還沒有很大程度的商品化.但也有很喜歡吃的人,這些人便有時來抓蟹,抓夠吃的數量後,便找一個地方養着,吃的時候隨便抓幾個.
因為再過一天就要離開黑石村,龜井君爸爸便帶我到門前的小河裡去下套蟹網箱.所謂套蟹網箱,就像一個橫着的小雞籠,網孔很小,只有半厘米左右.在箱的兩側的上方,各有一個類似凹進去的小小走廊,尖端有10厘米*10厘米左右大小.到了網箱的內側,就只有５厘米*７厘米左右了.
我們準備了燒熟的玉米和一把米糰,用細網線紮好,然後又抓了幾大把山毛櫸和烏桕樹葉及菊花枝,然後就把它放到了河裡,龜井君爸爸有經驗,把網箱放到了離水草不遠,但有段距離的平旦水區,我看河床都是鵝卵石,問原因,龜井爸爸講這樣的話,晚上蟹和魚出來尋食時,會聞到香氣,也會發現我們放在箱子裡的菊花葉枝和別的樹葉.
一夜興奮,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和龜井君便聽着烏鴉的呱呱叫聲,到河邊去收蟹箱.若沒有的話,可就太令人失望了.龜井君看出我擔心,便講一般每次都會有,”還有魚呢”,他補充着講.
拉動網箱的時候我明顯的感到重而且有魚蟹的腥氣.拉起來一看,裡面爬滿了有5,6隻大閘蟹,每個都和我在杭州上海等地魚蝦市場見到的差不多.有兩個特別大,甲殼都有點顯得青了，足有5兩左右.讓我非常驚奇的是網箱裡除了幾條魚以外(鮎和鮒等),竟然還有一條鰻!
在今天晚上吃蟹之前,我們還要到一個叫”雨瀧”的瀑布去.我們響午出發,走了2個小時,到雨瀧的時候,已經是下午4點多了.踩在下過雨的鋪滿黃葉的山地山,仰頭看一條40多米的瀑布叢上而下,兩邊絕壁上長的藤樹藤枝也都是黃黃的.我和龜井君等上了一個木亭子,黃葉如下雨般的灑在身上和周圍,襯着夕陽,簡直像在翩翩舞蹈.
“紅葉晚蕭蕭,長亭酒一瓢.殘雲歸太華,疏雨過中條”.不覺想起喜歡的詩人許渾的詩句來.
晚上回家,龜井媽媽已經做好了菜,把中等的蟹稻碎然後放在飯里做了一鍋蟹黃飯.把大的蟹蒸了.那條鰻魚,用蒲葉和醬油澆了以後,然後烤了出來,非常的香.
因為剛去過庫葉島,帶來了一瓶伏特加,雖然烈度很高,但配大閘蟹也算合適,龜井君的酒量也很大,沒有多少時間,一瓶伏特加酒就見了底.
喝了酒,吃了蟹.又休息了一會,便去黑石村的溫泉洗澡.溫泉非常的簡陋但乾淨,就在山腳的一個地方簡簡單單的搭了一個棚子,做洗手和換洗用.溫泉呢,和外面是連在一起了.頭頂便是星空,旁邊就是雜樹林.聽龜井君講到冬天,這裡下雪時泡溫泉的味道.我後來在別的地方（信州）泡過大雪中的溫泉:眼前茫茫大雪,只隱隱約約見到白樺樹林.雪花撲刺撲刺的掉入溫泉.霧氣騰騰中再喝一杯冷冷的米酒,,,
洗好溫泉後,和龜井君兩人酒意湧來,深一腳淺一腳的打着手電回家,山路上只聽到我們的講話聲和笑聲.
“笑籬落呼燈,世間兒女,寫入琴絲,一聲聲更苦”,如此的山村,才讓我有回到少年時的感覺.
第二天一早,和大家告別,轉山陰海道到天橋立風景區再回名古屋.
PS:這次旅行已過去八年了.聽龜井君講他家人一切都好.想老奶奶都已經93歲高齡了,還在播弄那片菜地的吧.（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