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壽縣城周家莊裡,住着一個年輕的書生,名叫周繼明。
說起周繼明,身世夠苦的,很小的時候爹娘就過世了,是大伯撫養他長大的,雖然小時候家裡日子過得挺苦,但是他讀書非常用功,成為了村里第一個考中的秀才。
這年到了大筆之年,大伯給周繼明湊了一點盤纏,送他赴京趕考,臨行前,大伯叮囑周繼明,說道,繼明啊,你頭一次出遠門,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保護好自己啊。
周繼明回道,知道啦伯父,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您請回吧,說罷帶着行囊匆匆上路了。
此去京城,有千里之遙,頭幾天周繼明走得比較順,天剛蒙蒙亮就動身出門,天剛剛擦黑就早早找好了宿頭,幾天走下來,倒也相安無事。
這天日落時分,周繼明緊趕慢趕,走到了狼牙嶺,因為這座山嶺酷似一條躺臥的餓狼,故而得名狼牙嶺。
周繼明走進狼牙嶺,但見這裡怪石嶙峋、古木參天,一人多高的荒草遍地都是。
周繼明獨自走在陰森淒冷的山間小道,越走越害怕,心說這裡如此荒涼,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我又是孤身一人,如果遇上劫道的山賊,只怕小命難保。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正當周繼明心驚膽戰埋頭趕路的時候,忽然一聲哨響,從樹林裡面躥出來了五個黑臉大漢,手拿明晃晃的鬼頭刀,大喊一聲,小子,站住!
周繼明嚇得差點尿了褲子,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戰戰兢兢說道,好漢饒命啊,好漢饒命,我包里有幾兩碎銀,你們儘管拿去,千萬不要害我性命。
說罷,周繼明遞上了自己的包袱,哪曉得為首的一個大漢,一把推開包袱,嘿嘿一笑,小子別怕,我們不要你的銀子,只要你跟我們走一趟,絕對虧不了你。
啊,你們不要銀子,你們要幹什麼,要帶我去哪裡啊?
瞧你小子那熊樣,我們又不會吃了你,走吧!說罷,幾個大漢架起周繼明就往前走。
走下狼牙嶺,又拐過了幾道山梁,天已經黑下來了,周繼明被幾個大漢死死鉗住,動彈不得,嚇得是冷汗直流,心中尋思,他們要帶我去哪兒,難道是要挖我的心肝,做醒酒湯不成。
他越想越害怕,就在這時候,前面忽然亮起了燈光,周繼明借着燈光一看,這才看清,眼前是一座村子。
黑臉大漢帶着周繼明,在一戶高牆大院前站住了,上前啪啪拍打院門。
不大一會兒,一個家僕打開了院門,幾個大漢魚貫而入,將周繼明帶到了會客大廳。
只見堂前坐着一個五十開外的老頭,略顯清瘦,但是紅光滿面,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質。
為首的一個大漢,朝老者一抱拳,說道,劉老爺,人我們已經給你帶來了,你看看中意不?
原來眼前的老者,就是這座宅子的主人劉老爺。
劉老爺緩緩起身,回道,幾位辛苦了,多謝多謝,說罷,上下打量了一番周繼明,不住地點頭,嗯,這位公子長得是相貌堂堂,英俊瀟灑,果然是人中之龍啊,哈哈哈。
周繼明被劉老爺的一陣狂笑,鬧得目瞪口呆,心說,他是誰,抓我來做什麼!
劉老爺朗聲說道,小伙子,不要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對了,敢問公子怎麼稱呼啊?
周繼明戰戰兢兢回道,我,我叫周繼明。
哦,原來是周公子,我們已經等你多時了。
等我,等我做什麼?
當然是給我做女婿啊。
啊,給你做女婿!
