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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職業賭手日記2
送交者: 一來 2016年07月31日12:57:41 於 [美國移民] 發送悄悄話

                               (二)                                                    2015年3月x日

    樂觀的人笑聲朗朗,所有的怨氣拋到九霄雲外;悲觀的人怨氣熏天,所有的開心事都成了過眼雲煙;活好自己,別去管閒人的隻言片語!放下當官的念想,處處是大道;想着明天贏錢,處處是春天。

    這是師傅常說的話,也是他老人家的座右銘。可是僅僅一個星期,這些“朗朗和春天”都跑的無影無蹤了,師傅怒氣衝天,常和發牌的Deal吼叫,先後被三家賭場亮了黃牌警告,最後上了不受歡迎的黑名單被請出賭場,不得再進入該賭場的百家樂區。

    黑名單上的不受歡迎有多種,師傅不屬於作弊,老千,而是賭牌脾氣暴躁,牌風太差,惹得所有發牌Deal叫苦連天,對此賭場主管責令保安將其請出賭場,在一段時間裡不得再來。

    我知道師傅存有現金二十萬左右,但通過師傅近幾天的情緒判斷,他老人家應該輸的差不多了。由於幾家大賭場不讓他賭,他只好轉戰老城,在老城的幾家賭場百家樂區賭。

    這一天是星期五,師傅去了威尼斯人賭場。下午2點,錢多打電話給我說師傅的情緒有點不對頭,總是喃喃自語、嘟嘟噥噥。我聽後趕緊打車過去救急。因為我擔心師傅會出事。到了賭場,師傅的桌面只有幾百美金了,我掏出一千美金偷偷地塞給了師傅。以我的經驗,那牌路走的很均勻,5莊5閒,一和。這是非常好判斷的牌,可是師傅壓莊莊輸,壓閒閒敗。一會兒的功夫師傅全輸光。他回頭看看我,又看看錢多,他知道我倆的兜里沒多少錢,於是他起身說,“我還就不信了,今天我非得戰個輸贏!”說完就往外走。錢多給我遞個眼神,意思是讓我跟着師傅。我會意跟出去。師傅直接去了出租車停車處。我跟師傅上了出租車準備為師傅付車錢。上車師傅讓司機去Sahara典當行。從威尼斯人賭場到典當行不堵車約10分鐘。到了典當行,師傅擼下了左腕上的勞力士手錶要求典當二萬美金,而且還說,2個小時便贖回。行家看了手錶後說出了表的原價三萬四千多美金,但典當若贖只能押一萬美金。交易的結果是:24小時贖回典當行只收手續費,過期不能贖。師傅同意,押了表,簽了字,拿了一萬美金返回威尼斯人賭場。典當行一個員工說乘車去賭場看看,與典當無關。師傅點頭同意。

    師傅又回到他輸錢的賭桌,他把錢放在百家樂賭桌的台上,先觀看,眼睛盯着顯示板不下注。我和典當行的員工站在後面觀看。

    這副牌莊旺,已經連莊8。我記得口訣:“牌路連三到九連”。按口訣應該還有一手莊。

    發牌Deal問過玩家,剛想發牌時,師傅把那一萬美金放在了閒上。我干着急,但不敢講話。

    師傅回一下頭後說,“這首牌保證回頭一笑!我賭了一生,頭一次看這麼准!”

