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年前，英國女王伊利沙白二世巡視她的海外疆土，來到小城。本地學校組織學生們去歡迎。在瑟瑟寒風中，站在機場大道邊上，我家老大與她的小學同學們翹首等等待。一個小時後，女王的車隊風馳電掣般呼嘯而過，小孩子們連女王身影都沒看見。此後幾年，在我家的飯桌上，偶然提起此事，它還會象一片烏雲飄浮。

老大上初中的時候，現任總理、當時的反對黨黨魁約翰·基(John Key)訪問他的母校（或許是他競選活動的一部分）。因為老大是致歡迎詞的三個學生代表之一，全家人去聽他的演講。演講的內容我記不全清了，雖然錄了相，但從來沒有回放過。隱約之中有幾則他的童年故事，還有不少笑話。他把如何在Dairy店裡討價還價，用買兩升牛奶的錢買回來兩升牛奶外加一塊棒棒糖的秘密分享給了大家，贏得滿場笑聲，也贏得我家的幾張選票。打這之後，飯桌上那片烏雲才飄過山頭，不再若隱若現。

今天從新聞里知道，英國的威廉姆王子和凱特王妃又來到小城。小孩去了大學和高中，我家沒有正在上小學和初中的學生，所以不知道學校是否組織學生們去歡迎他們。為皇室的這次九天“聖”游，新西蘭人要花費一百二十萬刀。雖然平均到每個納稅人身上，不到5毛，但很多人不願意，我也是。總理約翰·基努力為政府的邀請作辯解，說皇家此行能增加旅遊收入。因為他兼職旅遊部長，此話也許有些說服力。有趣的是，他不久前還高調支持修改國旗，去掉那些紅藍白的十字，淡化掉英國色彩，因為共和制替代郡主立憲制是遲早的的事情。用政客的話語，去衡量政客自身的行為，是小學生的作業。政客逢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是獨裁社會和民主社會的唯一交集。

新西蘭雖然是個獨立國家，但曾經是英國的前殖民地，如今還認英國女王做國家的首腦。國土是皇家的，私人對土地所有權其實只是999年的租賃權。這當然是歷史的繼承。999年，比起我的”共和國”祖國的70年租賃權，多十幾倍。從這種意義上講，我等既然是她的臣民，在幾年時間內多交5毛錢的稅，好像是天經地義的。在大不列顛王國如日中天的時候，其海外領地是其本土面積的180來倍。英國皇室巡視海外，幾百年來，早已從習慣變成了傳統。而且他們也曾經做過香港人的主子，如同是毛利人的主子一樣。我知道區別僅僅在於，一者是被遺棄，一者無力保全自身。大不列顛王國用艦艇和槍炮打開了中央王國的大門後，強行向龍的子孫販賣鴉片。幾十年後，用鐵腕統治着幾億鴉片鬼的慈禧皇太后，把香港租借了維多利亞女王。租金是0，租期是99年。英國人在開拓新西蘭時，遇到毛利部落的勇猛而頑強的抵抗。毛利人的勇猛和頑強，使他們避免了澳洲土著人和美洲印第安人的種族滅絕的悲慘命運，但他們最終還不得不妥協臣服，接受維多利亞女王的統治。

有人推測，毛利人是中國苗人的後裔，一千年前漂流到此。從毛利人的體形、相貌、性格和個別毛利語詞的發音，我相信這有些道理。經過十幾代與歐洲人的雜婚，據稱最後一個100%毛利血統的人已在五六年死去。這裡的政府架構和機構設置，模仿英國；法律典章套用英國的；城鎮街道名稱多是借用英國的。英國文化，在這裡自然占據絕對的主流；基督教教堂四處可見。毛利人無法拒絕被薰陶，無法抗拒被柔性同化，但心靈深處仍然認為自己是這片土地的主人，這無可厚非。他們維持自己特色的頑強，有時會到令人發笑的地步。毛利勇士赤身裸體歡迎凱特王妃的場面，便是這一歷史加現實情景的濃縮。

光着屁股的毛利勇士，其實就是現實的中國。悠久傳統文化的靚麗衣裳，早已被幾十年的狂風驟雨撕爛而且褪去。那個西方破落戶的主義，便成了GDP老二身上唯一遮羞的布條。民主人權自由等普世價值觀念，便是王妃坦然的笑容，你無法抗拒。這，不在乎你有幾個自信，有什麼樣的夢想。

半江紅 2014.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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