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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校中学杂记(全文)
送交者: poohtiger 2004年09月03日15:18:11 于 [茗香茶语] 发送悄悄话

我是初二那年插班到四中的。所谓“插班”,就是在小学和初中毕业的统考之外,不定期通过非正式考试招生。

我一进四中,就大大惊叹于它的美丽。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绿色覆盖,各种奇花异卉不计其数 (至少,以我当时的见识是这么认为的 。我老妈用一句很没有诗意的话作了总结,她说,四中的绿化做得很好。) 一年四季总有令人惊喜的发现。冬天,掩映在冬青和芭蕉丛中的腊梅香气袭人,春天,伴随着满天飞舞的杨絮柳絮,玉兰,迎春等等次第开放。夏天有木槿,紫薇,和火红的石榴,秋天有形状颜色各异的菊花。我在那里认识了很多植物,还采集各种花叶做成标本,夹在日记里,起名“群芳谱”。

那几年是我自由快乐的时光。早晨穿过校园到邻近体校的运动场去晨练,傍晚,或在校园的一角练双杠,单杠,或和同学一起闲逛到天黑。白天不上课的时候,我喜欢拿一本书钻到桉树的树冠里。校园里的桉树高大茂密,亭亭如盖,人躲进去,外面绝对看不到。我拿的书其实可有可无,因为大部分时间都爬到树枝上,以书掩面打瞌睡。有一回钻进树冠,才发现有个男孩在里面,和我一样躺在树上以书遮面,於是慌忙退出。从树上下来,总是混合了一身桉叶的异味和小白花的清香,但那时的我好像并不在意。

校园以外不远处有古城墙和护城河。黄昏时候,我和同学无数次爬上城墙,看落日从垂柳的缝隙间落下,把宽阔的河水映得波光粼粼,那景象是非常壮观的。

另一个常去的地方是老校长的花园。老校长曾经参加过北伐,49年随傅作义投诚之后,返乡当了新建中学的校长。他家的小院从不锁门,任由同学们自由进出。花园通由小院,里面种满了花草,我记得有硕大的玫瑰,月季和牡丹。我们那时正热衷背唐诗,於是把唐诗改头换面道:“韩校长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流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老校长有时出来散步,大家在院里遇到他,就轻轻打个招呼,并不拘束。不知道老校长还健在否?如健在,他该有百岁高龄了吧?

因为离家太远,我就住进了四中的集体宿舍。那时宿舍非常拥挤,一排平房,每间开两个门,从每个门进去,并排摆放6张厚重的双人木床,12人居住,每间宿舍有24人。每人床上架一顶蚊帐,不论冬夏,算是给自己隔开一片天地。屋里没有放桌椅的地方,只能放下一些木凳和马扎。两排床铺之间架着铁丝,是晾放毛巾和衣服的地方。宿舍与宿舍之间的墙壁其实到房顶处并没有封死,所以能听见隔壁,甚至几个房间以外的谈话。晚上熄灯以后正是联床夜话的时间,每个宿舍都是谈笑风生,直到值班的老师前来干涉。当然有时宿舍之间也会发生争吵,原因无非是你嫌我说话声音大了,我嫌你夜话时间长了。而几天后又象往常一样互相造访,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宿舍是平房,水池修在室外,冬天早晚出门用冷水洗漱,真是对意志的考验。冬天来临之前,每一个水管都绑上厚厚的稻草,但冰天雪地的时候仍然会有几个水管冻上。所以,时常看到一个水管旁边有七八个脸盆牙缸在等候,而那水管里的水正不紧不慢的滴答着。

因为人多,宿舍里夏天的闷热可想而知,扇子是不能少的。还有无处不在的蚊子,时不时会钻进蚊帐。如果息了灯,蚊帐里就有打着手电的一场大战。有时候昏黄的手电照得人头晕眼花,蚊子还是没有找到。我於是按照鲁爷爷的教导,用衣服把头颈罩起来,只剩口鼻。耳边听着蚊子的嗡嗡声,却不被侵扰,不由的心里偷乐。宿舍里更恼人的是老鼠,它会撕破蚊帐,还会爬上床铺蜷伏在蚊帐顶端。有一回我看到帐顶黑呼呼的一团,拿芭蕉扇一拍下去,那东西刺溜溜地跑了。还有一回正在午睡,帐顶的老鼠呼拉拉一团热尿下来,让我又惊又怒,却无可奈何。蚊帐的破洞必须及时补上,否则就被蚊子钻了空子。没有材料,就用伤湿膏贴起来。到毕业时每个人的蚊帐都贴有伤湿膏若干个。现在想想觉得难以忍受,但当时身处其间却不以为苦,不知不觉就过来了。毕业一年后曾经回母校探视,看到新建的女生宿舍楼亭亭而立,想来住宿条件应该改善了许多吧。