    Deal馬上警告說,“請說英語?”之後開始發牌。

    莊2、閒A;莊7、閒7。莊9點滿貫。莊贏。

    發牌Deal毫不客氣地收走了師傅用勞力士手錶剛剛典當的那一萬美金。典當行跟來的那位員工很輕蔑地笑了笑,轉身邊打電話邊走出賭場。我呆愣愣地看着師傅,突然覺得他真的老了。他囑咐我背百家樂口訣,但他卻不相信那口訣。他回頭看看我,意思是“你還有錢嗎”?我理解,但我說錢多在錢莊酒家叫好了飯菜,先去吃飯,吃完飯再說。我用這種方式讓師傅下台階。

    可是,師傅到了錢莊飯店便胸悶的出氣困難。我知道師傅兜里常帶着救心丹,我找出來給師傅吃了幾粒後,馬上叫車把師傅送回家。

    我講完了師傅輸錢的經過,Grace嘆了口氣一聲沒吭。這時屋內師傅在叫Grace。

    頂多一分鐘,Grace出來對我說,“你進去看護我爸,我去叫救護車!”說完她開始打電話。

    救護車來了,Grace陪同。我回家等候,隨叫隨到。

    第二天上午Grace打電話告訴我,說師傅的心臟血管需要做支架手術。醫院不讓外人探視陪護,讓我在家休息,說需要會叫我。正好我也要去銀行處理一下尚欠的信用卡錢。我知道師傅有醫保,費用應該不是問題。

    晚間11點多,我在家裡數錢。因為這段時間我的錢讓師傅用了一些,錢多又借了些,櫃裡的錢堆越來越小。這時候朋友圈鄭大姐來了電話,說錢多在Gold Coast賭場後面住宅區被劫了,而且說一鋼管打在他腦袋上,很可能有生命危險,已經送往醫院救治。

    我的天那,錢多又出事了。經驗提醒我,這期間少出門。但我要打聽錢多的消息,起碼知道是死是活!最後通過錢多的妹妹錢佳知道了錢多還在搶救中,起碼要7天才能探望。

    10天以後,師傅動完手術病情好轉,但需要隨身帶着氧氣瓶。兩個細管通過鼻孔供氧。錢多還在昏迷中。

    這個周末Grace去了洛杉磯,她走前囑咐我照看師傅。說實話,師傅平時對我很好,尤其在用錢上。這些年他老人家給我的錢究竟有多少,我自己都記不住了。他把我當成兒子一樣對待。他常說,賭徒雖然難聽,但在賭桌上最能看人品。賭人要講義氣,處事量事要大氣。所以,師傅有病我照料理所應當。可是,師傅看女兒Grace不在便讓我帶他去賭場。他說去Orleans賭場玩德州撲克,而且說玩一元二元的。他說他要是不去賭場他會憋死。我看他坐在電動車裡着急的樣子,又看看車上的氧氣瓶,我真想說,“你剛動手術心臟缺氧,隨身帶着氧氣瓶呢”。他好像知道我說什麼,就又強調說,“賭了一輩子了,賭場的環境最適合我養病。”我扭不過師傅,只好叫個殘疾人出租車去賭場。因為師傅坐的電瓶電動車安裝了氧氣瓶。

    一進賭場,我發現師傅的兩眼發射出藍色的光來。只見他不停地用鼻孔吸氧,仍然精神矍鑠的樣子。我去前台為他報名,但起點一元桌滿,四元桌有空位。他和我說去四、八桌。我明知道師傅一進賭場就換了個人似的,他說的一、二桌根本不能信。但既然來了,又何不讓他盡興呢。我換了三百美金籌碼給師傅,推他到座位,並在他後面坐看。

    這牌也怪,好像會安慰病人似的,發給師傅的兩張牌竟然是一對A,我觀察到師傅的臉上露出了必勝的神態。他用抖顫的手扣下了牌。

    按規矩玩家先下注。輪到師傅馬上加注到8。只有一家棄牌,其他玩家都跟。

    頭3張牌是:紅A、黑10、片10。

    起點玩家棄牌。之後下注玩家算起點。師付跟,沒敢加注。我知道,師傅怕把玩家嚇跑了,因為師付的牌已經是Full House滿堂紅,除了4個10,叫4條可勝,否則師傅必勝無疑。