怎麼,你還不樂意啊,我的女兒長的是貌美如花,你小子能夠娶她,一點都不吃虧啊。
周繼明聽到這裡,心裡越發納悶了,哪有這樣隨便抓個男人,就要做上門女婿的,這也太荒唐了吧。
可是現在自己的性命,捏在他們手裡,又不敢不從,周繼明心說,只要能夠保住自己的小命就行了,管它娶誰呢。
劉老爺這時候說道,好了,時候不早了,快帶新姑爺進去換衣服吧。
是,旁邊幾個丫環答應一聲,拽住周繼明就往廂房拖去。
走進廂房,幾個丫環打來熱水,請周繼明梳洗了一番,為他換上了大紅的喜服,戴上了新郎官的帽子,然後將他帶到了大廳裡面。
走進大廳一看,只見裡面張燈結彩、披紅掛綠,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在喜娘的攙扶下,一位身穿大紅喜服,頭戴紅蓋頭的新娘子,款款走了過來。
雖然新娘子蓋着紅蓋頭,但只見她身材婀娜多姿,凹凸有致,想必是位大美人,這時候周繼明的心裡,就起了微小的變化。
就聽到司儀官高聲喊道,吉時已到,請夫妻對拜,話音剛落,在丫環的攙扶下,新娘子跟周繼明行了對拜之禮,隨即被送回了新房。
周繼明則被賓客拉住,一個勁的勸酒,霎時間,只見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等酒宴結束,已經是深夜時分了,周繼明帶着幾分醉意,在丫環的攙扶下,一步三晃的來到了新房門口。
丫環說道,姑爺,今晚你就進去好好享受吧!說罷,兩個丫環相視一笑,抿嘴一樂,笑着跑開了。
周繼明走進新房,只見新娘子靜靜地端坐在床邊,他走到新娘子旁邊,心裡砰砰砰跳得厲害。
雖說周繼明已經成年,也知道一些男女之事,但畢竟周繼明是個讀書人,最起碼的禮儀,還是曉得的。
這娶親講究的是明媒正娶,怎麼能夠像今天這樣,稀里糊塗的就被人抓來,拜堂成親了。
連新娘子的姓名、是哪裡人士,一概不知,這算結的什麼親事。
周繼明忐忑不安的挨着新娘子坐下,結結巴巴說道,小姐,我本來是一個赴京趕考的舉子,哪曉得半路被幾人劫持而來,稀里糊塗的就跟你拜堂成親了。
這麼不明不白的婚事,既沒有父母之命,又沒有媒妁之言,說出來名不正言不順,如果讓外人知道了,豈不是讓人笑話。
哪曉得周繼明剛剛說完,新娘子一把就扯下了自己頭上的紅蓋頭,露出了一張面若桃花的粉面。
新娘子名叫淑儀,乃是劉老爺的獨生女。
淑儀面帶慍色,朗聲說道,周公子,你真是不知好歹,你現在只不過是一個窮書生,一沒有功名,二沒有錢財。
我乃是劉家的大小姐,論家產論相貌,在這方圓數百里之內,可以說是無人能敵,你還覺得委屈了,我哪點配不上你了。
周繼明看到淑儀不僅長得是傾國傾城,而且口齒伶俐,好一張厲害的嘴皮子,不由得懼怕了幾分。
他趕緊滿臉賠笑,回道,姑娘誤會了,就是因為我現在沒有功名,所以才覺得配不上像你這樣的大美人。
而且我發現,你們家好像是在專等我上門做女婿,我就是感覺很奇怪,以你的容貌和家境,為什麼非要嫁給我這樣一個窮書生呢?
