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鸟的故事

张惠铭

又是春暖花开日，窗外柳树新绿，河边青草萋萋，轻风习习，阳光和煦，这里是美国俄亥俄州首府哥伦布市，好一派明媚的春光。应一位台湾朋友的邀请，我驾车到他的郊区工厂参观。正行间，忽然一队大雁拦住我的去路，我急忙停车，看着它们不紧不慢，不慌不忙，旁若无人地走过车前，我的思绪蓦然撞动心头，想起了多年来我和鸟的故事。

说起我和鸟的故事，那真是说来话长，这其中有儿时的懵懂，少年时的愚顽，青年时的教益，中年后的忏悔。您若是有兴趣，就听我慢慢地说给您听。

我的老家是东北吉林省农安县哈拉海，一个远近闻名的热闹的小镇。每一个生长在东北的孩子从小都会唱一首叫"小燕子"的儿歌，道是：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每到春天，在南方度过了冬天的燕子们便会飞回到北方，在这里恋爱、结婚、生儿育女。燕子一般分为两种，即黑燕子和灰燕子。黑燕子的头皮及背部长着黑色的羽毛，而下颌和肚子长着白色的羽毛，黑白分明，非常漂亮。另一种灰燕子头背部的羽毛为灰白相间呈条纹状，又称麻燕子。燕子长相好看，体形矫健，特别是翅膀长得象两把大剪刀，驾驭着身体飞行，速度快，飞得高。特别是每当天有乌云，要下雨之前，燕子们会欢叫着，争先恐后地拼命向高空飞，有时飞得只看见一个小点点，然后再直飞下来，像战斗机俯冲一样，煞是好看，人们称之为燕子钻天，是下雨前的征兆。

麻燕子一般是选择屋檐下垒窝，它只用泥垒，在河边的沙滩上衔来湿干相宜的泥土，一块一块地粘在一起，越接越大，最后合围，留下一个出口。整个窝倒悬着，竟然不掉。"燕子垒窝一口口泥"，说的就是燕子艰难辛勤的劳动情景。而黑燕子的窝常常是垒在一个底下有托的东西上，如房檩子，有时还常常飞进人家的屋里去做窝。它们往往是一层泥一层草地垒起来，最后的窝像一个饭碗，比较坚固，它们就住在碗里。燕子是益鸟，它们只吃虫子或蛾子，对人类有益，因此人类喜欢它们并与它们友好相处。然而我小的时候却是个爱打鸟的孩子，不知犯下了多少打鸟的罪恶。记得小学六年级时，我学会了打弹弓，下课放学后便钻进树林里去打。有一次一只燕子钻进了我们的教室里，飞来飞去，怎么也赶不出去，教室里被它撞得满是灰尘，大家无法上自习，我一是兴起，掏出弹弓打去，它一下子被打中掉在地上，立刻就咽了气，死了。这时同学们纷纷指责我不该打死它，我自己也是十分懊悔，想起老人们常说的话，打死燕子是要瞎自己眼睛的，越想越怕，最后我找了一把铁锹，在校园的树林里挖了一个坑，把它埋葬了，这是我一辈子也不能忘掉的错事。

小学毕业，我考上了初中。说起我考初中，我的班主任王殿忠老师真是给了我极大的帮助，他为我这个贪玩落后的学生每天早晨补课，一年下来，我终于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初中。为了表达对他的感谢，第二年春天，父母派我在星期天去他家里送礼，送的什么东西我已经忘了，但关于他家燕子的故事却使我牢牢记了下来。王老师家住在离镇几华里远的一个小村庄，三间土房，一个园子，园子里有许多果树，挺有诗意的。王老师留我吃饭，我忽然发现他家厨房的房梁上住着一窝燕子，我便站在那里仔细观察。刚出蛋壳的小燕大约有5、6只，毛还未长全，还光着屁股，两个嘴角都是黄色的幼嫩皮，俗称黄嘴丫。厨房门上面的窗户是开着的，燕爸爸和燕妈妈俩穿梭儿似地飞进来飞出去，它们是到外面捉虫捉蝶儿，回来喂养它们的孩子。每当燕爸爸或燕妈妈飞回来时，窝内的小燕子们便立刻伸长脖子张开嘴，叽叽喳喳地大叫着要吃，于是老燕子便将虫子喂了其中的一只。我曾担心，下次再飞回来时，能记住刚才喂的是哪一只吗，还有，燕爸爸和燕妈妈两个又不会说话，是怎样定的规则呢，否则那不就喂乱了吗。正在这时，我惊讶地发现一只小燕调转头去，将屁股伸向窝边，扑的一声将一泡屎拉出外面，掉在了地上。想我自己小的时候还曾经尿过床，而这么小的一只雏鸟竟然知道爱护窝里的清洁，将屎拉到外面。联想最近我在美国俄州哥城看到的现象，每当黄昏，鸟儿们便齐聚在电线上，在一根电线上站成一排。有一天我看见一只野鸽飞来也要落在挤满了野鸽的电线上，由于地方不够，两只鸟儿便打了起来。打了一会，我忽然注意到离打架中心几米远的边上的几只鸟主动地移动窜位子，于是中间的鸟儿落下来就不打了。啊，这是些多么不可思议的精灵啊。

