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有關換機油的帖子,惹得有人不高興了,說這不是歪風,還差不多逐條予以痛擊,讓我很惶恐。這麼着,還是先說個故事吧,誰讓我會說故事呢?
說--
剛來美國時,在舊金山和另兩個人合租一套房子,一個是台灣人Gary,另一個是天津來的小齊。Gary有着台灣人大都有的對大陸人的鄙視與不屑,尤其不能容忍的是小齊做了飯不收拾爐頭的惡習,經常對我嘀嘀咕咕,無非是讓我提醒小齊做了飯要記得善後(小齊一米八幾的大個兒,又有點北方人所謂愣頭青的資質,Gary還是有點發怵,不敢直接和他說)。我呢,為圖個耳根清靜,再說咱的同胞是做得不對,也就經常為小齊打掃戰場。可還是終於有一天,這二位到底因此發生了正面衝突,鄰居報警,連警察也給喊來了。警察走後,二房東香港人小馬(他將樓下的車庫改建成他自己的睡房,樓上三間分租給我們)召集我們三位房客開會,怕的是如果矛盾升級,哪天真弄出個命案來,這小馬也就多少有點干係。會上,小齊聲色俱厲地指斥Gary的來路不明的優越感(絕口不提他自己不收拾爐頭的導火索),At one point, 他拍着桌子大聲問道:“Gary, 你知道大陸有多少人嗎!” Gary 是前國軍飛行員,哪裡知道這個,就有些不情願地搖了搖頭。“十二億!”小齊朗聲宣布。下一個問題又來了:“那你知道大陸有多少人出國嗎?” Gary又有些喪氣的搖了搖頭,連我也有些困惑,不知道小齊為什麼會有此一問,同時也很想知道這個數字--如果數字不大,也可以多少助長一點點我這小小的虛榮心呢,於是不免屏息靜氣,等待小齊的宣布。誰知這小齊是臨場發揮型選手,發問之前自己也沒有答案的。他本來是準備再拍一下桌子以壯聲勢的,可憐一下把自己的路給堵死了,那手竟然在空中半天沒拍下來。我這時候的心情,只有用“悲憤”二字可以形容,也對魯迅之於國民“哀其不幸”的情懷有了更深層次的體認。終於,小齊還是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很少很少!”如果不是怕助長Gary的氣焰,我當時肯定會笑出聲的:天,這叫什麼答案!高潮照例還不在此,接下來,小齊到底甩出了他的殺手鐧,直接點出了他這番鋪墊的全部主題:“那你說,這齣來的能不是人精麼?!”
賦比興既畢,書歸正傳。咱們出國的都是人精了,這個結論大抵離事實雖不中亦不遠矣。你就是說出個大天來,這換油的事是該你干的麼?不錯,商店裡有機油賣,不少美國人也的確自己換機油,但大凡幹這事的都是那些所謂紅脖子吧?難道你沒聽說過,典型的紅脖子是這樣一些人:穿的是緊身彈力背心--美國人管那叫wifebeater,脖子上掛着根小手指粗細的金項鍊,然後點題的是:後院必有兩三台破舊的皮卡。那機油,就是為這些人準備的,你把自己等同於這幫紅脖子,真是糟塌了一個出國的名額,我幫小齊替你不值。
重申一下我的觀點:時至今日還自己換機油,在我看來無異於摳鼻屎熬鹽,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