    第4張牌是花2。

    這時下注的那個玩家仍然下注8個籌碼。有4個玩家跟。師傅吸了下氧後跟了8個籌碼仍然不大。

    第5張脾是花K。

    這時那個起點玩家下注8個籌碼。下家大起16個籌碼。一家跟一家棄牌。輪到師傅開始加注到滿32籌碼。其他玩家一看這個病老頭子才是大玩家,兩家棄牌兩家跟。

    發牌Deal讓玩家亮牌。

    依次:起點玩家的牌是A、10。是10、10、10:A、A。Full House。另一個玩家的牌是:花J、紅Q。是10、J、Q、K、A順。師傅亮了牌是黑A、花A。是A、A、A:10、10。Full House。師傅贏。因為上家的順不是同花順,只有撲克之王Royal flush才能勝師傅。

    Deal將桌面的錢100多籌碼推給了師傅,師傅扔給Deal(發牌員)5元小費,回頭看着我嘿嘿地笑起來。他老人家這一笑不要緊,鼻涕出泡了,粘糊糊在吸管上。我趕忙掏出紙幣給師傅擦淨,第二張紙幣師傅不讓我擦,他接過紙幣自己擦了一下急切切地開始看牌,贏的籌碼堆在他眼前。

    一個小時一眨眼就過去了,師傅玩到興致時,我接到了錢多妹妹錢佳的電話,她在電話里告訴我,說錢多醒了,要見我。放下電話我犯愁了,咋辦呢?這邊是師傅,那邊是剛脫離生命危險的錢多?沒有辦法,我只能說謊。我和師傅說Grace來了電話,聽到了賭場內打老虎機的聲音,她說師傅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她讓我償命!師傅一聽呵呵笑了,他說不難為我,叫車回家。我幫他去換籌碼,扣除300美金,師傅贏了345美金。我把師傅贏的錢放進了師傅的口袋,叫車回到師傅家。

    剛進家門,外邊颳起了大風。風卷塵沙,窗外漆黑一片。一會兒的功夫豆大的雨點打在房檐上,劈劈啪啪。下雨了,而且是很大的雨。看來只能明天去看錢多了。

    在這雨夜,我摘下臉上柔軟的面具,躺在師傅家客廳的沙發上,想着人生,想着我要走的路。就在前不久,老爸還和我說:人的一生,不是和老虎機斗,也不是和撲克斗,更不是和他人斗,而是和自己斗。能不能戰勝自己,取決於是否能控制住自己的情慾和錢欲。為了錢而去賭,人生將沒有意義,活着也沒有價值。男人的一生,一定要有個職業......

    我曾故意和老爸開玩笑,說我長得這麼難看,個子又小,誰僱傭我?

    每當想起這茬事,老爸厲言的訓斥言猶在耳邊:“你長的丑嗎?如果你長的丑......那......那你出生時肯定是被換了。你以為你偽裝了自己就能成作家,別人認不出你是賭徒?你以為把你的臉化裝成肥老,再點幾個點你就能成為貝多芬而譜寫出生命的交響曲?你以為你每天穿個平底鞋,把自己變成個矮個子就能成為總設計師?做夢吧,你!鄧小平是個矮,但中國就一個!”

   “哈哈哈哈......”想起老爸揭穿我時講話的那表情,我笑出了眼淚。

    我想辯駁,“貝多芬和鄧小平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也就是說特殊時期的音樂大師和政治人物與我這樣的小老百姓根本就沒有可比性。我化妝改變容顏自然有我的目的,起初的原因是我在百家樂桌贏錢了,我的身後站一堆中國人,手裡拿着籌碼,看我下莊呼啦一下,十多隻手拿着籌碼跟下莊。我下閒,又十多隻手拿着籌碼跟下閒,我不下了全停。不僅僅是我帥氣,主要是我贏錢。我想我必須改變自己,變醜了,我再賭錢時我的身後沒人了,這下真好,清靜。後來我不想暴露自己是因賭被老爸罵了以後,不想讓更多的長輩看我這麼年輕就是個賭徒。面對老爸的責罵我不想辨駁,因為和老爸鏘鏘沒有什麼意義,也辨不出理短理長。老人對子女總是恨鐵不成鋼。不過,有時想起老爸說的話也感覺有些道理,更何況老爸把北京昌平縣唯一的房子賣了,在美國先給我買了Condo房(私有公寓)。兩室一廳,只要我做事,生活無憂啊!

