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熟兒學騎自行車。因為歲數小個兒小,騎一輛二六的永久牌女車,但夠不着坐,只能“跨襠”騎。看到大孩子騎在座上,在馬路崖子上用腿一支,把車穩穩停住,非常羨慕。
學車一兩個禮拜後,俺把鏈套的蓋摔掉了好幾次,膝蓋摔得血肉模糊。但俺樂此不疲。到俺能騎了,也上中學了。於是騎車上學。那時俺們班就倆人騎車上學。由於太過貴族,群眾意見比較大。有一段時間俺的自行車胎天天被人按圖釘。
這個時期學過一些特技。比如大撒把,跳馬路牙子什麼的。俺們班主任說高年級的學生舉行過一次比賽。是比誰騎得慢。俺經過練習,學會了把車把歪過來,把車定住。
俺出國前那幾年,大約是自行車的黃金時代。滿街都是騎車的。但是俺從來沒碰到塞車的情況。後來看到美國的時代周刊有一期封面,就是密密麻麻的中國人民在馬路上騎車的景象。那馬路正好是兩條匯聚在一起,形成一個大大的“人”字。
那時俺在西單上班。每天從西郊騎過去。俺農民孩子倒也不嫌累。後來又有一老外來俺單位講學。俺攛搗他跟俺一起騎車上班。於是他每天在友誼賓館門口等俺一起走。俺利用這個機會,蹬一路車,學一路洋話。那時候學洋文算時髦的。俺訂了一個雜誌,好像叫英語世界。上頭常有些小故事。
有一個冬日,俺們一路談笑風生地騎到了官園附近,老外忽然大罵起來。原是一輛卡車開過我等身旁,那司機往外吐了口痰,因碰上“北風那個吹”的天氣。風一吹,正吹到了他那部馬克思式的大鬍子上。
那天俺學了好幾句髒話。對在俺以後在國外的生活頗有助益。
說起“北風那個吹”,有個電視劇就這個名,故事別具“風”味。男一號是一位青年,為了參軍,在自己腦袋上打了一棍子。不幸因打得太重打傻了。後又被一根木頭砸了一下,又砸開竅了。
猶太作家艾·辛格的小說“掃煙囪的約什”,大意說約什不慎從房頂掉下來,就能夠看到人的心靈了。人們發現他這個本事,大驚失色,不少人有殺他的心。最不妙的是最後連政府都知道了,從華沙派來了人來。這時他又摔了一次,喪失了預言的能力。故事就完了。
俺寫這篇小說會把他沒說的話補進去。指明這一跤是他故意摔的。因為他預知政府秘密太多,華沙大員來此的真正目的是把他滅口。
一九七八年,辛格得了諾貝爾獎。瑞典文學院常務秘書吉蘭斯坦教授在頒獎詞中說“天地把存在過的一切都消滅殆盡,化為塵埃。唯有那些清醒時做夢的夢想家,透過稀疏的網喚回昔日的幻影。”
回憶自行車,也像“醒時做夢,透過稀疏的網喚起往日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