后来我上了大学学了医，我知道人的大脑重量约是1360克左右，而燕子或野鸽的大脑顶多重10克左右，然而它们却有着那样复杂的支配能力和情感表达，因此，人类对于人类自己、动物和生物的彻底了解，仍然是万里之遥。但科学的发展是必然和无止境的，相信有一天一定会搞清楚这些问题。

上初中后，我劣性未改，又和麻雀干上了。我不是鸟类的专家，不知道这种鸟儿的进化特点，但麻雀这种鸟儿与人类关系最为密切却是人所共知的，全世界几乎到处都有麻雀。麻雀几乎全都住在城市，城镇或村庄，一年四季不换地方。某些大城市里的麻雀由于烟尘污染，羽毛都灰黑灰黑脏兮兮的。但我在俄亥俄州求学工作期间，却常看到麻雀们在夏天洗澡的现象。在我实验室窗外边的树下，有许多小坑，坑里和坑周围是一些碎砂子，麻雀们便俯在坑里，前后左右翻滚，将全身的羽毛里掺满了砂子和土，然后它们再站起来抖掉沙土，如此反复地进行，便将羽毛上的油渍和脏物洗掉了，很像人类的干洗衣服。麻雀是极其聪明的鸟儿，生存和繁殖能力很强。它们与人类生活在一起，然而却是时时要提防来自人类的伤害。在中国六十年代，也是中国麻雀的灾难年代。那时候国家号召人们除四害，讲卫生。哪四害？苍蝇蚊子老鼠麻雀。苍蝇到处乱飞，专吃脏物和偷吃人们的食物，特别是那些绿头苍蝇更是恶心，该打；蚊子叮人吸血，而且传播很多种传染病，该杀；老鼠与人类争粮，咬坏物品和家具，也传播疾病，所以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但是麻雀何罪之有，也要被除呢？麻雀吃虫子，也吃植物的种子，如草籽，但它不吃玉米、高粱、大豆，粒太大了它吃不了，它只吃谷子（俗称小米），主要是在谷子成熟的秋天，它们飞到地里去吃，实际上它们实在是吃不了多少。但人们指责它们搞破坏，说它们站在谷穗上拼命地摇晃，脚蹬翅拍，将谷粒弄到地上，最后它吃不了，多数都糟蹋了。有一次我倒是真的看见了它们站在谷穗上拼命蹬的样子。然而一年四季，只是那么几天吧，其它时间它们仍然要靠自己去找草籽和虫子活命。因此称麻雀为四害之一，在当时也是有争议的。不管怎么样，被政府定为四害之一，而且它长得灰不溜秋的，老百姓也不是怎么喜欢它，那就打吧。记得当时的打法有很多种，如弹弓，但是弹弓不是人人都打得很准，况且打了一只其它的就都飞了。那时的麻雀可真是"鬼"得很，只要你一举弹弓，它马上就飞了，它会看人的姿势。还有夹子，在夹子上栓上一条小虫子，它一吃，夹子就翻了，夹住它的脖子，但是它们常常是知道那是人类的诱饵，只有极少数傻鸟才会上当，比较见效果的是掏窝，即把它建立在房前屋后的鸟窝破坏掉，甚至把它们刚孵出来的幼鸟摔死，其实真是够残忍的。

