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布: 2015-08-21 12:29:11   作者: 達義法師  

在《六祖壇經》疑問品中，韋刺史請問六祖惠能：「弟子聽說達摩祖師當年度化梁武帝時，武帝問他：『我一生中建造寺廟，供養僧人，布施財物，廣設齋會，有什麼功德？』達摩祖師回答說：『沒有功德。』弟子不明白這個道理，希望和尚為我解說！」到底做善事有沒有功德？如何從禪宗的角度看做善事的福德與功德？下面我們來談談禪宗關於梁武帝和達摩的這一段公案。

1、達摩「一葦渡江」的故事

  菩提達摩，簡稱「達摩」。依照寶志和尚的說法，他是「傳佛心印」的觀世音菩薩化身。原是南印度香至國王的三太子，具有高度智慧，為人心地善良。父王駕崩在即，因王位之爭致兄弟不合，他有感人生在世，名利得失猶過眼雲煙，自願捨棄王位出家從禪，做了和尚，追隨老師般若多羅長老四十年，直至般若多羅長老圓寂。

  為了實現老師交給他「汝往震旦(中國)，設大法藥（禪），直接上根」的使命，達摩東來中國，在海上航行三年之久，於梁武帝普通元年，到達廣州。當時廣州的刺史蕭昂也是個佛教徒，對達摩的到來熱烈歡迎，並奏報梁武帝。梁武帝是位很虔誠的佛教徒，做了許多善事，建了四百八十多座寺廟，度了好多僧眾；主持編譯的佛經就有數百卷之多。他還頒布《舍道詔》，宣布佛教為國教，全心全意護持佛法，將佛教推崇到最高的位置。這些在《梁書》等正史上都有記載。

  梁武帝聽說達摩是印度佛國來的高僧，非常高興，立即下令蕭昂派人護送達摩到南京，以隆重的儀式來歡迎他。根據禪宗《碧岩錄》記載，梁武帝以參禪求教於達摩，兩人有一段對話。武帝問達摩：「我就帝位以來，建造寺廟，印製經典，剃度出家僧侶，做了很多好事，有多大功德？」

  達摩回答：「並無功德．」

  武帝問：「何以無功德？」

  達摩答：「您的善行，都是徒具形式的小德，有求回報。表面看起來有功德，實際上沒有功德，您只能獲得小小的果報。」

  武帝問：「怎麼樣才是真功德？」

  達摩答：「以美妙圓融的清淨智慧，忘掉做善事的自己，達到空寂無我的地步，是真正的功德，不是用世俗的手段去爭取的。」

  武帝問：「什麼是至高真理中最首要的真義？」

  達摩答：「廣大、清明、虛寂。到此境界，連真理的聖義都不存在了！」

  武帝問：「坐在對面與我論道的是誰？」

  達摩答：「不認識。」

  梁武帝不理解達摩對他做善事「並無功德」的評價。以為達摩祖師不懂佛法，自然「理不契機」，談不攏了。達摩看到因緣還沒有成熟，自知無法度化這位皇帝。他來到長江邊，打算渡江到北方去，江邊沒有船，他摘下一根蘆葦拋向江中，運輕功，飛身向江面一縱，雙腳落在那根葦杆上，葦杆好似一隻小船向江北駛去。達摩到了嵩山少林寺，面壁九年，在石洞留下《易筋經》和《洗髓經》。這就是著名的「一葦渡江」的故事。

  因梁武帝問的是「功德」，而不是「福德」；所以菩提達摩回答說沒有功德，如果梁武帝問他做善事有沒有福德，菩提達摩一定會告訴他，你積了很多福德。

  應該如何從禪宗的角度看做善事的福德與功德呢？六祖回答韋刺史的提問，他說：「（梁武帝）實在沒有什麼功德可言。你們不要懷疑先聖（達摩）的話！梁武帝心存俗見，沒有認識真正的法性。建造寺廟，供養僧人，布施設齋，這是種福田，不可將這福報當做功德。因為功德原本就在法身之中，不在修有漏的人天福報上。」