夏天太热的时候,宿舍老师曾带我们去实验室的顶楼露宿。女生进去后,实验楼是得锁上的。我们在顶楼摊开凉席,摆上枕头被褥,仰面朝天而卧。那天我兴奋得很,直到四周都响起了轻微的酣声仍然不能入睡。顶楼风很大,我感受着一阵阵热风的吹拂,抬眼看满天纷繁的星,觉得它们就要象雨点似的落到我身上了。

住校生的时间很紧,从早到晚都被老师严格监控,晚上熄灯又早,於是看闲书就成了奢侈。唯一的例外是两周一次的宿舍值日,可以逃避晚自习,以“看寝室”为名躲在宿舍看闲书。宿舍的灯光太暗,我和另一位同学得爬到正中床位的上铺,两腿悬空地相对而坐。那些闲书都是各人从家里带来的,杂志居多。印象深刻的杂志有“今古传奇”,还有一个“连环画报”,画面精美,取材别致。我在画报上看过“醒事恒言” 中的“买油郎独占花魁” ,“灌园叟晚逢仙女” ,唐传奇,还有近代的“月牙儿”,“永远的伊雪艳” ,等等,都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初三统考之后,学校招收了许多县城的孩子。他们大都来自农村,说着各自的方言,比我们朴素也比我们用功许多。我才知道附近几个县城的方言原来大不相同。我曾经跟他们猛学了一阵方言,结果学成四不象,只好放弃了。那时,我和其他来自工厂的住宿生是周末回家的,而他们因为离家太远一般只在五一,国庆等节日才回一趟家。我问过一位住家较远的同学,她说回家需要坐两三个小时的火车,再转短途汽车,车票需要三四块钱,相当于他们半个月的伙食费用了。

那时的饭菜很便宜,素菜五分起价,荤菜也只要一毛五到两毛五,但是食堂很小,下课晚了就只能买到大锅烧的青菜和米饭,晚上则常常只剩馒头了。冬天打回来的饭菜都是凉的,必须兑一点开水才能吃,而且往往要兑几次才吃完。我最喜欢的还是早餐,因为早餐的馒头是现蒸的,总是数量充足,而且总是热的,运气好的话能买到当作小菜的大头菜和稀饭。就算单吃馒头我也吃得津津有味,至今仍能想起它们在细细咀嚼之后的香甜味。

说起大头菜,这算是X城的特产了。我们周末回家也时常带来一罐,有时是素炒的,有时是和肉丝一块炒的。因为这种盐淹的干菜不但下饭,而且不容易坏,就干饭,就馒头都可。我们经常把大头菜夹在馒头里吃,这种吃法虽然上大学时被人笑话,但来美后发现还很洋化呢。现在我就经常把炒菜夹在馒头里给儿子吃,儿子高兴地大叫:“SANDWICH,SANDWICH ” 。可惜大头菜这里是找不到了,令我无比怀念。

在紧张的学习和艰苦的生活之外,最令我们向往的要算一年一度的春游了。说是春游,其实是去烈士塔扫墓。烈士塔座落在市中心不远处的羊祜山顶,山上树木葱嵘,一行石阶蜿蜒而上。两边复瓣的红桃夹道而栽,清明前后正开得灿若云锦。我们从学校步行到达山脚,然后是爬山比赛。在山顶会合,在例行的革命传统教育之后,大家就四散开来自由活动。我照例漫山遍野地找寻一种蝴蝶状的紫色野花,等我找到一朵,必大呼小叫,於是女孩子们全都加入采花的行列,山中此起彼伏都是我们的欢叫。。。

这羊祜山是以晋代名人羊祜命名的,当地人唤作“羊牯山”。我总怀疑它就是孟浩然“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巾” 中所述的岘山,但是岘山是另有其地的,它寂寂无闻地矗立在城西,远没有羊牯山著名,更找不到什么堕泪碑的痕迹。而在羊牯山上一切古迹也都荡然无存,它的命名就成了一个迷。正是:江山胜迹今何在?我辈登临复嗟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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