还有一种现在回想起来又好气又好笑的打法，即全民动员，人们站在街道上，房前屋后，野地里，敲锣打鼓，吓得麻雀们满天飞，当它们飞累了想落到哪儿休息时，哪儿都有人在喊叫，于是只好继续飞，直到精疲力竭飞不动了，掉在地上，束手就擒。我已记不得这个场面了。其实这个办法也打不死多少麻雀，天地这么大，它们总是能飞到没人的地方躲起来的。无论如何，麻雀是消灭不了的，它们对人类应该是没什么威胁，威胁人类的是人类自己。人类的污染环境和破坏生态平衡，最终可以毁灭一切生物，也可以毁灭自己。我和麻雀的一次最厉害的冲突是发生在1967年。在那次冲突中，我伤害了很多麻雀，也得了应有的报应。1966年春夏之交，中国发生了文化大革命，一切正常的程序都被破坏了，人们只能随着滚滚洪流向前涌动。那时我们家迁到了另一个乡镇，地名叫做巴吉垒，我转学到农安十四中。由于地处乡村，造反狂澜对这里的冲击较轻，停课以后，我们无所事事，便组织宣传队，走村串户地宣传演出，我就是在那时候学会了吹拉弹唱。三十年后，我这本事在美国俄亥俄州派上了用场，每当国庆中秋和春节之际，我便组织广大华人华侨留学生举办晚会，弘扬中华民族文化，使这里的华人社区生活也过得有声有色。现在不说这些，继续说我和麻雀。六七年冬天下了一场大雪。一天夜晚，我们三个爱打鸟的同学策划于密室后，便开始行动去学校掏麻雀窝。当时学校有两大幢瓦房，一个同学便爬到房顶上掏，他在一侧一块一块地掀开房瓦，赶麻雀跳走，我和另外一个同学守在一侧堵个正着，手忙脚乱地将麻雀活捉后装到一个破皮球里，大约捉了上百只。这时候，惊动了在学校守夜的同学，我们赶紧连滚带爬逃走了。第二天，学校发现房瓦被踩坏了一大片，损失很重。有知道内情的人告诉了学校，于是学校找到了我们，我们也只好承认，记上此帐。后来在68年毕业下乡前的搞推荐上高中时，我由于犯了破坏公物的错误，被排除在升学名单之外，再后来又被开除了宣传队，不能参加演出。记得我那时候哭了好几场，一连20天睡不好觉，得了失眠症，我妈妈只好带着我到学校革委会去找他们求情，他们答应研究研究再说，其实后来使我重返学校的原因，还是吹拉弹唱救了我，因为我那时是宣传队里的绝对台柱子，不但能编能演能说能写能吹能唱，而且还会组织，有人缘儿，我离开宣传队后，宣传队就不能运转了，他们就也替我求情，于是学校方面顺水推舟，又让我戴罪立功回了宣传队。提起这段往事真是不堪回首。杀死了那么多麻雀，破坏了学校的公物，毁坏了自己的名誉，也让父母操了那么多心，那一年我16岁，照理说应该是很懂事了，可我那时是个很不懂事的孩子。

或许是有燕子及麻雀的经历，使我对鸟产生很深的兴趣，不论是在现实生活中看到的鸟类以及在书报上读到的知识，都使我能牢牢地记住，我愿意把我知道的一些鸟的趣事讲给大家听。

鸽子：鸽子是一种象征和平之鸟，特别是信鸽，曾经为人类做出更大的贡献，尽管现代社会已不用它们传递信息。我们北方过去很少鸽子，我生长在乡村，因此对鸽子的认识很少。1985年，我去日本留学，一次和另外三个同学去东京开会，中间休息时，来到一个广场上散步，只见满广场都是鸽子，这些鸽子悠然自得，穿行于行人之间，并且不断向人讨食，有的甚至跳到人的臂上肩上。我当时很是惊奇，与三个同学同鸽子合影留念。我在照片边上题诗道"日本鸽子不怕人，敢向路人把食寻，三人边看边议论，知道这是啥原因"。这张照片至今仍然挂在我北京家的墙上。

乌鸡：在中国到处都流传着一个逗小孩子玩的故事，对小孩说，树上有十只鸟，一枪打掉一只，还剩几只？小孩子往往回答还剩九只，可是大人告诉小孩子说一只不剩，因为那九只都吓飞了。然而在几年前我看读者文摘，有一篇文章介绍乌鸡，说是这乌鸡又傻又呆，如果有十只乌鸡落在树上，猎人选好隐蔽地点，瞄准一只开枪打掉了，而那九只却不飞走，而是瞪着眼睛傻乎乎地左看右看上下看，似乎在互相问，这是怎么回事，它怎么掉下去了？然后猎人再打掉一只，其它的还是站在那看，最后可以一只一只地都打下来。这故事说的有点悬，也不知是真是假，我可没看见这种事。我没有见过活的乌鸡，只见过商店里出售的食用的乌鸡，皮肤的确是黑色，每只重约一磅半，卖八、九美元。乌鸡是味有名的中药，具有滋补的作用。有种药叫乌鸡白凤丸。有朋友家生小孩时，我一般是买两只送去，周围很多人都跟我学习，也送乌鸡。