  六祖又說：「能認識自性就是功，能視一切眾生平等就是德。念念之間沒有滯礙，常能見到本性的真實妙用，這就叫做功德。內心謙虛就是功，行為守禮就是德；從自性建立萬法就是功，身心遠離一切妄念就是德；念念不離自性就是功，應用萬端而不染着就是德。若要尋求功德法身，只要依照這樣去做，就是真正的功德。若真是修功德的人，心裡就不會輕慢他人，而能普遍尊敬一切眾生。若心中經常輕視他人，我執沒有斷除，自然不會有功；自己的心性虛妄不實，自然沒有德；這是因為我執未除，自高自大而常常輕視一切的緣故。善知識！每一個心念都不分高低貴賤就是功，心行公平正直就是德；自修心性就是功，自修身行就是德。善知識！功德必須向內見到自性，而不是借着布施供養外求得到的。」

2、福德只是很短暫的果報

  梁武帝做了那麼多善事，菩提達摩祖師卻說沒有功德。好多人對這個回答都搞不明白。佛教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們平常做善事的時候都講功德無量。為什麼梁武帝做了善事卻說沒有功德？究竟是有功德，還是沒有功德？這個道理明白以後，我們講其他的佛法就容易明白了。

  福德是什麼？福德指福報與德行。福德是膚淺、外表、短暫的一種果報。是講世間的佛法，我們在行善的時候，如果有所求，希望做某件事情有所回報，這就是世間做善事的福德。福德一般指在世俗法上的利益與回報，譬如到處去布施錢財、造橋鋪路、積德行善，但有名利心只求，這些都是世間的福德。

  在舍衛國有一位老人，名叫拘留。他非常富有，卻一點也不開心，因為他沒有孩子。為求一個兒子，他日夜虔誠地祈禱，最後感動了天神，天神現身對拘留說：「過兩天有個天王壽命會終止，他將降生到你家。」拘留老人的妻子懷孕了，生下一個兒子，取名為須菩提。須菩提長大成人，相貌堂堂，慧根深厚，心地善良。他看到天下無數百姓都過着窮苦的日子，對自己在家裡過着富足的生活感到羞愧。

  須菩提在心中立下誓言，要請佛陀為他指明眾生的解脫之道。他對父母說：「兒子永遠都不敢忘記父母多年的養育恩典，可是我想幫助眾生尋求解脫之道，希望你們允許我追隨佛陀出家。」拘留夫婦內心雖然不舍，但是他們知道須菩提是天王轉世再來的，不是一般常人，也只好答應了。

  須菩提出家做了沙門，跟着佛陀認真地修行，不久證得初果，後來又在佛陀的弟子中首先修成阿羅漢。佛陀的弟子阿難，對須菩提快速得道驚訝不已，他恭敬地問佛陀：「世尊，請問須菩提前世有什麼功德？今生可以如此快速地成就阿羅漢道？」佛陀回答阿難說：「你問得好！須菩提他之所以很快得道，是因為他前世的因緣。」

  那時候，他曾經是一個窮人家的小孩。當時有位比丘到城裡化緣，好幾天都沒有化到東西，走遍城裡都沒有人肯施捨。這位比丘正好遇到窮人家的小孩，他人小，家裡又窮，卻有一顆憐憫的心。領着比丘回家，將自己的一份飯施與比丘，他卻餓着肚子。比丘吃完，便借着神通力飛升離去，小孩看了心中歡喜無比。這個小孩後來轉世到天界做了天王，經過九十一劫後，壽終，降生在拘留家裡，唯不喜歡財富，只喜歡佛法，所以出家後便迅速得道。這是須菩提累世的因緣所致。阿難聽到這裡，讚嘆說：「一次施捨就有如此的福德，何況多次施捨呢？」

