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紐約。

吳小穗的入學很順利，在哥大中國學生學者聯誼會的大哥哥大姐姐的熱情幫助下，感覺生活和學習的各方面都適應得很快。

尤其讓人感到幸運的是，她與室友的關係相處得很好。

室友的名字叫秦嵐，比她高一個年級，為人處事得體大方，兩人很快就形成了姐妹般的關係，讓小穗感到了“家”的溫暖。

秦嵐也是個“吃貨”，特別喜歡逛街和吃東西，她在短短的一周時間裡，就帶着穗穗把紐約的第五大道來回逛了兩遍，還把哥大周邊的好吃的餐館全上了一遍。

小穗感覺在紐約的日子簡直就是“上天”了。

這一天，中國學生學者聯誼會的一位大姐找到她，說想推薦她作為學校今年留學新生的代表，在開學典禮上發言。

小穗有點害怕，她說：我這種新人怎麼有資格上台發言？更何況這裡是哥大，不行，我沒這個膽，也沒這個水平。

聯誼會的大姐說：開學典禮上都是新生，請代表發言也就是為了讓新生表達一下入學之後的真實感受，並不要求你的發言有什麼水平，這不是學術會議，也不是表彰大會，你就講講你的真實感受就行了。

穗穗問：為什麼要找我呢？

聯誼會的大姐笑着說：因為你長得漂亮啊，我這些年在哥大，還沒有見過像你長得這麼漂亮的女生呢，而且吧，更重要的是你的英語好，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第一次出國，英語就講得這麼流利和標準的中國學生，你是我們中國留學生的驕傲啊，我們要讓美國人知道，我們中國人有多聰明，我們不出國門都可以把英語學好，再說了，你還是學新聞的，一定文筆也好，你如果能出場的話，可以好好為我們中國人爭光了。

小穗被對方吹捧得有些“暈”，終於半推半就地點頭答應了。

回到宿舍，小穗馬上把這件事情告訴了秦嵐。

小穗問：秦嵐，你說我該怎麼辦啊，我真的不好意思拒絕那位大姐的要求，可是我一個新生，才剛剛來美國，我能上台說些什麼呢？

秦嵐假裝想了想，嚴肅地說：你就告訴大家你這些天都去過那裡逛過街，買了什麼東西，又去那裡吃過飯唄。

說完哈哈笑起來。

小穗也假裝生氣地說：你嚴肅點好不好，人家是真想不出東西來，盼着你能幫幫忙呢，我問問你，你當初剛來美國的時候，你有什麼特別的感受嗎？

秦嵐止住笑，想一想說：我當年還真有一個深刻的感受，你知道嗎，我出來之前北京正在鬧霧霾，時間一長，我就習慣性地準備了兩幅口罩，隨身帶到了紐約，但是下飛機後，我發現美國的空氣是甜的，新鮮的不得了，哪裡還需要什麼口罩，當時我就把它扔在機場的垃圾桶裡面了。

小穗驚喜地說：對對，我也有這樣的感受，廣州的空氣雖然沒有北京那麼差，但是夏天的時候也非常的難受，常常有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來到紐約，我感覺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呼吸都感覺自由了。

秦嵐說：你看，你現在不就有“點子”了嗎，你就寫寫美國的空氣，然後再寫寫在美國生活和學習的自由，它們就像新鮮的空氣一樣讓我們感覺輕鬆自在。

小穗說：秦嵐，你的這個想法太有創意了，我也是感覺到美國的老師在課堂上非常鼓勵獨立思考和自由表達，它們的確是想新鮮的空氣一樣讓人感覺健康和舒服。

。。。。。。

過了兩天，吳小穗代表留學新生在哥大的開學典禮上做了一個八分鐘的演講。她在發言中，從新鮮空氣講到個人思想的自由表達，讚美了美國的自由，演講得到了陣陣掌聲。

從開學典禮上回來，小穗拉住秦嵐，一定要請她出去吃飯。

秦嵐說：看你那個得意的樣子，演講一定是很成功吧？

小穗興奮地點點頭，說：我的演講，好幾次都被掌聲打斷呢，演講完後，校長還跟我握手，表揚我講得好。

秦嵐問：校長說了什麼？

小穗說：校長講“你的演講非常鼓舞人心，我當年也是自己選擇來到美國的移民，你的演講也表達了我對這個國家最深刻的感受。”

小穗拉住秦嵐的手說：秦嵐，這當然離不開你的功勞，所以我今天一定要請你吃飯，平時你總是不讓我買單，今天你一定不要跟我搶了，這是我欠你的。

秦嵐笑着說：你的演講這麼成功，當然是我來請你，祝賀你才對嘛，不過不管怎樣，我們先好好吃一頓，犒勞一下我們自己再說。

兩人來到離哥大不遠的川園餐館，裡面人頭涌涌。

一位在餐廳做服務生的小伙子，看見穗穗進來，老遠地打招呼，叫道：美女，你今天來可是讓我們家餐廳“蓬蓽生輝”了，你知道嗎，你現在已經是網上的“紅人”了，好多人看你今天的演講視頻呢，以後你要常來我們這兒，幫咱們這家店多帶點客人進來啊。