乌鸦：乌鸦这鸟也应该是全世界都有。我小的时候会背农村的二十四节气歌，首先从立春开始：立春阳气转，雨水延河边，惊蜇乌鸦叫，春分地皮干……。可见乌鸦也是春天开始在北方活动。但我却记得在冬天里，从北京机场到市中心的高速路两旁的树上筑满了老鸦窝。三国演义中说，曹操率百万大军南下，准备消灭东吴，开战前曹操在大船上喝酒，赋"短歌行"一诗，其中有几句，道是"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当时有个大臣听后对曹操说，乌鹊南飞，无枝可依的话不吉利，曹操一听大怒，说你怎敢败吾兴，当下一戟刺死了那位大臣。后来曹操果然赤壁大战兵败，应了那位大臣的话。因此，在民间有喜鹊枝头喳喳叫是喜事，而乌鸦门前呱呱叫却被视为不吉利。其实这些都是迷信的说法，皆因乌鸦长得又黑又丑，叫起来呱啦呱啦地不好听，很不讨人喜欢。其实我今天要说的却是乌鸦身上存在的一件千古流传的美德，那就是人们常说的"乌鸦反哺"。说的是乌鸦在繁殖期下蛋孵卵，不吃不喝专心致志地孵，由于营养不足消耗体力，待到小鸦出世后，母鸦便全身羽毛脱落，飞不起来了。这时候小乌鸦们便开始飞出去觅食，回来喂老乌鸦，直到老乌鸦羽毛重新长出时，它们才离开家。虽然我没有看到这个过程，但我相信这一定是个事实，因为我还记得一段儿歌：路边开放野菊花，飞来一只小乌鸦，不吵闹，不玩耍，急急忙忙转回家，它的妈妈年纪大，躺在窝里飞不动呀！叼来虫子的小乌鸦，一口一口喂妈妈。多可爱的小乌鸦，多懂事的小乌鸦，飞来飞去不忘记，妈妈把它养育大！乌鸦反哺这种精神美德让我们人类尊敬和佩服。由乌鸦反哺联想人类，人类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勤劳的动物，尽管圣经上说人一生下来就有罪，而人类身上也确实存在着很邪恶的罪恶。但是人类还是在那些美好的优良传统中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这其中最主要的便是成年人对子女的养育及子女对老人的孝敬，这是人类的主流，而非支流。记得前些年大陆拍了一部记实电影，名字叫什么忘了，说是河南某农村三个儿子不养老人，母亲被逼无奈，将三个儿子告上了法庭，最后也没能圆满解决问题，其中的一些情景令人心酸，叹息，摇头和无奈。"不孝敬父母的人，连乌鸦都不如"，"不要和不孝敬父母的人交朋友"，这些话绝对没错。2003年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上有一个小品叫我掉了眼泪，那小品叫"都是亲人"。面对一个精神失常迷路走丢的老人，从打工妹到饭店老板，到有钱的款爷都能激发和表现出一份爱心，让老人恍惚中感受到了儿女的亲情。小品是在矛盾巧合，风趣，诙谐，爱心，欢快中演绎下来，一件小事，映衬出了一个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孝敬老人。我当时看后，便想，这小品应该获得最优秀奖，感谢蔡明，郭达，李文启刘晓梅。但评选结果出来以后还是老赵本山的"心病"得了第一。坦率地说，"心病"确实很逗，甚至让人笑得直不起腰来，但怎么着也就是中奖后乐疯了，和范进中举差不多，没有什么太大的教益，而"都是亲人"却在笑中让人感受到更深层的意义。