話音剛落,沒想到淑儀噗嗤一聲樂了,回道,周公子,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你十年寒窗苦讀,即將要去赴京趕考,如果把你強留在這裡,恐怕只會耽誤了你的前程。
既然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你,趁着現在外面沒人,你趕緊逃命去吧。
姑臉,你說的是真的!周繼明聞聽,欣喜若狂。
周公子,這還能有假嗎,說罷,淑儀送給了周繼明一些金銀首飾,這些東西你拿着,權且當做路上的盤纏吧。
好了,周公子,你趕緊走吧,如果晚了,被人發現了,你就走不了啦,記住,你翻出院牆後,右拐然後一直往前走,就能夠找到出村的道路了。
多謝姑臉,你的恩情我沒齒難忘!周繼明接過金銀首飾,飛快的走出新房,他不敢走正門,怕被人發現。
好在後院的院牆不算太高,周繼明扒着牆頭,翻身跳出了院牆,然後往右一拐,趁着夜色往前逃竄。
果然往前跑了沒有多遠,就找到了下山的路,恰好這時候走來一輛過路的馬車。
周繼明攔住了馬車,隨即拿出了一錠銀子,請求車夫帶他一程,車夫見有錢賺,當然高興,立馬就答應下來了。
周繼明坐上馬車,走出了大山,第二天來到了縣城,他來到客棧休息了一晚,很幸運的遇到了一隻要進京的商隊。
他找到商隊的頭領,說自己是進京趕考的舉子,能不能帶自己一程。
商隊的頭領,是個北方大漢,性情豪爽,想都沒想就立馬答應下來了,就這樣,周繼明坐着商隊的馬車,順利的來到了京城。
周繼明走進考場,下筆如有神助,刷刷點點,一篇文章一氣呵成,等發榜那天,他果然不負眾望,一舉考中了探花。
按照那時候的官場制度,像周繼明這樣的探花郎,需外放到外地,做三年的知府,然後才能夠回到京城當京官。
至於去哪裡當知府,可以由探花郎自己挑選。
如果換做旁人,肯定選擇去江南富庶之地當知府,那多滋潤啊,可是周繼明偏偏選中了山高路遠的水鏡縣城,因為曾經救過自己的淑儀姑娘,就在水鏡縣城。
周繼明有自己的打算,當初若不是淑儀的鼎力相助,自己別說進京趕考了,這條小命能不能保住,都很難說。
如今自己高官得做,是時候該報答淑儀的救命之恩了,再者說了,周繼明心中一直有一個疑問,劉老爺家為什麼要搶他做女婿呢,這裡面究竟藏着什麼秘密呢?
周繼明來到水鏡縣城赴任後,別的什麼事也不做,首先要做的就是開始尋找淑儀姑娘。
可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找了一整圈,也沒有找到劉老爺所住的那個村子,更不要說找到淑儀了。
周繼明就向城外的老百姓打聽劉老爺的下落,可是那些老百姓一聽到劉老爺的名字,就好像聽到瘟神一樣,嚇得面如土色,躲得遠遠的。
周繼明感覺很是納悶,心說,這是怎麼啦,難道劉老爺家裡藏着什麼極其恐怖的秘密?
這時候師爺說話了,對周繼明說道,我說周知府,你這樣穿着官袍去問老百姓,誰敢跟你講真話啊。
周繼明一拍腦袋,對啊,我真是糊塗啊,還是師爺見多識廣,考慮得周到啊。
第二天一大早,周繼明穿了一身長衫,扮作一個教書先生,獨自來到了郊外,往大山裡面走去。
到了中午時分,周繼明來到半山腰休息,恰好這時候,有一位樵夫,背着一捆柴從山上走了下來。
周繼明趕緊上前施禮,說道,老人家,小生有禮了。
樵夫看到周繼明文質彬彬,於是開口問道,年輕人,你怎麼獨自一個人走到這大山裡面來了?
哦,老人家,我是來找人的。
啊,是嗎,不知道你找哪一位啊?
敢問老人家,可否認識山裡的大戶劉老爺。
哦,你說的那個劉老爺啊,認識,認識,我還給他家送過柴火呢。
周繼明聽到這裡,欣喜若狂,急忙回道,老人家,他家在哪裡,你能不能帶我去?
這,我還要下山賣柴呢。
這樣吧,老人家,你的柴火我買下了,說罷,周繼明從懷裡掏出了一兩銀子,遞給了樵夫。
樵夫見到銀子,欣喜不已,高興地接過銀子,那好吧,我就帶你走一遭吧,說罷領着周繼明,朝山里走去。
拐過了幾道山梁,走進了一個村子,可是村里看不到一個人,樵夫將周繼明帶到了一個高牆院門前,說道,這就是劉老爺的家。
周繼明推門進去,只見裡面早已成了一片廢墟,院裡的荒草,都有半人高了。
周繼明大吃一驚,急忙問樵夫,這裡怎麼荒廢了呢,劉老爺一家去了哪裡?
樵夫重重嘆了一口氣,回道,造孽啊,這都是造孽啊,他這才敘說了詳情。
原來劉老爺的村子爆發了一種怪病,請了不少大夫來看,誰也治不好,死了不少人。
這時候有一個神棍對劉老爺說道,我有一個法子,能夠讓你們家裡的女人活下來。
劉老爺聽了大喜過望,急忙問,究竟是什麼法子?
