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基山人開啟了這個話題,蜜蜂因為回國探親時候,碰巧剛剛參加過一次老同學聚會,有點回憶跟網友們聊幾句:
去年九月隻身回國看老媽,蜜蜂的老媽已經八十六,身體雖然已經捲縮,我們家鄉人說:是已經老癰了,但是她仍然挺精神的,自己自己說跟年紀只有一半的鄰居打牌,還經常贏人家的錢。呵呵!但願老媽永遠保持這樣的狀況。
第二天早餐後剛聯繫上最貼心的老同學,就趕上另一位老同學今天正舉辦聚會——國內同學誰六十歲誰舉辦聚會,同學們也就乘機吃喝玩樂一次。自從77年上大學之後,蜜蜂還從來還沒有參加過同學間大型的聚會,何況這次是有小學一直到高中的同學們。
我趕快帶上一瓶“藍帕葡萄酒”,老媽也說:離別四十多年了,是應該去見一下大家。我那最貼心的老同學開車過來接我,他說,你才是大家最想見到的,有人說,如果今天見不到你也許今生就沒機會了!哇!
同學們一起蜂擁而出,歡迎最遠道而來的蜜蜂同學,蜜蜂一個個熱情擁抱,一個個慢慢認出是誰誰誰,有小學66級、初中68級、高中73級(全省就我們縣城有高73)、大學77級的同學(我們當年考上大學就二位,一位是那最貼心的老朋友,另一位就是蜜蜂),因為是小縣城,分居民區上學,都是一起長大的鄰居,許多還是父母親一個單位工作的家屬,知根知底當然親密無間。當年的蜜蜂比較愛出風冒頭,跟大家比較友好,同學也印象深刻。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同學中有蜜蜂小學時候最心儀的女孩,現在帶着小孫女來聚會,呵呵!我們可能五十年來互相竟然沒有打招呼哦。
長話短說:那女孩,山東籍,鵝蛋臉龐、丹鳳眼長眉入鬢,一條齊腰油黑長辮子,跟身體一起細長扭擺。她喜愛畫畫剪紙,所以我們常常在一起消磨時光——做作業、剪紙、畫畫、她把蜜蜂所有的作品全部收集起來,貼在玻璃窗上,相冊中。她父母有時候也蠻有興趣關注我們,有時候一件剪紙沒完成,他們全家在一邊等待,我們完成之後他們才能開飯。
他爹是我爹工作單位的領導,我爹是他爹的下屬員工;他爹是當年抗戰加入共產黨八路軍,後來隨軍南下,從部隊轉業當地方官兒的;我爹是當年投筆從戎參加抗日的學生、後來考入國民政府工作的員工,解放後沒有去台灣,從南京回到家鄉。解放後去政府自首,簽署書面聲明退出國民黨,接受管制。
蜜蜂當時屁也不曉得這些階級鬥爭歷史、和由於歷史造就的政治地位。由於讀過許多中國民間故事,朦朦朧朧對女孩有接近的願意,當這位女孩恰恰與蜜蜂有相通的愛好,蜜蜂也享受着被欣賞。至於蜜蜂終身的藝術愛好和工作,是不是受如此深刻影響,還真是說不清楚。呵呵!
如果生活經歷不是進入66年那個時代,結局會大不一樣,我跟那山東女孩的友誼,恐怕會延續下去,成為一段佳話。66年在文革開始了,他爹開始把我爹當反革命鬥爭,沒多久我爹跟別人造反把他爹揪噴氣式鬥爭。因此,這種小孩子情感被充滿階級鬥爭的互相殘斗,人與人恨意綿綿,自然而然地我們就再也沒有一次招呼,就是狹路相逢也移開雙目側身而過。
我們仍然一起還念完了中學高中,有一段時間裡,蜜蜂還念念不忘我們一起的時光,但是隨着文革深入大人們的命運也是起起伏伏,她爹官復原職之後,開始找機會處心積慮地連續不斷報我爹,報復我下鄉當知青的哥,在招工政治審查上添鹽加醋我爹的政治問題,阻擾我哥的錄取。這種家庭之間的恨意,使蜜蜂逐漸封閉了心中這份友誼。
四十多年河東河西翻天覆地,這次蜜蜂跟那山東女孩見面了,我們四目相向,竟然不自覺之間輕輕衝動,一起接近、招呼,還禮貌地抱了一下。嘿嘿!直觀之下,她竟然沒有多大變化,仍然鳳眼長眉、風姿依舊。身邊的小女孩——她的孫女,承繼了她的黑油油的獨辮,看起來竟然活脫脫就是當年的她!
我爹已經去世三十年,她爹是去年95歲去世,咳!幾十年的人與人的仇恨和報復,為什麼?蜜蜂心裡馬上冒出那句成語“禍害活千年”啊!好在我們此時此刻互相望着頭上的白髮,內心產生的感嘆應該相同,蜜蜂說過“老戀人不要再見面”會更完美保留美麗記憶,現在這樣子,現實如此殘酷——我們都已經老去。
岷江碧水濟滄海、相逢一笑泯恩仇。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