  須菩提曾經是窮人家的小孩子，他將自己的一份飯施捨給了比丘吃，因為這個福報，他轉世到天界做了天王，經過九十一劫後，壽終，福報享盡，又降生在了人道里，投生在拘留家。所以說世間的福德是有限量的。即使你得到好多福報，下輩子生到天上去享受；但時間到了，福報享盡了，你還是要墮落到六道裡面來，沒辦法永久的。

  在《印光法師文鈔》中提到：「念佛求福報的人，求來世獲得富貴榮華，就好像仰面朝天射箭，等到力氣耗盡，箭就會摔到地下。不僅沒有什麼好處，還很容易傷害自己。因此念佛人萬不可有求取福報之心，應當勇猛精進，至誠念佛，才能往生西方。這才是了脫生死的勝妙法門。」但是功德就不同了，如果你的功德修成了，超越了生死六道輪迴之苦，離苦得樂，轉凡成聖，那你就再也不會回來受苦了。

  梁武帝做善事，炫耀自己，所以沒有功德。他得到的福德的確很大。但是福德不能了生死，脫輪迴。

  功德跟福德，在事相上看有時候非常接近，一般人把修福德當成功德。實際在心理上講，同樣做善事，功德跟福德在用心上不同。功德是講出世間的佛法，是你自性本有的，下功夫才能得到的體悟。可以提升人的靈性，可以超越六道輪迴，這叫功德。功德跟福德最大的區別在於功德能了生死，出三界，提升我們的靈性。福德就沒有這個效果，福德是我們所感得的人間天上的福報，不能提升靈性，不能超越六道輪迴。我們所修的一切善法要得到功德，不求人天福報，人天福報是短暫的、有限的、不究竟的。

3、功德是自性上的成就，是與成佛有關的修行

  梁武帝建造寺廟，供養僧人，布施財物，廣設齋會，他做了很多善事，達摩祖師卻說無功德。無功德是最大的功德。真正的功德從法的本體回答，是無相、無位、不執着任何假相。功德在哪裡呢？功德不是在心之外，功德在法身之中。所以功德是什麼？功德是與成佛有關的，我們通過修行，修到最後明心見性，轉凡人成聖者，轉迷成悟，轉識成智，這就是功德。

  功德不是外在的，是我們每一個人法身慧命裡面的功德，法身修成了，才算是有功德。我們每一個人都有的生命，就像性空長老常常給我們開示一樣，我們每個人都有兩個生命，一個是肉體的生命，另外一個就是法身慧命。功德是在法身慧命裡面。所以法身慧命修成了，功德也圓滿了。功德是自性上的成就，不是心性外所能夠求得到的。

4、做善事不要有期待

  釋迦牟尼佛告訴我們，行一切善法，不執着於一切善法，這樣才沒有煩惱。不然的話，你幫助人家，本來是一件好事情；但是你有執着，希望有回報。當這個期待得不到的時候，你就會失望、痛苦。所以我們做任何事情，包括我們讀書也好，工作也好，做事也好，我們都希望盡心盡力，把書讀好，把工作做好，把事業做好。比方說我們做慈善的事，去做義工，我們初發心當義工，是希望能夠幫助人家。一邊修行佛法，一邊幫助大眾，心裏面沒有任何的貪着。無所求，這樣我們的心就清淨，就能得到幫助別人的愉快。

  金剛經講「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你心無所住，無所著，無所貪染，無所求；那麼你行一切善法，在善法裡面不執着有這個善法，這個法就是清淨法，就是達到了純善的境地。行善法而不執着於善法，無功德是最大的功德。行布施，而不存有布施之相，就是《金剛經》上說的：「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如能做到這個地步，自然就有功德。當然欲成佛道，還要有出離三界的願望。

  所以我們每天做善事幫助人家，包括關心自己家裡的小孩，或者對我們兄弟姐妹朋友關心，對他們有多麼好，但是你不要對外常說我幫了多少人，你不要去執着這個關心的事情，不要老是想我對這個人多好，對那個人多好。如果你一直執着這件事，當人家對你不好的話，你就起煩惱了，其功德不可得，福德也減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