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檢署搜獲阿凡提ArcCell軟件的代碼之後，跟凱登的DFII軟件代碼進行對比，不但找出了所有被盜用的代碼，還按圖索驥，找出了盜竊者。

一部分代碼來自1991年4位辭職的技術骨幹中，一位姓Wuu的雇員。他離職時帶走了凱登產品的30000行（凱登軟件的數據庫部分的）代碼。被阿凡提軟件使用了。另外的一些部分，也來自凱登的前雇員，一位姓cheng，另一位姓Igusa，盜竊時都已經離職。阿凡提支付他們20000美元“開發產品”。而他們把凱登的代碼當家庭作業交給了阿凡提。

從技術角度，第二部分的盜竊更值得討論。

凱登的徐VP到阿凡提擔任CEO之後，發現阿凡提軟件技術上最嚴重的問題是每次只能做一小部分芯片的布局，而凱登的軟件可以做更大的布局。假如這個劣勢不消除，阿凡提在跟凱登的技術競爭只能以失敗告終。徐最開始的設想，是尋找並且收購能解決這個問題的初創（startup）公司。但是沒有成功。於是他盯住了凱登的核心代碼。盜竊由此發生。

對全局優化問題有一定認識的，可以看出徐抓住了阿凡提公司的智力短板。阿凡提和凱登的軟件，都是把芯片的布局布線（place and route）自動化。而這個問題屬於一類叫做NP問題的數學難題。

粗淺地說，芯片布局，就是把N個元件放到芯片的不同位置上，並且使得這種布局符合用戶的設計要求。如果把每一種可以放得下全部元件的放法叫做一個可行布局，並且以用戶提供的設計要求做評價布局優劣的標準。那麼阿凡提和凱登的任務，就是找出一個最優的可行布局。

可行布局數目的上限是元件數目的函數N！（N的階乘）。當N是幾十億時，找出所有的可行布局，並且從中選取最優者，工作量大到任何計算機無法勝任。所以只能尋求近似最優解。

一個很自然的尋求近似最優的思路是分治。把一個芯片分為許多局部，在每一個局部求最優布局。然後，用這些最優布局的綜合，來近似全局的最優。這個辦法能把工作量減少到滿意的程度。但是每次分割，都會丟失很多潛在的好布局，分割越細，綜合出來的全局優性也越差。

用下圍棋打比方。如果棋手把棋盤劃分成幾個部分，只考慮每一個局部的優化，則他必定會輸給每一步都考慮全局的棋手。因為他沒有大局觀。劃分越細，失敗越慘。一個極端的情形是把棋盤劃分成若干6X6的部分，則每個部分中，您的棋一定都是活的 -- 實際上，是您已經連自己棋的死活都看不出來了。這時下棋已經完全失去意義。

比分治更好的優化策略是存在的。阿凡提跟凱登拼分割，實際是走上了錯誤的道路。只不過徐CEO看不出來而已。當然，他能發現阿凡提在優化上的技術弱點是一個貢獻。他的錯誤，則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採用了不合法的戰術。

所有高科技軟件都必須解決技術難題，這正是這些軟件的價值所在。正確的商戰戰術，是花大價錢尋找和僱傭高端人才，發明自己獨特的解法，並且不斷改進。阿凡提盜竊對手商業機密，暴露了一個更大的智力短板 – 不懂怎樣運行高科技企業。從競爭對手那偷藝，不但自己產品的水平絕不會高過被偷公司產品的水平，還要冒破產的風險，是一條絕路。

光明正大地戰勝對手，不但是公平競爭，而且也是存活的長久之計。

凱登申請法庭對阿凡提的相關產品發布禁售令。受理此案的Santa Clara 地區法院同意了凱登的部分主張，但駁回了禁售申請。理由是：a) 申請禁售的軟件占阿凡提收入的60%, b) 軟件的絕大部分代碼是阿凡提自己開發的, c) 阿凡提已經將原來軟件所有的凱登盜碼刪掉，換上自己編制的代碼，並且將得出的新產品改名為“水瓶座”。如果禁售水瓶座，很可能導致阿凡提的生存危機，造成另一種意義的不公平。

凱登上訴到聯邦第九巡迴法院，堅持要求禁售阿凡提相關的所有產品，包括水瓶座。顯然，它的戰役目標是全殲。CEO卡斯提洛揭發說徐VP最喜歡讀“孫子兵法”。而他自己貫徹的則是毛澤東“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原則。抓住對手的失誤，集中兵力打擊。要用一次戰役，把阿凡提這支勁旅從作戰地圖上抹掉。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