    我記得,在我的筆記本電腦日記欄里,針對老爸的訓責我曾寫過這樣的日記:不是每一粒種子都能長成大樹,也不是每一棵小樹都能成材;我長的帥是爹媽給的,即使我長的丑,我也不會抱怨父母;只是社會這個大環境,天生就歧視顏值有缺陷的人;在美國不歧視殘疾人,但在心裡歧視行為不端的面相,只要你的面相不是平和的、善感的,統劃劣等民族。這其實是種族歧視的一種外延,根深蒂固。黑人、黃種人、墨西哥人......等等,可以說低人一等。我不敢說是下等人,但我敢說,在美國被瞧不起的常常是這些人。矮墩墩的像缸似的,找工作都難。我化妝後去找工作,沒有一個公司錄用我,而且看我的眼神都是愛搭不理的樣子。所以,我當然也是其中被歧視的一個!沒錯,我是有點惡作劇,看契訶夫的《變色龍》中毒太深。呵呵,其實,我也一直在猶豫之中,因為總惡搞下跑了兩個女友。上了賭的班車很難下來。我認為,上天註定不讓我享有完美的人生,我這樣做並不是自輕自賤;我保持好心態的目的,就是把老爸的責罵聲當成音樂,從而我的心靈在責罵聲中卻獲得了享受一樣的寧靜;哈!如果父親不敢罵兒子,那肯定有問題。不信哪位外人敢罵我個試試?我和你決鬥!變醜了,我看到好多瞧不起我的眼光,但我帶着詭詐的心裡去欣賞這種眼光。有一次,我聽到中國大陸來拉斯維加斯參加電子產品展會的兩個男人在議論我,一個說,長成這樣只能單身了;另一個接話,是呀,結婚了他的後代又返祖變猴了......哈哈,我沒有自悲,因為我的臉是假的,就像好多真實的臉,表面看是真的,但那微笑是假的一樣,所以,我只感到好笑。如果我的顏值被歧視,那黑人呢?大多黑人自幼就生成焦圈狀的頭髮那就只能剃光頭了,不論男女。這種歧視將成為人類一種缺憾,已經成為人們生活中的一種常態了。變相的我或更多顏值低的人,只能坦然地面對。    

    現在,賭,是我的選擇,因為我鬧心;賭,也是我現在的職業,因為我要鑑別。讓我戒賭,我現在還做不到。請原諒老爸,我是真的做不到啊......

    這一夜,我睡得稀里糊塗。第二天中午天氣晴朗了,Grace也回來了。

    我準備交差,回家洗漱後去看錢多。

    Grace卻驚愕問我:“你是誰?怎麼會在我爸的家裡?”

    我說“我是光頭商啊”?我微笑着說讓她仔細瞧瞧。

    “天啊,這麼帥氣!做我女婿吧,我把女兒許配給你。”Grace大聲地讚美我。

    我知道Grace是在開玩笑,因為她有個兒子,沒女兒。所以我呵呵地傻笑。

    走出了師傅家門在往家走的路上,我滿腦袋裡都是被人打劫的錢多。我一直想不通,我和錢多就是賭友,沒有深交。論輩份他管我師傅叫強哥,但我從來沒把他當長輩。我可以從師傅手中拿錢,但我從來沒有向錢多借過錢,相反,錢多每個月都向我借錢,而我從沒有拒絕過。他剛被救醒,在這個時候他為何要急於見我?還我錢,不可能啊!

    我帶着疑慮從家出來後,叫車直奔賭城急救中心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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