穗穗聽了心裡美滋滋的。

等點完菜，服務生離開後，她和秦嵐兩人趕緊打開YOUTUBE視頻，果然，一輸入關鍵詞“哥大”，穗穗演講的視頻就出來了。

秦嵐說：穗穗，你趕緊先把視頻發給你爸爸媽媽看看吧，他們肯定會高興的。

小穗點頭，馬上就通過微信把視頻分享出去了。

過了一會，剛剛看完視頻的秦嵐對穗穗說：穗穗，我看你這個演講，怎麼總覺得還欠缺着一點什麼內容呢？

小穗想了想，說：是不是沒有提到我爸我媽？是不是應該感謝他們對我的培養教育，說起來也是，他們兩為了我留學的事情，真是操心操碎了，我也是夠沒有良心的了，居然連提都沒有提到他們，不過，我只是想把文章的主題講得集中一些，專注在我剛剛到美國以後的最深刻的第一印象，我這樣想是不是也有點道理？

秦嵐點點頭，說：說的也是，不過，你這麼說倒是提醒了我，讓我意識到你的演講內容可能缺了一點什麼，你是不是應該在演講中也提一提“中國的進步和成就”呀，畢竟這是公開的發言嘛，你代表的是中國的學生，你雖然在美國，但是你是中國人，而且你的演講在上傳以後有那麼多的觀眾。

穗穗聽完笑了起來，說：你別開玩笑了，你當我是中國外交部的發言人不成？這台下成千上萬的新生來自世界各地，他們到哥大來，又不是來接受“社會主義”教育的，我雖然是個中國人，但是我的演講身份其實是“哥大新生代表”，不是“中國代表”呀，再說了，我在演講前，哪裡有想過有人把視頻上到網上，招來那麼多華人同胞“圍觀”呢。

飯菜都上來了，秦嵐沒有再言語，兩人開始高高興興地“乾飯”。

沒過一會，穗穗的爸爸打電話進來了。

穗穗高興地接通電話，剛想撒嬌，那一頭卻劈頭蓋臉地指責開了，老爸說：穗穗呀，你怎麼這麼不懂事？是誰讓你去做這個開學典禮演講的？這不是明擺着“害”你嘛？

小穗聽出來爸爸很緊張很生氣。

她趕緊安慰爸爸說：老爸，你不用緊張，我這只是哥大自己的一場新生開學典禮，是講給哥大自己的同學和老師們聽的，不是對外的公開演講。

吳玉慶激動地說：穗穗呀，你哪裡明白，只要你還是個中國人，哪怕你就只是長着一張中國人的臉，無論你跑到哪裡，一旦你公開講話就一定有人拿着“尺子”來衡量你的正確性的，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你必須代表中國，因為你是“中國的臣民”嘛，你看你今天都講了些什麼？什麼美國的空氣新鮮，什麼美國有言論自由，凡是去過美國的人，凡是還張開着嘴巴呼吸的人，誰不知道美國的空氣比中國的好？可是你看看，有誰像你這個傻子把話說出來？穗穗呀，這可不是知不知道的問題，這是能不能說的問題！

穗穗聽爸爸這麼一講，一下子驚呆了，她想了半天，才小心地說：爸爸，可是我其實也沒有說什麼過頭的話啊，我只是講美國的空氣很新鮮，這是事實啊。

吳玉慶聽出了穗穗的驚慌，他大聲地嘆了一口氣說：我聽完了你的演講，爸爸知道你很用心地構思了，立意也不錯，從自由地呼吸空氣，講到自由地表達意見，但是你說的全是美國好，連美國的空氣都是“又甜又鮮”，還拿中國當反面教材，這就犯了不愛黨不愛國的大忌了，我剛才講過了，你是“中國的臣民”，你拿中國當反面教材就等於在“長敵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即使在其他國家的學生聽來很正常，但是從“愛黨愛國”的角度看，這就是一種“背叛”，你這是要被人罵做漢奸的。

穗穗着急地說：爸爸，你不要嚇唬我，真的有那麼嚴重嗎？

吳玉慶說：我當然不是嚇唬你，你以為你現在到了美國了，就可以隨便說中國這不好那不好，又說美國這裡怎麼好那裡怎麼好了？你是中國人，你總歸還是要回來的啊，以後中國的黨組織完全有理由懷疑你，問你是不是被境外勢力收買了？如果是這樣，你在國內，哪個機構還敢收留你？尤其是像你這樣學新聞傳媒專業的，沒有對黨的絕對的“忠誠度”，誰敢招你做記者？就算是你在美國學到了最好的專業知識，又有什麼用呢？

聽完老爸的這麼一番話，穗穗變得完全六神無主了，眼淚不由自主地就嘩嘩地流下來，她帶着哭腔說：爸爸，那你趕快教教我，告訴我該怎麼辦吶，我可不想闖出什麼簍子出來。

吳玉慶在電話的另一頭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穗穗，我實話告訴你，現在網上已經有很多的帖子在攻擊你了，我知道那些人多半都是被“組織”起來的，後面接下來一定還有鋪天蓋地的“大批判”，爸爸擔心的是你能不能承受地住，你現在要是能聽進去爸爸的話，你首先第一條就是要想開一些，千萬千萬不能被這件事情壓垮，反正事已至此，潑出去的水，射出去的箭，後悔已經一點用也沒有了，就當“吃一塹長一智”，大不了，你就遂了你媽媽的心願，將來想辦法留在美國，不要在回來了，爸爸永遠支持你。

穗穗一邊答應着，一邊留着淚，抽泣起來。

吳玉慶在電話的另一頭接着說：另外，穗穗啊，你還是要給自己留點後路，馬上把你在微博上的內容全部都刪了，然後在上面發一條最最誠懇的道歉，多說一些讚美黨、讚美祖國的話，真心實意地感謝黨和國家對你的教育和培養，發出去前先傳給我看看，以後你要想再用微信的話，把名字也都改了，不要在使用現在的名字了。（請點擊進入“作者”個人空間，查閱我的個人資料，看看我還能為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