在我们俄亥俄州2003年华人春节大联欢会上，由俄亥俄州立大学学生学者联合会的同学编演的小品"办班"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小品说的是赵本山儿子在俄亥俄州哥伦布市留学，他来这里探视，顺便为一些准备去中国留学的美国学生办起了中文托福培训班。除了演赵本山的小伙子徐冉（来自沈阳）外，其它五个人都是真正的学中文的洋学生。小品中既有赵本山的老一套本事，又有中美文化交流的新式笑料，通过说学逗唱，令观众捧腹大笑，拍案叫绝。很多观众都说这个小品拿到中央电视台去演也能获奖。我则想，来美国探亲的老人和子女，在这异国他乡产生出一些矛盾和风趣事情，编一个小品在2004年春节晚会亮相，也一定能够成功，我很有信心。

母鸡：我把母鸡当做鸟，其实也没错，因为家鸡是由山鸡驯化而来的。在中国，母鸡似乎是软弱和 没有志向的代表，它们胆小怕事，没有战斗能力，其它的猪狗鸭鹅都可以欺负它，它不能像鹰那样搏击长空，只能呆在舍里生蛋。然而就是这鸡蛋却是我们人类从古至今不能缺少的高级食品。我们家在我小的时候养了很多鸡，其中一只白母鸡对我印象最深，它产蛋量居全群之首，可以每天产一蛋，一连七天，老百姓称为连蛋，休息一天后，再继续连蛋。传统的母鸡下蛋是非常有趣的过程，母鸡一般是找到一个能下蛋的窝，有时窝不够时它还会排队等着。一般下蛋的窝是用树枝或用谷草编织的笼子，吊在墙上或放在鸡舍上面。母鸡进去之后，先要趴上一段时间，酝酿情绪，待到情绪有了以后，它要站起来，运足了力气，往外排蛋，往往是脸和鸡冠子整得通红。几分钟之后，一只蛋终于扑通一下从鸡屁股里掉进窝里。下了蛋之后，母鸡不会马上离开，它要玩一会儿它下的蛋，用爪子蹬一蹬，用翅膀拍一拍，好象逗小孩似的。再过一会，它从窝里跳出来，立刻大喊大叫，咯咯嗒，咯咯嗒，咯咯，咯咯，咯咯嗒，这是向主人报告说我下蛋了，主人也知道它下过了，有时会给它点玉米粒，菜叶什么的，奖励一番。当有的母鸡下了蛋以后，长期不愿意离开窝，并且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时，人们便知道它想做母亲孵小鸡了。于是人们便把平时积攒下来的蛋，30到40只不等，放在一个篮子里，或大的盒子，底下铺上草，母鸡也知道这是为它准备的，毫不客气地跳进去开始艰苦的孵蛋。孵蛋一般要孵21天，在这些天里，母鸡只是偶尔下来吃点东西喝点水，每天都专心致志地爬在蛋上，将体温传给鸡蛋，有时它还用头插进蛋里翻个儿，为的是能使温度更均匀。21天后，蛋里的小鸡成熟了，它们在里面开始用尖尖的小嘴叨蛋壳，一下，两下，三下，将蛋壳叨出一个小洞洞，于是它们将小脑袋从小洞洞伸出来，再一会儿，它们浑身一使劲，便挣脱蛋壳，来到外面的世界。这时候人们往往把蛋盒转移到炕上，因为炕上很热，小鸡的湿羽毛一会儿便被烘干了，一只只金黄色的雏鸡便开始在炕上跑来跑去，此时大人乐，孩子乐，母鸡乐，小鸡乐，一派融融欢乐的情绪笼罩着乡村人家。你再看此时的母鸡，俨然变成一个大将军，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小鸡走来走去，如果哪个孩子淘气去捉小鸡，母鸡便会大叫着冲上来与孩子拼命，直到孩子将小鸡还给它方罢休。这时候，即使是猫狗们也不敢欺负它们，个个都躲着鸡妈妈走，这种情形就应了我们中国的一句古语，"为母则刚"。前二年在某报上看到一篇报道，内蒙古草原上的一位普通妇女带着两个孩子在草原上劳动时，突然一只饿狼冲来咬住了一个孩子，这位妇女立刻挥舞着镰刀与狼展开了殊死的搏斗，她几次被狼咬倒在地，狼转身叼起另一个孩子就跑，她挣扎着爬起来奋力去追，再一次与狼打成一团。就这样她与狼搏斗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在她丈夫回家送草赶来后，将狼打退。这位母亲身负重伤，但是她用弱小的身躯打败了恶狼，保护了两个孩子。这篇报道让我感动了好一阵子。