神棍說道,就是抓一個男子,跟你們家的女子成親,這種怪病就能夠轉移到那個男人身上,你們家的女子,就能夠活下來了。
樵夫說到這裡,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道,外村的男子,聽到這個消息,無不對劉家村談虎色變,誰還敢從這兒走啊,所以都寧可繞遠路,也不敢從劉家村經過了。
聽到這裡,周繼明恍然大悟,難怪那次被幾個黑臉大漢綁到劉老爺家裡,逼迫自己跟淑儀成親,原來是要救淑儀的性命。
肯定是淑儀心善,不肯加害自己,這才偷偷放自己下山,想必她現在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周繼明就問樵夫,老人家,那你知道劉老爺一家去了哪裡嗎?
樵夫回道,我也不知道啊,自從劉家村暴發怪病以來,誰也不敢來這裡,我也很久沒有來這裡了,所以劉老爺一家去了哪裡,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周繼明聽罷,很是失望,但也無可奈何,只得失魂落魄的回到了縣衙。
回到縣衙之後,周繼明每天無時無刻,不在思念淑儀,可現在淑儀在哪裡,究竟是否活在人間,他是一無所知。
就在周繼明近乎絕望,以為再也見不到淑儀的時候,忽然迎來了轉機。
這天周繼明正在書房查閱卷宗,忽然衙役來報,大人,鴻泰酒樓的店掌柜,揪住一個人到了縣衙打官司,你快去看看吧。
哦,竟然有這事,出去看看,說罷,周繼明起身來到了縣衙大堂。
來到大堂一看,可不是嗎,只見店掌柜跟幾個夥計,死死拽住一個壯漢不放,嘴裡還罵罵咧咧的。
周繼明就問店掌柜,發生了什麼事情啊,說來聽聽。
店掌柜滿臉憤怒,回道,這廝吃飯不給錢,還耍橫。
哦,竟有此事,周繼明聽罷就是一愣,對那個大漢喝道,抬起頭來!
那個大漢不情不願的抬起了頭,就在他和周繼明四目相對的時候,周繼明大吃一驚,眼前的大漢,不是別人,這是上次綁架他的黑臉大漢。
黑臉大漢也認出了周繼明,不免有幾分慌張,周繼明用眼神示意他不要緊張,隨即故意大聲說道,呔,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吃白食,來人啊,將他打入大牢。
是,衙役將黑臉大漢押了下去,周繼明有從袖子裡,掏出了二兩銀子,遞給了店掌柜,說道,這些錢就當包賠你的損失吧。
這,我怎麼好收大人的錢呢,店掌柜哆哆嗦嗦不敢接。
周繼明把眼珠子一瞪,我的錢就不是錢了,叫你拿着就拿着,哪那麼多廢話。
是是是,我拿着,店掌柜接過銀子,歡歡喜喜的走了。
到了晚上,周繼明來到縣衙大牢,吩咐獄卒,他要單獨審問黑臉大漢。
獄卒不敢不聽,於是安排了一個單獨的房間,將黑臉大漢押了進來,周繼明屏退了左右,房間裡面,就只剩下了黑臉大漢和周繼明。
周繼明微微一笑,說道,好漢,還記得我嗎?
黑臉大漢嚇得是冷汗直流,回道,記得記得,小的當然記得你。
好,既然你記得我就好,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得老老實實回答我。
是是是,大人儘管問,我一定如實回答。
很好,我且問你,淑儀姑娘現在在哪兒?
這,----黑臉大漢聽罷,就是一咧嘴,面露難色。
怎麼,你還想瞞着我嗎?
不是那個意思,大人,我,我就想問問,你打聽淑儀做什麼?
當年淑儀俠義心腸,救了我的性命,我如今當然是要找到她報答恩情。
哦,原來是這樣啊,黑臉大漢聽到這裡,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好,我帶你去找她。
太好了,淑儀她究竟住在何處呢?
這個,----周大人,我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還是我帶你去吧。
好好好,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對了,你今天吃飯不給錢,是怎麼回事啊?
哎---別提了,周大人,不是我不給錢,今天我是來城裡買東西的,不料在吃飯的時候,一時大意了,錢袋被人偷走了,店掌柜以為我是吃白食的,這才把我抓到了縣衙。
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啊,要不是鬧了這麼一遭,我還不會遇到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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