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瑣記 – 選自“愛國者遊戲” by 小寶

出機場，上國道，撲面而來的是IBM的巨型廣告牌“北京歡迎您”，美國佬也太客氣了，居然到皇城根下充起了主人。車行半小時，一直盯着計程器的戴老終於開口發問：“這計程器怎麼不會動？” “壞了，”出租車司機冷峻地回答：“到地界您看着給錢。”他從容地把計程器從儀錶盤上抽了出來，裡面一根聯線都沒有。

到北京想不開會其困難程度不下於在上海想不談股票。這兩年，北京蓋起不少星級賓館，文化人順勢把會場挪進了酒樓賓館。本地那些在轉門裡進進出出，領帶把脖子勒得細細的先生不是生意人就是生意騙子，北京就難說了，說不定撞上的是文化人或文化騙子。上海的生意人和北京的文化人都很嚴肅。

“面的”是京城一景，坐上去發現和上海的出租車無甚大不同，都有防護欄把乘客與司機隔開，付款給票有些小困難。聰明的北京人在防護欄上開個小口，上面用紅油漆寫上“付款處”，差一級就是副局。

一位久居北京的上海人講了一個極端的例子，可說明京滬兩地風氣的差異：“我在北京不止一次地看到北京人痛打老外，打得他滿地找牙。在上海絕對看不到這樣的場面，真碰上了，說不準還會有幾位上海人站出來幫鬼子的忙。”

路邊坐着一位蹺腳打盹的老頭，上前向他問路，連叫幾聲“老師傅”。他忽然睜眼，招子開合間精光四射，威嚴地責問：“誰是老師傅？嗯，誰是老師傅？”倉皇逃離後，一直想不通老頭髮火的原因，莫非他是一位當年的科長？

北京歸來，做人愈發深沉，群眾普遍認為小寶真像快要離休的老幹部。

(199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