1993年我在北京中日友好医院工作时，曾经认识一位来自华北油田的李女士，她的儿子患了先天性"膀胱输尿管接口发育不全"的病，由于尿液的长期返流，压迫肾盂，压迫肾脏，最后导致肾功能衰竭，尿毒症。孩子只能接受透析治疗，维持生命。为了给孩子治病，她几年来跑遍北京各大医院，花尽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并且欠债累累，她自己也累得面黄肌瘦。但她仍然坚定不渝地往返与华北与北京之间，有一次我和她私下里谈起了目前对这种疾病的无能为力，她说她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而且孩子的爸爸和亲属们也都劝她放弃。但是一看自己孩子痛苦的脸容，她就浑身立刻充满了力量，哪怕她自己累死病死，也要努力去寻找办法，能让孩子多活一天，就是一天的胜利。多么坚强，多么伟大的女性，多么坚强，多么伟大的母亲啊，在中国，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我常想，无论社会怎样变革，无论世风怎样日下，而母亲的善良，坚强，伟大则永远不会改变，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不会改变，那么我们的国家和人民也会永远充满希望。（谨以此文献给母亲节，5月11日）

还有很多鸟类的美德，如鸳鸯的恩爱，天鹅的忠贞，等等，不再一一介绍了，但愿人类能够爱惜自然，爱惜环境，少做不做灭绝鸟类和其它动物的坏事，让鸟儿们能够自由自在地与人类共同生活在美好的天地间。

下面我要讲一讲本文要讲的最后一只小鸟－我的女儿，她的名字叫小鸟。

我女儿92年5月12日生在北京，重5斤4两。由于我们夫妻俩都要上班，忙于学习，忙于工作，直到40岁时才生下这个女儿，自然倍加宠爱。女儿长到3个月时，大人拿食物给她时，她已经知道张开嘴巴要吃了。在我家阳台上，经常有麻雀光顾，姥姥爱惜麻雀，便在阳台上放了只碗，经常给麻雀放些米饭和面包，于是麻雀每天都争先恐后地来吃，有时我们在屋里看着女儿张嘴吃奶，也能看阳台上胖乎乎的小麻雀张嘴吃食，姥姥突然说，看这孩子多象窗外吃食的小鸟啊，就叫小鸟吧。当时众口一词，全都同意，于是便叫开了，越叫越顺口，越叫越好听，越叫越高兴。当小鸟长到一岁多会说话了，我经常带她去一条叫沙窝的街里去玩，那里有一家人家养了好多鸽子，我每周末都带她去看鸽子。女儿最先会认会叫的鸟儿就是鸽子，看着鸽子咕噜咕噜地叫着吃食，看着鸽子唰地一下飞上蓝天，女儿高兴地手舞足蹈。

女儿长到三岁时，我来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做访问学者，由于说不清的阴差阳错的原因，这一来就是八年。中国的抗战打了八年，京剧智取威虎山里的常猎户装哑巴的女儿躲进深山八年，果然是八年了，别提他了。由于很想念女儿，我经常陷入一些奇想当中。其中一条奇想就是，再过些年，我退休后回到北京，要在北京远郊的农村建一座农舍，起名叫"老鸣园"（本人笔名叫老鸣），我要养上一只猴，教它打乒乓球；二条狗，教它们放羊；三只猫，让它们捕鱼；四只兔，让它们赛跑；五只羊，教它们走钢丝；六条蛇，装在缸里供观赏；七头牛，让它们种地；八匹马，让它们拉车；九头鸟（鸡），让它们多生鸡蛋供自己吃；十头猪，学猪八戒扭秧歌。到时候女儿已经长大，结婚，也有了小孩，周末时她们一家开着车到我的园来度假，所有的动物开始表演各自的拿手节目，那将是多么的开心的场景啊。要实现这一想法，必须要有钱。我想一是现在攒，二是开办农舍后，搞旅游，通过开办旅游景点也可以赚钱。不管能否实现，先想上了这么一回，倒也很快活。

我在美国期间，女儿和她妈妈来过三次，每次来都带给我无限快乐。我平时和女儿通电话，写信，画画儿，讲故事，我们保持着很好的联系。然而我心中深有内疚，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好爸爸，没有在生活中，一点一滴地帮助女儿，但女儿却一如既往，与我特亲热。我每年都对她说很快回去看她，但至今没有动身，今年是第八年了，我已经做了计划，一定在今年国庆节期间回国去看我的女儿，去看我的小鸟。

二OO三年四月十日写于美国俄亥俄州首府哥伦布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